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卻見是紅櫻來了。
老太太詫異,“怎么是......”
“回老太太,奴婢紅櫻,這道掛爐沙板雞正是奴婢的家鄉(xiāng)菜呢?!崩咸掃€沒落,紅櫻急切切答,眼睛卻瞟著狄二少爺。
“奴婢去時,廚房只她一個?!敝軏寢屧诶咸呡p聲說。
“廚房不是容嬤嬤和翁丫頭嗎?”
“是,翁姑娘嫌太累,就讓我們一起做。”
“了得她!倒在我這院子當(dāng)起管事人了。”老夫人滿臉慍色,“把她叫來,我倒要問個清楚?!?p> “不,不,”紅櫻連連擺手,“翁姑娘著實辛苦,我們幫幫也是應(yīng)該的?!?p> 正巧,翁裊裊和小翠她們采買回來,剛進(jìn)側(cè)門,就被帶到飯廳。
“我且問你,是你做主讓燒火丫頭主菜?”老夫人嚴(yán)肅得問裊裊。
“回老夫人,是?!币娂t櫻跪著,裊裊趕忙幫著開脫,“老夫人,如果飯菜有什么問題,指責(zé)裊裊就好。”
“翁姑娘,我做的菜。何輪到你替?”紅櫻生怕被搶了功。
“嗯?”翁裊裊一頭霧水。
狄二少爺“噗嗤”笑出聲,這丫頭倒比那日見時好看些,瘦了些,眼睛也大了些,和這小廚娘裝扮還挺配。
“呵呵,聽,人家不領(lǐng)情呢?!崩戏蛉诵π?,頓了頓說“這廚房做主的還是容嬤嬤,她雖告假,也輪不到你亂來。不要因為主子給你幾分顏色,就忘了本?!?p> “裊裊知錯,求老夫人責(zé)罰。”
紅櫻都愣了,她心里早準(zhǔn)備了七八個話本子了;小翠她們站成一排,不敢做聲。
“罰20手杖?!?p> 翁裊裊放下手里的菜藍(lán)子,跟著周媽媽走進(jìn)暗房。
“叭,叭,叭......叭,叭......”
“祖母,差不多了吧?打壞了,孫兒再來可就沒這好吃的了。”
“這不還有紅什么姑娘呢么。”老太太打趣道。
“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二少爺和老太太?!奔t櫻一臉得意。
“不是她,不是她!”小翠再也聽不下去了,每一手板都打得她驚心,“老太太饒命,二少爺饒命。是我們,是我們求著姑娘教我們。”
“老太太饒命,二少爺饒命......”其他幾個也連連跪下求饒。
“老太太,”小翠伏在地上哭訴著,“翁姑娘念我們來府里兩年多,還只會些燒火擇菜的活,才教我們。她不嫌我們蠢笨,把她會的都教給我們,是真拿我們當(dāng)姐妹?!?p>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她教你們的事且不說,這道掛爐沙板雞是誰做的。”
“是翁姑娘?!毙〈浠?,“因為工序復(fù)雜,我們也都幫著打了下手。”
“你胡說,是我!是我!”紅櫻急了。
“你再說一句,是你嗎?”暗房就在飯廳后的院子角上,僅一屏風(fēng)之隔,翁裊裊把剛才的爭辯聽得明明白白。手板一完,正聽到紅櫻狡辯。
“老夫人,裊裊得老夫人垂愛在府里燒火做飯,不該干涉廚房事務(wù)。裊裊越界,該罰,裊裊領(lǐng)罰??裳U裊不該受的冤,還請老夫人做主。”
“是我做的,是我的家鄉(xiāng)菜,不信,我可以一模一樣再做一道!”紅櫻看著裊裊腫得饅頭大的手,爭辯道。
“那你們各再做一次?”老夫人也看了看裊裊的手,試探著問。
“用不著,老夫人?!毖U裊答,“這道菜我們六七個人尚且忙活了一上午,再加上對雞的前期加工也得兩天。若重新做,恐耽誤老太太的時間?!?p> “那依你說要怎樣?”狄軒聽著有趣,問。
翁裊裊對著老太太拘禮,“老太太,紅櫻姑娘說這雞是她做的,奴婢可否問她幾個問題。”
“許”
“不知紅櫻姑娘是哪里的雞。”這話一出,裊裊直覺好笑,算了,文言文沒學(xué)好,她們應(yīng)該懂不得吧?!
