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周顯攤開白紙,對站在一旁的鄭如意說道:“鄭兄想要寫些什么?”因為鄭如意說要拿他的字回去臨摹,對這點小要求,他當然不會拒絕。
“待我想想?!编嵢缫庹J真思索起來,一身女裝的她,實在過于耀眼了些,以至于周顯都盡量避免不去看她。
“聽周兄說,賢弟寫過不少詩詞文章,不如就挑一篇最好的寫吧。”鄭如意目光里有些閃爍。
“最好的?”周顯卻為難了,要說周應(yīng)看過的,從《憫農(nóng)》到《百家姓》,再到《鵲橋仙》和《千字文》,還有《陋室銘》,幾乎只要是他寫出來的,就沒有一篇落下,但要說其中最好的,他自己都沒法判斷。
“賢弟是因為作過的詩文太多,所以也不確定最好的是哪一篇嗎?”鄭如意見他為難,似乎猜到了他的為難之處,“不若這樣,賢弟就把所作的詩文,全部默寫下來,由我來評判如何?”
“這個……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敝茱@同意下來,想著自己寫過的也不多,總共就那么幾篇。
在鄭如意的注視下,他開始下筆。
第一篇是《憫農(nóng)》,字數(shù)最短,也最容易寫:“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p> “憫農(nóng)詩?”鄭如意讀過后,細細品味,覺得很不錯,但她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下過地干活,也不像周應(yīng)那樣因為父親是知縣的關(guān)系,關(guān)心過農(nóng)人艱苦,所以最多是覺得不錯,并不如何觸動。
周顯開始寫第二篇,是《百家姓》:“吳錢孫李,周趙鄭王……”
“咦?”旁邊看著他寫的鄭如意有些驚訝,這不是一首詩,而是一篇文章,很快,隨著字數(shù)增多,她忽然明白過來,這些字全都是姓氏,雖然沒有實際意義,但諸多姓氏組合在一起,連貫通順,讀來朗朗上口,一點也不晦澀。
“果然不愧為百家姓,賢弟奇思妙想,令人欽佩?!编嵢缫夂敛涣邌葑约旱目滟?,雖然她更喜歡詩詞歌賦,但《百家姓》的奇趣,也讓她由衷地佩服。
周顯寫的第三篇是《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千字文?”鄭如意立即就被吸引了,與《百家姓》不同,《千字文》的四字組合是有其意義的,而且一看就懂,最重要的是,全文沒有一個字重復(fù),這比《百家姓》還要難得。
“賢弟,這《千字文》若是拿來蒙學(xué),定能事半功倍?!弊x過一遍后,鄭如意馬上覺察到《千字文》最大的作用。
“嗯,這本就是蒙學(xué)文?!敝茱@回答了一句,繼續(xù)寫,這次換成了《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如果說《千字文》讓鄭如意產(chǎn)生了興趣,那么《陋室銘》無疑要更上一層樓,等周顯寫完后,她就立即拿了起來,一連讀了幾遍,越讀越喜愛。
“還有《十里平湖》和《雁丘詞》,鄭兄是知道的,就不必寫了吧?!敝茱@有些后悔答應(yīng)鄭如意了,原以為沒多少,可寫完這些,都有一兩千字了,手腕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了。
“賢弟,索性就一次寫給我吧?!编嵢缫鈪s沒有放棄,說起來,《十里平湖》和《雁丘詞》是她最喜歡的,怎么能不寫呢。
周顯只有忍著酸澀寫給她了,幸好《鵲橋仙》他不打算寫,不僅是因為要配合牛郎與織女的故事,更重要的一點,這首詞已經(jīng)給了周應(yīng)。
當初他說要拿來當肥皂的包裝立即引來周應(yīng)的強烈反彈,說是送給她的東西,怎么能再傳出去,顯然當成了她的私有物。
全部寫完后,鄭如意等字跡干透,馬上一張一張地收拾起來,并小心地卷好,臉上笑靨如花:“賢弟,多謝了。”
這可是意外之喜,她也沒想到,只是一句試探的話,居然就得到了這么多。
“那么我就告辭了……賢弟請留步,不必送了?!编嵢缫猬F(xiàn)在只想盡快離開,好回去欣賞這些由瘦金體字寫就的詩文,不料剛出門口,就遇到了歸來的周應(yīng)。
“鄭如意?”看到鄭如意一身女裝,還是從周顯房間里出來的,周應(yīng)的臉色立時就變了。
“周兄,你回來了。”鄭如意也是臉色微變,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的紙卷,“我還有事,就不與周兄說了,告辭?!闭f完話,就匆匆走掉了。
周應(yīng)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心去追,但鄭如意走得太快,唯有跺了跺腳,臉色鐵青地走進房間里。
“周兄回來了?”周顯已經(jīng)聽到了外面的聲音,迎了出來。
周應(yīng)臉色不善,看了看攤在桌上的筆墨紙硯:“賢弟,你給鄭如意寫了東西?”
“她說要臨摹我的字體,就給她寫了。”周顯看她心情不虞,多少有些不安。
“寫了什么?”周應(yīng)強忍著質(zhì)問的語氣。
“《憫農(nóng)》和《百家姓》那些,都是周兄看過的?!敝茱@道。
“都是我看過的?”周應(yīng)頓時咬著牙齒。
“是啊,鄭兄說,你與她說我寫了不少詩詞文章……”周顯把鄭如意的說辭說了一遍。
周應(yīng)聽后,眼睛立即瞪了起來:“我從未對她說過這些,好個鄭如意,竟然耍詐?!?p> 周顯此時也明白了過來,原來鄭如意根本不知道自己寫過什么,她之所以那么說,是為了“騙取”自己的“墨寶”。
既然無法挽回,周應(yīng)哪怕再氣也沒用,忽然直勾勾地看著他:“賢弟,鄭如意換了女兒裝,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錯,襦裙很適合她,適才真是嚇了我一跳,她進來時我都不敢相認……”周顯話沒說完,就感覺腳背一緊,低頭看去,只見周應(yīng)的一只腳已經(jīng)踩在了上面。
“周兄,你的腳……”周顯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她的腳,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當初鄭如意跟去龍?zhí)锎宓墓俚揽跁r,周應(yīng)就這么踩過他,還推說是不小心的。
“哦,為兄是不小心的。”周應(yīng)縮回了腳,但語氣卻毫無誠意,而且看他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看來賢弟很喜歡鄭如意穿女兒裝呢,不如賢弟就住到她家去如何,好像離這里也不遠呢?!?p> 一句簡單的話,卻令周顯忍不住頭皮發(fā)麻,他預(yù)感要是說錯了什么話,可能就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