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的加入,加快了挖掘的進程。
時至黃昏,我已將九條溝渠徹底挖完。只見眼前的一道道溝渠,內(nèi)深外淺,層層環(huán)繞著中心的空地延伸至海里,濺起的海浪不斷向溝渠內(nèi)涌著海水,看起來著實像層層灌溉的梯田。
待到霍菲在入口放完最后一堆柴草,我們布下的水火相容之陣便大功告成。此刻不僅是我對眼前這個陣法頗有信心,連青皮都倍加贊許。
我們在沙灘上畫著簡圖,預(yù)演著如何利用眼前的水火來困住那怪物。
計劃稍有調(diào)整,因為入口距離海面太遠,海灘近處又沒有可藏身之處,點火的人需要預(yù)先藏在船內(nèi)。
我們兵分兩路,霍菲開船,待到那東西來吃誘餌,我便點火,這火與水構(gòu)成的半圈足以困住它。
青皮去取背包,只要他拿上背包,我們就以船來接應(yīng)他,此時我們便可駕船離去。這個計劃,聽起來相當(dāng)完美,毫無破綻的一個調(diào)虎離山之計,此計成敗與否,全都仰仗眼前這個水火之陣。
天色已晚,正是那東西出來覓食之時。
我們?nèi)チ索{尾灣,霍菲只給快艇加了半桶油,剩下的油用來做引燃火堆用。我用防水布包了那黑廝的尸體,綁了繩子在那小怪的腿上,掛在船尾。
青皮去了山頂最高處,他在那里一眼便可瞧見我們在海灘上布的水火之陣。我們約定起火為號,只要我這里火堆燃起,他便可直取那怪物的窩子,拿起背包后,直奔后面的海灘,我與霍菲在那里接應(yīng)他。
船拖著那兩具尸體,緩緩地繞過鱷尾灣狹長的礁石群,遠處又傳來那群海豚歡呼的叫聲。
“快了!我們就要像他們一樣,獲得自由了!”我心里想著,這種對自由的期待令內(nèi)心又充滿了力量。
到了那快艇的殘骸處,我下水將那黑廝的尸體抖了出來,一股子腥臭彌漫開來。又將那小怪的尸體拖上岸,與那黑廝的尸體系在一起,找了根粗繩子,將兩具尸體牢牢地拴在那快艇的殘骸上。
被海水浸泡的發(fā)脹的尸體不斷地向外流著血水,那血水彌漫的腥臭被海風(fēng)吹向了叢林里?;舴仆4堪?,我將那桶腥臭的油均勻地倒在干草堆上,上面又覆蓋一層干草,輕輕踩實,將剩下的那半桶燃油上系了繩子,捋著繩子一直走向船艙,仿佛埋了顆拉弦的地雷一般。
霍菲手里拿著那半瓶朗姆酒,拔了瓶塞,上面塞著裹著干草的紗布,這算是個燃燒瓶,用它來點燃關(guān)閉水圈入口的大門。
“起風(fēng)了!”霍菲躺在船艙內(nèi)小聲地說道,旁邊干涸的血跡若掉了的紅漆。我手里攥著繩子,眼睛緊盯著海灘盡頭的叢林里。
“它肯定會來的!”我說,
“嚴兵,你跟青皮認識多少年了?”她問,
“嗯……我都不記得了,感覺快一輩子了!”我說,
“真羨慕你倆……”
“你現(xiàn)在跟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了!”我盯著叢林的深處,葉子晃動的地方好像有動靜。
“真的嗎?”她問,
“嗯——”
霍菲沉默著,與這生死之交相比,她倒更想要山盟海誓。
忽然,遠處海灘與叢林相接的地方傳來了低吼聲。只見那樹叢里晃動著,傳來樹枝噼啪折斷的聲響。一個碩大的腦袋從林子鉆了出來。
“來了!”我低聲說道,竟不自覺地攥緊了手里的繩子。
只見那東西在空氣中嗅著,它似乎聞到了海灘上腥臭的味道?;舴戚p輕地晃了下朗姆酒瓶,瓶內(nèi)的酒浸濕了紗布與干草。
只見那怪物在地上嗅著,倒顯得有些悠閑,既不警覺,也不害怕,似乎覓食對它來說并不是件難事。
有此般自信的野獸,恐怕也只有獅虎一類的猛獸。我的手開始不自覺地抖著,因為那東西竟直奔船而來。
我的手抖得更厲害了,連同那根延伸到岸上的繩子也一起抖動著。
只見那東西呼地一下跳了過來,嚇得我趕緊閉上了眼睛。海浪蕩起,它又猛地向后退了幾步。果真如霍菲所說,這東西怕水。
只見它張開口鼻,在空氣中嗅著,一抬頭,便瞧見了黑廝的尸體。
“快進去!快進去!”我在心狂喊著,只見那東西順著干草堆一直嗅著,抬頭又望了望叢林里,又嗅著干草堆,猛地回頭望向山頂,竟低吼了幾聲。
“糟了!青皮不會是被發(fā)現(xiàn)了吧?”我的心里撲騰撲騰地跳著,感覺連同船都一起跟著跳動。
只見那東西竟嗅著那個拴著繩子的燃油桶,我緊張的慢慢松著手里的繩子,油桶“撲通”一下竟倒了,里面的燃油“咕咚、咕咚”向外流著。
“糟糕!若是這東西不進圈,白白浪費了半桶燃油!”我攥緊了拳頭,那東西一絲一毫的動作,都在牽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情況確實不妙,吹來的風(fēng)里,夾著雨點?;舴瓶闯隽宋业木o張,她在后面抓緊了我的胳膊。
更糟的是,那東西竟然轉(zhuǎn)身走了。
“唉——天無絕人之路!可是路在那里?”我在心里嘆著氣,我們花了幾乎一整天的時間造出來的東西,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用處。
此法若不靈,我便再無他法。
忽然,只見那東西走了幾步,陡然回身,“嗷——”一聲低吼,縱身從草堆上跳了過去。
或許是這雨點催急了它,而它又舍不下遠處那一口獵物。只見它伸出大爪,撥弄著那黑廝的尸體。
霍菲在身后輕輕將那朗姆酒瓶遞了過來,我左右搖晃著,點燃了瓶子。淡藍色的火焰跳躍著。我呼地一下站起,抓著燃燒的酒瓶就扔了出去!
