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極樂凈土
沒有多久,我就猛然睜開了雙眼,所有的疼痛突然間全部消失了。此時(shí)我躺在地上,視野里是一片夜空。
我,這是怎么了?我回到現(xiàn)實(shí)了?
身體一時(shí)間找不到任何的發(fā)力點(diǎn),一陣?yán)滹L(fēng)吹得我瑟瑟發(fā)抖。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現(xiàn)實(shí)。
但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快,快點(diǎn),禪師,他……他,他好像醒過來了?!?p> 那是陰祖的聲音,“你的身體怎么了?我看你剛走進(jìn)洞窟就暈倒了。”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燈光下陰祖那張焦急的臉龐,還有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那是陰祖看我倒下后,急忙請來救助我的。之后,他又稍微給我把了把脈,然后松了一口氣說道:“這位旅人,并無大礙?!?p> “那到底為什么會這樣呢?”陰祖問。
“可能,是佛不想讓他進(jìn)去吧,阿彌陀佛。”僧人向我行禮之后便進(jìn)了剛才的洞窟。
我艱難地爬了起來。
“真沒事?”
看著陰祖擔(dān)憂的樣子。我微微一笑,搖搖頭,“沒事,完全沒事?!?p> 我這時(shí)才想到我手中還握著一炷香,我舉起來看了一眼,是那香竟只燒了一點(diǎn)兒,星火仍然閃爍,香氣依然撲鼻。奇怪的是,我在那個佛界應(yīng)該待有一段時(shí)間了才對。
佛祖沒有與我交談,就將我打回了原地,這是我見過性格最冷淡的佛祖了。最終我還是無法回到第61窟。但還是有意料之外的收獲,我似乎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蛟S這是找回自我的第一步。
由于剛才的“意外”,陰祖不太愿意再讓我進(jìn)入他們的家窟。他建議我稍作休息,然后離開。但是在我苦苦哀求下,最終他還是答應(yīng)帶我去另一個窟瞧瞧。就在這時(shí),一個路人迎面朝陰祖走來,并向他打了聲招呼。
“喲,這不是陰居士,在這兒晃什么呢?你怎么沒去監(jiān)督自己家的大佛窟???”
這位用如此高調(diào)的語音與陰祖說話的路人,同樣穿著錦衣華服,他的衣服甚至鑲著金邊,在人群中極為顯眼,比起陰祖,可能年長不少,他站姿挺拔,不斷撫摸著自己長長的胡須,手執(zhí)一扇,明顯也是一位王公貴族。
看到這人,陰祖的臉頓時(shí)陰沉下來,看起來及其不悅,但他還禮貌回應(yīng)道:“呀,真巧啊,翟大人,竟然在這里碰上面了,能在這里看見你,真是稀奇?!?p> “這不是想要目睹一下你這無為之人,究竟要造一個什么樣的窟嗎?”
“那還真是抱歉,那大窟現(xiàn)在杜絕外人進(jìn)入哦。特別是你這樣的人?!?p> 談話聲中充滿了火藥味。我也只能干瞪著眼。不過,那位翟大人總算注意到了站在陰祖身旁的我。看著我不一般的服飾,他問:“哦?這位是?”
“啊,這位是不愿透露姓名的貴族旅人,來自比西域還要遙遠(yuǎn)的地方。”
“你好。”我熱情的走過去向翟大人握手。只是著這種問候方式對于古人來說過于超前。他用一臉疑惑的神情看著我。
“你還不知道吧,這是來自我們遙遠(yuǎn)國度的問候方式?!蔽医忉尩馈?p> 翟大人立刻喜笑顏開,“哈哈,原來如此,這可是我聞所未聞啊?!?p> “對了,不如這樣吧。翟大人,我方才帶著他參觀了我族的家窟。這次不如換你帶這位旅人去看看你們的家窟,如何?”
翟大人馬上回應(yīng):“哦,你別說,我還正有此意。有更多的人來看我們的家窟,就有更多的人見證我們翟家的功德,我可是當(dāng)仁不讓啊?!?p> 二人突然對彼此恭敬起來,看來當(dāng)?shù)氐馁F族們都以自己的家窟為榮。
“那是自然,翟大人的功德,早已名揚(yáng)整個沙洲。”陰祖明顯有些吹噓的成分,不過他還是向翟大人鞠躬行禮,又轉(zhuǎn)過來向我行禮。
“這位旅人,翟大人會繼續(xù)帶你參觀他們的家窟,我還要繼續(xù)去監(jiān)督我自己的石窟,非常抱歉,下次再帶您一睹我家族其他石窟的風(fēng)采,可好?”