“這是我的家鄉(xiāng)菜,這雞自是我老家迪莊的。”
“好,迪莊雞雖出名,但肉肥而味鮮,更宜燉湯,掛爐烤不夠柴?!毖U裊頓了頓,“不妨老夫人嘗嘗,看這雞是不是肉柴而味甘?!?p> 老夫人動筷品,“確實柴而不膩,別有一番回甘?!钡臆幰姏]讓他,又想吃又拉不下臉,一個勁給翁裊裊使眼色。
奈何裊裊眼里只有老太太。
“你胡說,是我,我,我撿瘦的雞?!?p> “農(nóng)村的瘦雞是因為吃不上,餓的,肉松而少,都是下等品,怎會到咱府上?!”翁裊裊利劍般的目光射向紅櫻,紅櫻趕忙低下頭。
“那你倒是說說,是哪里的雞?!钡臆幰贿吥每曜訆A,一邊問。
切,不就是想吃了嗎,還裝。翁裊裊心里想,但她全不搭理他,只向老夫人作揖,“回老夫人,這雞是獵來的野雞。”
狄軒正準(zhǔn)備咽下去的肉差點沒噴出來,“你你你,你哪來的野雞?”不知為什么,一聽“獵”,他腦子里竟浮現(xiàn)出一個健碩的男子在深山里拉滿弓,月黑風(fēng)高,只為給這小丫頭獵一只雞。
翁裊裊見老夫人也疑惑,就照實說了:兩三個月前,就是自己在李娘子那錄完奴簿那天,做完晚飯,不小心縮在灶臺旁睡著了??傻诙炀乖谖堇镄褋恚人s到廚房,灶臺旁就多了一只雞,還是只野雞。本以為是誰落下的,可她喂養(yǎng)了好一段時間,都不見人來領(lǐng)...眼瞅著上好的野雞就要被喂成家雞了,實在不忍心......于是就......
“哈哈哈!”老夫人大笑,“好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你們下去吧。手壞了就在屋里好好反思自己的不是,廚房里的活兒暫時讓那丫頭代吧。”說罷指了指小翠。
聽老夫人這么說,翁裊裊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她哪管狄軒臉一陣紅一陣青。
紅櫻被周媽媽帶下去,打了五十手杖,后給管家發(fā)賣了。
狄軒匆匆吃完飯,便找了個借口退下了,回屋倒騰了半天,轉(zhuǎn)頭跑向翁裊裊那。
只見翁裊裊正躺在床上,雙腿倒靠在墻上,用一根葦草吸著床頭一杯泡著檸檬的茶。
這......狄軒暗暗詫異。
“什么事二少爺?”裊裊倒栽著頭,翻著眼睛問。
狄軒是立著看她也別扭,倒過來看還不對,竟一時忘了該說什么。
“您不會又是來看我笑話的吧?”翁裊裊很介意老夫人斥責(zé)時,狄軒那一笑。要是說自己替紅櫻開脫是蠢,狄軒那一笑就是把她的蠢揭開了,暴曬在眾人眼前。他和她前男友長得一樣樣的,她對他是依戀的,退一萬步,他是她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唯一的寄托,甚至是她留下來的原因。可他......
“你,你怎么不知好歹,”狄軒知她惱那一笑,可他笑不是因為嘲笑,而是他覺得自己能再見到她,很意外,高興,甚至感激;看著她,覺著可愛,就笑了。但...這都說不出口啊......
“少爺,沒事的話奴婢安歇了,您出去吧?!?p> “你你,你可知那日是誰把你從灶臺旁撿起來,又是誰給你獵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