“爾森!爾森!”我沖著周圍喊著。
倘若他蘇醒過來,沒有死,定會在這附近。遠處的霍菲見我大喊,頗為驚訝,我將手里的防水布蓋在了水里的尸體上,沖著霍菲擺了擺手,她匆忙趕過來。
“怎么啦?”她問,
“威爾森的尸體不見了!”我說,
“怎么會不見了?”她問,
“是??!我過來的時候,他明明就爬在這里,這插著一把刀!”我指著那堆石頭說,
“那布子下面呢?”
“那不是,那是殺死他的那個人!”我說,
“會不會還活著呢?”我問,
我希望威爾森還活著,我希望他能在昨日的暴雨中蘇醒。我只能這樣僥幸地想,因為尸體不會自己站起來走。但那斜插進他胸口的刀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中,當時,他已經(jīng)沒了氣息。
“嚴兵!你看!”霍菲指著石頭中間的背包喊道。
那是威爾森的包,我認得,上面還系著他的頭巾。我拉開背包,里面是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的黃金。
“他若是沒事,不會舍下這東西的!”我說道。
“也有可能是受了重傷呢?我們?nèi)ブ車僬艺遥 被舴普f。
也有這個可能。我們身后是陡峭的山崖,受了傷的人,不會選擇從這里上去。
我與霍菲,原路返回,四處尋找著威爾森能留下的蛛絲馬跡。果然,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中,霍菲在那些寬大的葉片上發(fā)現(xiàn)了淡淡的血跡,她湊過鼻子聞了聞,忙掩了口鼻。
“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我問,
“這有血跡,但是味道不太對!”霍菲說。
灌木叢向前,上山便是我們藏身的半山洞,若是威爾森還活著,那里該是首選的藏身之地。進林子,便是島的低洼處,那里遍布茂密的植被?;舴圃谕ㄍ芰值姆较蛴职l(fā)現(xiàn)了血跡。
“這腥臭了的血跡又是誰的呢?”我心里納著悶。
忽然,前方草少的泥坑里有幾個碩大的足印,我蹲了下來,用指頭輕觸那深腳印里的泥。
小時候,我常與父親在冬天進西山,尋找貉子、野兔的洞,靠得便是它們在雪地上留下的足印。
“霍菲,你看這些腳印!里邊的泥還是軟的!”我說,
“你是說剛踩上去沒多久?”她問,
“嗯!至少是在雨后!”我說。
“這么大??!”霍菲抬起自己的腳丈量了一下,還沒那半個足印大。
我們都清楚,那足印屬于誰,因為我們都親眼見過那東西一爪子便將小巖井雄拍了半死。威爾森沒有蘇醒,他極有可能也被叼走了!
“若是這樣,水里的尸體它沒動?”我問,
“嗯!它們怕水!”霍菲說,
應該是這樣,不然礦洞里的那群早已經(jīng)潛了水出來。我忽然想起,咬死那黑廝的小怪也是緊貼著崖壁走的。
“離我們這么近……”我看了下足印,距離半山洞,不足百米。
“也許它們也怕火!我只是猜測!”霍菲說,
“嗯,也說得通,我剛到這個島上的時候,這東西夜里造訪過,不過那時我在洞口外面也生了堆火!”我說道,
“為什么確定它們怕水?”我又問,
“史料里有記載!古老的扎摩羅人會以水作為武器!”她說,
“你是說古老的扎摩羅人用水來抵御這些怪物?”
“嗯,是的!”
