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囂張的馬辟京
七星齋東南角。
李冀撫著臉上的狗皮膏藥，心思卻全部凝在了手中的書籍上，口中低聲細吟：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好一首水調(diào)歌頭，令在下不知不覺沉入其中，皓月當空，孤高曠遠，意境悠長，只是不知道她借此文懷念誰？”
林云也聽得十分入迷，搶過書籍翻了一頁，李冀連忙爭搶，急道：“老白你別著急啊，我還沒品完呢?！?p> 二人湊在一起看。
第二頁仍舊寫了一首詩，名為《冬景》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好詩！”林云贊嘆一聲。
李冀享受地瞇著眼，“此詩初看之下略顯簡單，細品之后回味無窮，通篇滿是激勵之意，殘菊斗寒，好一句殘菊斗寒！”
此時一旁的林云發(fā)現(xiàn)李冀不知不覺閉上了眼，身上的氣息開始有些紊亂，驚訝地問道：“你這是要突破？”
誰知不一會兒，李冀身上的氣息又平穩(wěn)了下來，他睜開眼睛，滿是笑容，“突破倒是差一些，不過感悟良多，明通境有望！這位灑落凡塵的一顆小明珠，該不會真是仙女下凡吧？一句話便讓我摸到了明通境屏障，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見上一見！”
一步步走來的木流星聽得真切，暗自腹誹一聲，廢話！這可是蘇軾蘇大家的詩，還有，你才是仙女，你全家都是小仙女。
他率先嘲諷一聲：“我說二位，你們這都是些什么打扮?”
李冀頓時急了，抬頭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才是暗暗松了口氣，低聲罵道：“臭小子，勿要喧嘩！”
不提醒也就罷了，木流星還不知道該怎么擺脫二人，拉上王彪去干自己的人生“大事”，現(xiàn)在好了，他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聲音提高了八分，“我說李將軍，林……”
林云立即投來一道森寒的眼神，將木流星的后半句生生給憋了回去。
……
而另一邊字謎大賽進展火熱，特別是一位來自西北郡的公子一馬當先，連破八道字謎，穩(wěn)拔頭籌。
“一張白紙，即無言，謎字無言，當為迷也！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諸位，承讓了！”
場中一位身著綾羅，手搖折扇的文弱公子朝眾人連連抱拳，不難看出他正是此次的勝者。
至此，一柱香已燃盡。
負責主持的侍者朗聲宣布：“我宣布，本次字謎大賽由馬辟京馬公子奪得頭籌，賞銀五百兩，由于世子殿下加磅，再賞五百兩，另可在才人榜上留名！”
青年才子們紛紛拍手叫好，向馬辟京投去羨慕的目光，才女們也輕掩面容，對這位馬公子好感倍增。
按照流程來說，馬辟京應(yīng)該走上前去，接過一千兩銀子，再在才人榜留下一筆，滿載而歸才對。
可他偏不，就這么立在原地，輕搖折扇。
侍者以為這位馬公子初來乍到，不太懂這里的規(guī)則，面帶微笑地朝馬辟京招了招手，“馬公子，快上來啊?！?p> 馬辟京抱了抱拳，堅定地說道：“在下不要獎勵?！?p> 眾人懵了，為啥??？臨了臨了還裝上了，是想砸場子還是咋的？
侍者面色一僵，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不知馬公子因何緣故不要獎勵？您確定嗎？”
眾人目光齊齊轉(zhuǎn)向馬辟京。
“您誤會了，在下所說的不要獎勵并非真的不要獎勵，而是不要此等獎勵！”馬辟京朗聲說道。
這話一出口，還真有幾分砸場子的意味，圍觀的才子佳人們再看向這位馬公子都有了一些火氣。
侍者皺了皺眉，還是壓住了性子，“那不知馬公子想要何種獎勵？”
眾人再次看向馬辟京，等他回話。
“在下早早聽聞這昆凌城中的七星齋，所以才自長寧遠道而來?！?p> 馬辟京特意頓了一頓，長寧二字更是加了重音。
圍觀群眾暗自猜測，西北郡長寧城？又姓馬，莫非眼前這位馬公子乃是文壇大家馬文才的后人？