一陣大風(fēng)吹來,我的腳下沒站穩(wěn),那燃燒瓶竟然被仍在了沙灘上,此時那東西卻發(fā)現(xiàn)了我。
“嗷——”一聲吼叫,正要朝我的方向撲來。我嚇得腿軟,徑直翻下船,連滾帶爬地去抓那個燃燒瓶。就在那東西壓低前肢,蹬緊后退,準(zhǔn)備一躍而起的時候,我抓起燃燒著的瓶子,噗地一下砸進了那干草堆里。
朗姆酒瓶瞬間炸裂,燃燒四濺的酒引燃了干草堆上的燃油,火苗頂著黑煙,呼的一下竄起,嚇得那怪物徑直向后跌了下去。
“快上船——”霍菲喊著,
快艇的油門已被她推到最高,高速旋轉(zhuǎn)的舷外機在水底咆哮著。我躍進水里,連滾帶爬地上了船。
再看岸上,火光四起,熊熊燃燒的柴草堆,因加了那桶腥臭的油,冒著黑煙。那東西被困在了圈里,它咆哮著,瘋狂地咆哮著,如這海上刮起的大風(fēng)一樣。
我們的快艇“嗖”地一下躥了出去,在海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尾巴。我希望青皮此刻已經(jīng)到達那怪物的老窩。我不斷地祈禱著,我希望用盡這輩子最后那一滴運氣,讓青皮安全地回來。
可它早在娘胎里就已用盡。
且說青皮一直在山頂?shù)却业男盘?,他手里握著那桿槍,槍的準(zhǔn)星就瞄著那個火堆。忽然,他瞧見我從船上站起,手中握著瓶子。他遂將槍口移向了遠處的沙灘。
“是那東西!”他立刻警覺起來,深吸著氣,穩(wěn)了槍口,死瞄著那怪物。
只見那東西來回踱著步子,竟朝這里望了一眼,嚇得青皮趕緊低下了頭。等他再探出頭,便瞧見火堆里冒著黑煙,竄起了火苗。
青皮瞥了一眼那圈里那個暴躁的怪物,撒腿就向山下跑去,背后傳來霍菲的呼喊聲。
“他倆得手了!”青皮心里樂著,他知道那東西窩子的位置。
他一口氣就跑下山,顧不得肩上撕裂的疼痛,在叢林里狂奔起來,一陣陣惡心的臭味傳來。青皮嗅著那臭味一直向前,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亂石堆,石堆上有個破敗的石房,那石房子里,傳出來陣陣惡臭。
“錯不了,就是那!”青皮直奔那石房而去,雨水開始噼啪打在他的臉上。他掩著口鼻進了石房。
眼前的景象頗為震撼,那里面尸體摞著尸體,腥臭的血水流了滿地。難怪島上一具尸體都看不見,原來全都堆在這里。
青皮在尸堆里尋找著自己的背包,他認得,那上面還拴著威爾森送他的頭巾??墒撬冶榱?,都沒有看見那個背包,青皮開始著急了,他知道暴雨即將來臨?;舴普f過,那東西怕水,它不會干呆在圈里,等著被水淹死。
他一個尸體接著一個尸體翻著,在那些發(fā)臭的若爛泥一樣的尸堆中尋找著背包。
忽然,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系著頭巾的背包。那是他的背包!他一眼便認出。
他竄過去,一把就拉住了那背包,只見那包卡在那具尸體身上,青皮用力拉扯著,那尸體倒不像爛泥這般軟。
突然,只見那尸體動了一下,一只裹滿了血的手突然抓住了背包。
“救……救救我!”一個極其慘的聲音顫抖道,嚇得青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有活著的?”他的心險些從嗓子里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