看來這東西既怕水,又怕火。
自然界中,火的屬性最燥烈,幾乎所有的生物都怕火。而水則不同。水是萬物之根源,水生萬物,怕水的生物屈指可數(shù)。按照霍菲的推論,這怪物生于地下,畏懼水火,確實不像這個世界的生物。
我忽然有了個主意,那主意可使我取回青皮的背包。
“霍菲,你真的放棄了自己的研究嗎?”我問道。
她沉默著,石頭與面具都在包里,而那包在怪物那里。我們對怪物的了解,只停留在,還不確定它是否畏懼水火。
“嚴兵,你放棄吧!我不想再有人去送命了!”她看著我說道,我從她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堅定,如她當初來時一樣的堅定。
“霍菲,已經(jīng)有很多人知道這里的事情。很快,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這里將成為全世界的焦點。到時候,不會像眼前的這幾股勢力這么簡單!這個島上的東西,會把全世界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都糾纏在一起!到時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問題,而是你還有沒有能力去要!”我說道,
霍菲沉默著,她從來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這里是公海,這個島上的礦產(chǎn)資源不屬于任何國家,就算按照《海洋公約》,也只有科學研究的自由。但事實呢?事實上是誰占領,誰開發(fā)!誰拳頭硬,就歸誰管!實力相當?shù)?,?lián)合開發(fā)!美國人一直這么干!因為太平洋里就有他們的航母艦隊!”我說道,
霍菲咬著嘴唇,她也意識到,似乎我說的有些道理。
“霸權主義,強權政治!你覺得原光石在他們手里,會去拿來拯救這個世界嗎?”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來,好像是青皮說的一樣?;舴评湫α?,她當然不相信真的有人會拿去拯救世界。
“連懂點歷史皮毛的青皮都不信!他們,只會比小巖井雄更差勁!”我氣憤地說著,
霍菲沉默著,她心里當然清楚,她的研究,傾注了兩代人的心血,她打算放棄,自然有她的理由。但是這扇門已經(jīng)打開,無論你關不關上,都掩蓋不了這扇門的存在。
“嗯!可能我的調(diào)起高了!民族??!大義啊!說的有點大了!”我長嘆了一口氣,卻也意識到,自己講得過于豪言壯語。
“嗯,我懂你的意思!”霍菲低著頭說道,
“霍菲,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和你的家人……”提起她的家人,我的心里又開始不是滋味,因為她的家人都已不在這個世上。
“你跟他們的研究,那是你的東西!屬于你的東西!就不能讓別人拿走!”我的話,令她的淚在眼眶里轉(zhuǎn)著圈。
“就像你幫我讓青皮活下來一樣!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青皮!我答應過羅漢,要活著帶你離開,我也不能讓他白死在這!”說這話的時候,羅漢的樣子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我的眼角濕潤了,沒有什么時候能此刻般堅定,我定是要拿回那包里的東西!仿佛那是我的一樣!
當霍菲抬起頭時,已淚流滿面,她使勁地點著頭。
此刻,我心底能感受到來自她的那股力量,來自羅漢的那股力量。我忽然覺得,堅守最初想要的,可謂強大,而超越這強大,便是走向自由。
我與霍菲細說了自己巧取那背包的想法,她認為可行。但有一點,需要注意,便是行動要在暴雨來臨之前,因為下雨,那東西便不會出來。還是她心細,這一點,頗與羅漢有些相似。
到底是怎樣的想法?
實則只是一個調(diào)虎離山之計而已。憑我與霍菲的推測,這島上目前在外面活動的怪物,也就只有一只。那礦洞里的水潭,應該是礦洞被炸塌后積水形成。這洞外的怪物便被困在了島上,它回不去,洞內(nèi)的怪物又出不來。
這個島上的面積不大,可捕獲的獵物又少,這東西便養(yǎng)成了貯藏獵物的習性。從島周邊的足印來看,即便是有充足的食物,它也會繞著叢林搜集獵物。
精明的獵人一定會熟知獵物的習性,我們已經(jīng)開始慢慢掌握它的習性了。我想古老的扎摩羅人也是這樣,他們一定是聰明的獵人。
利用這怪物尋找獵物的時期取回那包,同時,我們要創(chuàng)造一個這樣的時機,便是那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這個計有兩個風險,一是需要有人趁著怪物不在洞里時,去取那包,就怕取包的人遇上那怪物。
第二個風險,便是引開那怪物之人,稍有不慎,便也成了誘餌。
我與霍菲回到半山洞,青皮的狀態(tài)漸好,他已經(jīng)開始想吃東西了。我與他說了自己的計劃,他更加來了精神。
“那這樣的話,我們得兩路行動了!”霍菲說道,
“嗯,一路引開那東西,一路去拿背包!”我說道。
這兩路的風險都比較大。不過我心里早有個辦法,可以把去取背包的那路風險降到最低,看到水里那黑臉漢子的尸體的時候,我便有了這個念頭。
“青皮你跟霍菲去取背包!我來引開那怪物!”我說,
“你會沒命的!”青皮說道,
“放心吧!我引開他的時間越長,你們越安全!我已經(jīng)有辦法了!”