一位好奇寶寶插話問道：“不知馬文才馬大家是您什么人？”
馬辟京早就做好了準備，脫口而出，“正是在下尊祖父！”
“嘶……”
果不其然，圍觀的人群倒吸了一口冷氣。
馬辟京得意地揚起了嘴角，對眾人的反應(yīng)很是滿意。
樓上的侍者則心如明鏡，幾乎肯定了這馬公子是來砸場子的，“原來是馬大家的后人，失敬失敬，但不知馬公子到底要何獎勵？”
“久聞這七星齋的主人是位奇女子，在下遠道而來，深陷其文采難以自拔，故而，在下不在乎錢財名望，只想見一見這位主人，灑落凡塵的一顆小明珠！”
馬辟京一副神往之色，聲音柔和，態(tài)度誠摯萬分。
此話一出，才女佳人們倒沒多大的反應(yīng)，倒是才子們滿是不忿，就連角落里侃侃而談的木流星都突然一個踉蹌，什么情況？
這些青年才子不生氣不行，他們久駐七星齋中，老道一些的都來了快一年了，這馬辟京才第一次來就指名道姓要見他們的夢中女神，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們內(nèi)心的原話：說什么呢？想見七星齋主人，就你，也配？我們本地人都還未見過，你一個外鄉(xiāng)人，說見就見？
一位俊彥率先出頭，對馬辟京拱了拱手，沒好氣地說道：“馬兄是吧？在下尹博文。”
馬辟京不明所以地回了一禮，問道：“不知尹兄所謂何事？”
尹博文只吐出兩個字，“文斗！”
“好！”
圍觀群眾紛紛鼓掌，為尹博文加油助威。
馬辟京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我與閣下素昧平生，從未結(jié)仇，因何而文斗？”
這文斗可不是鬧著玩的，比法多樣，詩、詞、對聯(lián)等等皆可，但懲罰是一樣的，敗者須暫退文壇，封筆三年。
三年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曾有文人輸于文斗，封筆期間技癢難耐，卻又必須遵循誓言，最終跳河以明志，文斗之可怕可見一斑。
尹博文似是不想說出具體原因，又吐出兩個字：“可敢？”
別看馬辟京此人文文弱弱，言談舉止間頗有儒雅之風，但他骨子里是看不起在場的文人的，此時被一再要求文斗，自是來了三分怒氣，“閣下確定不收回剛才文斗之言？”
尹博文也是硬骨氣，堅定回道：“一字不收！”
“起誓吧！”
馬辟京將折扇一收，算是正式接受了文斗。
尹博文也不啰嗦，直接朗聲說道：“我尹博文今日與馬辟京進行文斗比試，若是輸了，自愿暫退文壇，封筆三年！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隨后馬辟京也發(fā)表了自己的文斗誓言，雖然這個文斗讓他猝不及防，不過沒關(guān)系，他有著自己的傲氣，況且他堅信七星齋的主人一定在暗中某處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己不會輸也不能輸。
“二位公子想怎么個比法？”
侍者挺身而出，做起了裁判一角。
尹博文想了想，說道：“猜字謎，我不如你，對對子可敢？”
馬辟京也不示弱，啪的一聲打開折扇輕搖，說道：“洗耳恭聽！”
尹博文想了想出了上聯(lián)：“發(fā)憤識遍天下字?！?p> “簡單，立志讀盡人間書?！?p> 馬辟京好歹說也是文壇大家之后，這種略顯簡單的對子張口就對。
尹博文縮了縮眼珠，再出上聯(lián)：“開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p> 馬辟京捋了捋平仄，再次對出：“大肚能容，容天容地與己何所不容?！?p> 這邊的戰(zhàn)況早已吸引了木流星等人的注意，見馬辟京對的工整之極，不由得為尹博文捏了一把汗。
尹博文被馬辟京穩(wěn)健的氣勢壓得退了一步，喘了口粗氣，再出一聯(lián)：“民猶是也，國猶是也，無分南北。
馬辟京戲謔地回了一句：“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不是東西?！?p> 最后一句暗指尹博文，將其氣得火冒三丈，就連周圍看客都聽得怒火中燒，奈何文斗之中不能插手，否則他們必要拔嘴相助。