“那大佛窟,夜間還要繼續(xù)施工嗎?”
我看了下此時(shí)的夜空,已經(jīng)是滿天星斗,完全步入黑夜的籠罩,但是遠(yuǎn)處仍然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拈_鑿聲。
“那是當(dāng)然,這項(xiàng)大工程,必須日夜兼程。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闭f完,陰祖居士便大步流星地朝北大像窟的方向走去了。
看著陰祖走遠(yuǎn),翟大人卻搖搖頭,發(fā)出一聲嘆息,“唉,真是個怪人。”
“此話怎講?”
“沙洲地處邊陲,就算中原出了個女皇帝,本就不是一件吉事,又與這里何干。難不成陛下就會因此讓他陰家從此耀武揚(yáng)威?他近乎花光所有財(cái)產(chǎn)造的此窟,等當(dāng)朝易主,就失去了價(jià)值?;蛟S日后,沙洲也無他立足之地了。唉,算了不談了,走吧,我?guī)闳タ纯次覀兊约业目?。?p> 我雖然不同意翟大人的話。但是莫高窟在之后的歷史中,逐漸衰落卻也是事實(shí)。
到那時(shí),生活在莫高窟周圍的人們,那些名門望族們,到底會何去何從呢?我實(shí)在不想往下想。
千年后,一切均被黃沙掩蓋。
短暫的思緒后,我便隨著翟大人的帶領(lǐng),來到了莫高窟第220窟的洞前。
“這是我父親當(dāng)時(shí)在貞觀年間開鑿的洞窟。不大,卻極為精美。所有的壁畫,乃來自長安的大師所繪,我父親稱其畫風(fēng),有朝廷名相閻立本之遺韻??上俏划嫀煵o留下姓名,此時(shí)也不知去了何處?!?p> 翟大人對著漆黑一片的洞窟向我介紹著,或許他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我是看不見。
“走,我?guī)氵M(jìn)去瞧瞧。”
“啊,等等……”
還沒等我說完話,他便推著我進(jìn)去了。周圍再次一片漆黑,洞外的聲音再次立刻被隔絕,可是這次,我仍能感覺翟大人的存在。
“感覺如何?”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語氣沒有絲毫變化。
我才意識到這個翟大人并不簡單。
“你也……近過佛界?你也是佛界的旅人?!?p> “沒錯。況且這畢竟是我的家窟,我怎能不知里面的情況?!?p> 我一時(shí)間無法接受這點(diǎn),那么他是和我一樣的現(xiàn)代人嗎?
“但你怎么知道我也是的?”我問。
“看你這奇怪的服飾便知,你絕不是我這個時(shí)代的人。你是個旅人,也是個穿越者。還有你手上戴著的玉鐲?!?p> 從翟大人的回答中便知,他是唐朝時(shí)期的旅人??磥砺萌丝梢詠碜圆煌甏?。莫高窟的佛界已經(jīng)將它的歷史和所有的時(shí)代全部連接了起來,多么神秘,多么神奇。這或許也是為什么我能看到洞窟編號的原因。但翟大人的最后一段話語我卻不太明白。
“我的玉鐲怎么了嗎?”
“只是感覺,它不是現(xiàn)實(shí)的事物?!钡源笕藳]有再做過多的解釋。
很快漆黑散盡,視野就被光芒所籠罩。
刺眼的光芒再次使我閉上眼睛。在閉上的那一剎那,一首充滿西方古典韻味的樂曲驟然響起。
“歡迎來到,真正的極樂世界,西方凈土?!?p> 翟大人激動的聲音夾雜其中,我睜開了雙眼,當(dāng)我看到眼前的宮闕,亭臺樓閣以及巨大的蓮花池時(shí),我又次被震撼住了,而且比起之前在321窟所看到的恢弘盛景,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yàn)榇丝?,我發(fā)現(xiàn)我似乎正置身于那輝煌的宮殿群中。我看不到天空,因?yàn)槲蚁胂笾械奶炜?,根本不會布滿如此多璀璨無比的星辰。滿天的星斗,緩緩平移,就像瑩亮的雪花飄在空中。所以這不是天空,這是宇宙。
“太,太漂亮了……”此刻我已經(jīng)無法找到適合的形容詞,來描寫此時(shí)所看到的一切。除此之外,地面上的光芒照亮了夜空,讓天空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充滿星星的穹頂。究竟是什么樣的光芒,能夠照亮一片天呢?
