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選了個好天氣去拜訪釀酒坊。
這家釀酒坊地處鎮(zhèn)子的正中央,地段甚至比德納第的旅館還要好。寬闊的大廳坐落在十字街的拐角上,朝向街道的兩面都開著門。大廳中央用一排柱子支撐著拱頂。在大廳深處的一角立著一個鐵架子,里面掛滿了啤酒杯。但是每個啤酒杯前都有個小鐵門,門上上著鎖。緊挨著架子有個不小的吧臺,吧臺后堆了幾個酒桶。一扇上鎖的大門看上去通向后面的酒廠。大廳里剩下的空間則擺滿了桌子。有一些角落里的位子看起來很久沒有客人光顧過,椅子翻上來扣在光滑的木桌面上,兩者都積了不少灰塵。
盡管仍是白天,在大門和吧臺的連線上還坐著不少顧客。三三兩兩的拿著啤酒杯,桌面上還擺著面包和香腸,倒不像是為了開懷暢飲,只是當作中午佐餐的飲料。對于城市里的市民來說,這種程度的消費還算是可以接受。
瑞恩望向吧臺,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人,隱約能聽到從旁邊門后傳來的工作聲。不知是不是因為中午顧客還不多,大廳里只有一個13、4歲的女孩忙前忙后。雖然拜訪酒廠老板的計劃落了空,他還是觀察了一會兒,隨意地找了個靠近吧臺的地方,仿照其它客人的餐桌,向侍應的女孩要了一杯啤酒和一份面包。
瑞恩對釀酒廠的印象主要來自他看過的一些紀錄片。在他的記憶里,要先在米上播撒酒曲,緩慢發(fā)酵兩個多月,才能制出含酒的酒糟。若是要做燒酒,還要再把酒糟裝在甑桶里蒸,才能的到清冽的白酒。而無論是剛蒸好的酒還是酒糟榨出的黃酒,都要裝壇陳釀數(shù)年才適合飲用。
像這樣釀酒廠的前面就是酒吧的構(gòu)造他幾乎沒有見過。此時他正饒有興致的觀察一位在他之前進來的客人。在瑞恩坐下來點單之前,這位客人已經(jīng)從口袋摸出了一把鑰匙,在那個上了鎖的鐵架子上打開了一把鎖,并輕車熟路地取出了一個啤酒杯。
而現(xiàn)在,侍應生少女給這個杯子里注滿了棕紅色的酒液,帶著一份看上去就很堅固、適合用來做刑枷的面包圈端了上來。
那人一手拿著面包撕咬,看上去幾乎要把本就不整齊的牙齒拽下來了。在撕下一塊面包后,他舉著杯子猛地灌了一口。
就在瑞恩不無惡意的揣度,如果沒有這杯酒,這些午餐面包到底能噎死多少顧客的時候,隔壁桌出了狀況。被瑞恩列為觀察對象的客人皺著眉頭強行吞下了口中的酒液,把手里的啤酒杯重重地砸回了桌面上。一手拍著桌子“今天的酒怎么是酸的!”
這動靜惹的周圍的客人都投來了驚訝地目光。有幾人還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試圖嘗出酒中的酸味。
女孩慌張的跑過來,端起酒杯聞了聞,又三步并作兩步奔向吧臺的酒桶倒了一點,又是聞又是嘗。嘗著嘗著,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滿臉愧色地回來向那位客人道歉。
那個男人嘟囔了幾句,撂下沒有吃完的面板,拎著杯子走出了大門。
事情到這里為止,瑞恩還只當是與自己無關。可是侍應生少女轉(zhuǎn)頭就向他走了過來。她緊緊地抓著托盤,指節(jié)發(fā)白,臉卻漲得通紅,“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我們今天的酒出了問題,沒法再為您提供服務了?!?p> “這酒完全不能喝了嗎?”
“爸爸不會允許我們把次品呈給客人的。我們家能做的這么大靠的就是做好自己的酒,自然就會有回頭客上門。”
“可是——?”瑞恩遲疑地回頭看向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
“所以如今回頭客也越來越少了。”少女皺著眉看著地面說道,聲音也越來越輕。
有點意思,瑞恩心想?!耙郧皼]有過嗎?酒液變酸的事情,按理來說挺常見的吧?”
少女搖了搖頭,“至少我和姐姐幫忙這些年都沒有發(fā)生過。爸爸也在為這事發(fā)愁呢?!?p> “如果解決不了?”
少女抿著嘴不說話,搖了搖頭。
瑞恩心下了然,以質(zhì)量為招牌的店,若是無法保證質(zhì)量,恐怕就要步鎮(zhèn)上其他酒廠的后塵了。
他環(huán)視了一下這個看上去能坐不少人的大廳,可以想象若是生意興隆的晚上,燈光照著酒杯一定是人聲鼎沸。
從酒廠入手真是個好主意。瑞恩想。盡管如此,他還是只能空著手同時空著肚子離開了酒廠。
轉(zhuǎn)回德納第先生的旅館,瑞恩難得選擇在大廳里坐下來用餐,因為中午沒能在酒廠吃上東西,他早早地就坐在了吧臺附近的位子上。就連站在吧臺后面招呼客人的德納第都多看了他幾眼。
瑞恩特意要了一杯啤酒嘗嘗。前幾天在德納第的旅店他從來沒喝過這東西。因此老板德納第先生親自為他送上了他要的餐點——免費,當然實際上是記賬。瑞恩一邊用啤酒送服面包,一邊叫住了旅店的老板德納第。
“你們這的酒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從鎮(zhèn)上的釀酒廠買的!童叟無欺!”
瑞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德納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諂媚,完全無法區(qū)分是不是說了謊話。
“您別這樣看我,我知道他們最近酒經(jīng)常出問題,這也是前段時間存下的兩桶?!?p> 瑞恩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過去不是沒喝過啤酒,不過通常都像汽水一樣寡淡無味。他喝過味道最重的反倒是不含酒精的格瓦斯。而這小店里的這杯啤酒卻刷新了他的認識,首先酒液和他白天所見的一樣,呈現(xiàn)出棕紅色而不是一般啤酒的黃色,嘗起來有一點水果的香氣,酒精度感覺上比他常喝的瓶裝啤酒高了不少。
“這里的客人都很滿意酒廠的這種酒,但是無論如何等這兩桶賣完,恐怕就得向鎮(zhèn)外求購了?!钡录{第少見地收斂了咧開的嘴角,從他臟兮兮的臉上能夠看出他也不樂意換別的啤酒。
隨著時間推移,天色漸暗,酒館稀稀拉拉地進來了不少客人。德納第忙著招呼新來的顧客,離開了瑞恩。瑞恩聽到他賣力的吆喝著“這是酒廠最后的兩桶酒了!”隱約似乎聽到報給今天客人的價格比前幾天高了幾個芬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