“什么辦法?”霍菲問,
“我想辦法把它給困?。 蔽艺f,
“困?。吭趺蠢В俊被舴茊?,
“是啊!那東西那么大!”青皮說,
“用誘餌!霍菲你不是說這東西怕水嗎?”我說,
“嗯,這個可以確定,它確實怕水!”霍菲說道。
“那就沒問題!只要誘餌起作用,就一定能困住它!”我說道,
“聽著有些玄乎??!”青皮說道,
“嗯,理論上可行,青皮,你還記得咱小時候經(jīng)常假扮道士,擺個什么北斗七星陣、九曲什么陣來著?”我問,
“九曲黃河陣、誅仙劍陣、十絕陣……那都是鬧著玩的!這怪物吃人不眨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青皮說道,
“還是我去引開它吧!你腿腳還沒我利索呢!霍菲去開船,你拿上包就去船上,跑的快,興許能接上我!”他嚴肅的說道。
青皮的這個想法,簡單粗暴,干脆拿自己當了餌。
“你自己當誘餌?怕是不夠吃呢!”我說,
“嚴兵,說說你怎么困住那個怪物!”霍菲說,
“那東西怕水,我們就用水困住它,我們把誘餌放在海邊,然后把水引進來!”說完,我在地上劃了半個圈。
“嗯!聽起來不錯!”青皮痛得捂著肩。
“但是那東西進了圈,你再關門,來得及嗎?”他疑惑地問道,
“到時候我會用火做個門!”我看了看霍菲說,
“火?哪里弄火?”青皮更加疑惑,
“根據(jù)我們判斷,那怪物也怕火!今早,我們倆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它的腳印,要不是昨天嚴兵在洞口攏了堆火,恐怕咱們早被它吃了!”霍菲說道,
“???那東西怕水又怕火?。 鼻嗥ん@訝道。
“嗯,據(jù)我們所知,應該是這樣的!我們得開始干了!看樣子大雨就快來了!”我望著遠處的天說道。
半山洞向里,還有個洞,那里面有日軍留下的兵工鏟,還有一桶味道極臭的油。鏟子多數(shù)都生了銹,換上新的柄勉強能湊活用。
帶上鏟子,我與霍菲去了海灘。遠遠就瞧見那被燒了半截的快艇??焱У那岸藥缀醣粺?,只剩下后半截,那里裝著發(fā)動機,足有一噸多重,這個用來固定誘餌,再合適不過。
我繞著那截快艇,在海灘上劃半個圈。這圈,便是我布下的陣。
“霍菲!口子開在哪里合適?”我問,
“嗯……別離水太近,那東西怕水!太靠近水,怕是它不進來!”
“好!就放中間!點火估計會有點困難!”我說,
我一口氣,順著那圈,一連畫了九道曲線,這些曲線看起來著實有些怪異。像半個怪圈,像延伸進海里的跑道,像被大海吞了半個去的斗獸場。
“唉!這是個大工程啊!要是我們汽油充足,用油會更好一些!”霍菲看著海灘上這些大圈感嘆道。
她確實很聰明,看來她已知曉我這水火相容之陣的絕妙之處。這陣的入口處,留了兩米長的空地,空地需要干燥,霍菲開始運著石子與干沙,封閉入口的兩側環(huán)形至海里,需要有水。
我開始用鏟子在那些畫好的曲線上深挖,然后拓寬,直至它們變成半米深的溝渠。那怪物的跳躍能力我見識過,它一下能竄三米高,遠至近五米。我不可能在海灘上空手挖出一個五米寬的溝渠,但是我可以并排挖十條窄的溝渠,它能躍五米,我就將溝渠拓寬至十米。
這確實是個大工程!開渠引水,拓荒筑田,哪有那么容易!我鉚足了勁,才挖了兩道溝渠,便累得氣喘吁吁。
再看霍菲,她已將入口處的濕沙清理干凈,鋪入碎石與船體的碎片,上面覆蓋著一層碎木、樹枝、干草,只待淋上油,送一把火,那熊熊燃燒的大火就成了堵住出口的火門。
我正熱火朝天的挖著溝渠,只見霍菲在遠處喊道:“嚴兵——”我抬頭,順著她指的方向,只見一人踉蹌著向我們走來,那人身后似乎拖著很重的東西。
我擦凈了臉上的汗,才看清,那是青皮!我扔了手中的鏟子,跑了過去。只見他踉蹌著,拖拽著身后的油桶。
“快放下!你不要命啦!”我喊道,霍菲也跑過來,拉起那油桶。
“你的傷還沒好!怎么能拉這么重的東西?”霍菲喊道,
“你看!不是沒事嘛!我用的這只手!”青皮伸出那只未受傷的手臂苦笑著說,
“你跟我去拾柴吧!不能彎腰!”霍菲與我將那油桶拖到沙灘上后說道。
青皮轉(zhuǎn)過身,他后肩上的紗布滲著鮮紅。
我直起腰,望著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狂風卷積著烏云,在烏云與大海之間,水汽不斷翻涌著,更加猛烈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遂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從早上挖到現(xiàn)在,這水火相容的陣法已初具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