“走吧,我們到大殿前面去。”
此刻,我們正處于宮殿群的一角,并未看到整座宮殿的全貌??墒蔷退闶沁@偏僻的一角都如此恢弘,那到主殿前,又該是何種盛景?
跟著翟大人的步伐,我們離樂曲發(fā)出的位置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清晰,這樂曲,定是來自西域的曲風(fēng)。
順著宮殿中流淌的池水,池中的倒影越來越亮,池水清澈見底,能夠看到許多錦鯉悠游自在,它們猶如在宇宙星空中游動。
前方是高高的臺階,一切光芒就是從臺階頂部放射出來的。這讓我更加迫切的想去看看上面究竟是怎樣一幅場景。我和翟大人開始攀登階梯。石梯看起來不高,卻依然有上千層,攀登起來并不容易。爬到一半我已經(jīng)氣喘吁吁,而翟大人卻依然矯健,不停地向上爬去,他也十分激動。
終于,當(dāng)我用盡全身力氣登上最后一級臺階時(shí),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呻S之而來的,是更加震撼的一幕。
我的眼睛再次被射來的萬丈光芒刺痛。金光閃耀,地上的燈柱通天而起,宮殿里外都全都散發(fā)著光芒,當(dāng)然還有佛陀們身上放射出來的光。這簡直是萬束光來,照得我滿面金光。少頃,漸漸適應(yīng)了周圍的光芒,我才緩緩睜開眼睛。而此時(shí)翟大人早已在那等了很久。
此時(shí)我有一種一步登天的快感。我還未細(xì)細(xì)感受,周圍便洋溢著快樂的氛圍。這是真正的佛國極樂世界!
“你來啦?!狈鹱娴纳袂橄楹停茄哉Z中透露著喜悅,“來,過來與本佛一同欣賞舞曲?!?p> “好嘞?!钡源笕伺c佛祖就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佛陀的身軀高大,坐于蓮花臺上,而蓮花臺漂浮與水池之上。我正納悶要如何走過去時(shí),另一座蓮花臺就從水中浮出。翟大人熟悉地站了上去,并揮手示意我跟上。
我站上蓮臺,蓮臺一路平穩(wěn)地漂浮到佛祖的身邊,這一路上,脅侍菩薩與眾佛們都向我投來友善的目光,他們都在歡迎我的來到。我能感受到他們的熱情,翟大人一個個向他們打招呼,并一一向我介紹。終于飄到佛祖的身邊。
“這位是前來參觀的旅人,不介意我?guī)M(jìn)來吧。”翟大人向佛祖說。
“當(dāng)然,我早就知道他了,他這位旅人,可以說是近年來最有名聲的一個了?!?p> “哦?竟是這樣,我都不知道?!?p> “你畢竟還生活在凡間,等你仙逝,來到佛界,古今未來的大千世界,都會呈現(xiàn)到你的眼前。”
“那還真是期待啊,哈哈哈?!?p> 兩人竟真如我所猜的一樣,如同老朋友一樣聊起了天。
“你好,佛祖大人?!?p> 總算趁著他們談話的空檔期說上話了,我向佛祖行了一禮。
“欸,沒必要那么拘謹(jǐn)。既然來到了此佛界,就是我們彼此的榮幸,當(dāng)作是自家人便可?!?p> “這,不太合適吧?!?p> “哪有什么合不合適,來來來,自由暢談,欣賞舞蹈,這不才是極樂嘛?!?p> 這是我見過最為親近的佛祖。他的話語沒有深沉的回響,不是平平淡淡,不是看透一切,也不是低沉委婉,而是平易近人,他放下自己居于高位的身段,與我們真誠吐露,談笑風(fēng)生。他的話語,竟真有一種我與家人在對話的感覺。
目光所及,全是一番熱鬧景象。所有人都洋溢著笑容,歡聲笑語成為這個佛界的主旋律。我敢肯定,這一切絕對是夢中的場景,只是我根本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