尹博文還要再出一聯(lián)，“此木為……”
“等等！”馬辟京打斷了他。
“閣下已經(jīng)連出三聯(lián)，該我出了吧？”
尹博文咬牙切齒，“哼！你來便是！”
馬辟京再次戲謔一笑，念出一句：“煙鎖池塘柳！”
此聯(lián)一出，周圍立即就炸鍋了，因為馬辟京念的不是別的，正是七星齋設(shè)置的千古絕對中的第一聯(lián)，賞銀五百兩。
“卑鄙！”
“無恥，還堂堂馬家后人，竟用此卑劣手段?！?p> “自己沒有對子嗎？抄襲別人的算什么英雄好漢？”
……
圍觀之人紛紛口吐芬芳，聲討馬辟京。
木流星則是撓了撓頭，心道：這下尷尬了，對子出難了。
煙鎖池塘柳這道上聯(lián)自出現(xiàn)以來已有大半年時間了，愣是沒有一人對出來，勉強有幾個對出來，卻不太工整，算不得通過。
這對子看似簡單，實則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所以下聯(lián)也要對應(yīng)五行或者其他五種屬性。
馬辟京毫無臉紅之意，而是靜靜等待尹博文開口。
良久過后，尹博文垂下了頭，“是我輸了?！?p> 侍者無奈宣布：“本次文斗，由馬辟京馬公子勝出！”
尹博文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輸于文斗，但你卻輸于人品?！?p> 馬辟京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了一句：“你我文斗與戰(zhàn)斗無疑，正所謂兵不厭詐也！我并未輸于人品，是你歷練不足罷了?！?p> 尹博文還想反駁，馬辟京直接對著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吧，莫非你不清楚文斗的懲罰？這里已經(jīng)不適合你了！”
“無恥之尤！”
“不當人子！”
……
看客們再次怒聲迭起。
馬辟京卻恍若未聞，怡然自得，看來臉皮也練到一個境界了。
尹博文頹然離去，蕭瑟的背影更是讓得這些才子佳人怒到極致。
又一位文人站了出來，怒聲說道：“欺人太甚，我來戰(zhàn)你！”
看客們認出了這位文人的身份，正是杜家的大才子杜隸，眾人眼睛一亮，覺得能扳回一城。
“哦？你能接茬？”馬辟京蔑視地看了杜隸一眼。
所謂接茬，也是文斗的規(guī)矩之一，若是前兩人剛文斗完，一日之內(nèi)，別人想和勝者文斗，必須接住最后一個問題，才能開始新一輪的文斗。
簡單來說，杜隸想要挑戰(zhàn)馬辟京，就必須對出煙鎖池塘柳的下聯(lián)，否則想文斗都沒有資格。
杜隸面色一僵，最終只得怒氣沖沖地甩了甩手，退了回去。
馬辟京現(xiàn)在哪里還不知道，這些沖出來想與自己文斗的都是護花使者罷了，想以文斗的方式把自己給攔回去，見不了這七星齋的正主。
他朗聲問道：“還有人要與在下文斗嗎？”
反正他也把所有人給得罪了，氣焰囂張一些更顯氣勢。
“如果沒有，那就請讓我見一見灑落凡塵的一顆小明珠！否則……”
侍者也早已來了怒氣，反問道：“否則如何？”
馬辟京攤了攤手，佯裝無奈地說道：“否則我就以煙鎖池塘柳文斗在場所有人，西南郡本就武強文弱，今日我馬辟京就幫西南郡肅肅文壇！”
此話一出，更顯張狂。
文斗規(guī)矩中，同一日間，外圍人想挑戰(zhàn)勝者必須接茬，但勝者主動挑戰(zhàn)別人就沒有限制，且提出挑戰(zhàn)之人有出題和先答之權(quán)。
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微靜止，所有人都滿臉怒氣，若馬辟京挑戰(zhàn)自己，自己若不接，顏面盡失，自己若是接了，更慘，封筆三年。
這人怎么能叫馬辟京呢，應(yīng)該叫馬歹毒，馬陰……還差不多。
半晌過后，原本喧囂的七星齋安靜無比。
馬辟京似是等煩了，隨便指了一人，“你是否敢跟我文……”
話還未說完，被角落一人朗聲打斷。
“煙鎖……池塘柳，炮鎮(zhèn)海城樓！”
所有人立時眼前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