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掖兵攻入齊郡的消息傳到宮內時,紫宸殿仍舊沉浸在一片古怪的氣氛中。
云墨寒竟下令讓太后回景音觀清修,太后忍無可忍,當場大發(fā)雷霆,指責云墨寒大逆不道,枉為人子。
誰曾想,云墨寒竟然來了一句——“母后也知道,孤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無奈,送母后出宮并非兒子不孝,著實是希望母后遠離朝中這些令母后傷神之事!”
明眼人都瞧得出,皇帝這是給自己的娘子撐腰呢,可惜太后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當然,她不可能輕易妥協(xié),正打算用先帝遺詔來打壓他的氣勢,這個時候正好從議政殿那邊傳來了有關姜掖兵的消息。
“寒兒,你看到了嗎?區(qū)區(qū)一個姜掖蠻子,離攻入京城竟然只差一步之遙,作為君主,你是不是該反思一下自己?”太后又開始借題發(fā)揮。
云墨寒從上座起身,居高臨下地掃了眼大殿眾人,最后將視線落在了蘇清漪身上,此時她臉上微紅的掌印依稀可見。
“反思?是該反思反思了?!彼÷暤刈匝宰哉Z著,面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實際上,在朝廷內部,太后的勢力已經被云墨寒在暗中架空了不少,很多所謂太后的心腹都被他遠調。
如今的太后除了駱振南這個外應,基本上也沒什么信得過的人。
也正因如此,她才自亂了陣腳。不僅先前計劃被打亂,再加容瑾的失蹤也像是一個隨時會炸的雷,而且還有前些日子西所冷宮之事,“言妃”這個名字再次被提及,宮里時而傳出的一些言論更是令她寢食難安。
姜掖兵破城的致使云墨寒與太后這場對峙無疾而終,但太后知道,這個兒子既然動了讓自己回景音觀的心思,日后必定會有所動作。
所以她必須快些做出決策。
今日的早朝比以往的要長了許多,可最令百官不解的是,云墨寒竟然對姜掖攻入齊郡沒作出任何應對之策,反而一直在說西州方面的問題。
下朝之時,他將欽天監(jiān)監(jiān)證韓其司和云墨宸留了下來,二人均有些茫然。
“皇兄......”
云墨宸剛一張口,云墨寒便抬手將其打斷,旋即徐徐從上位踱步而下。
“韓卿,當初陸韓中等人一直將清漪視作禍國妖妃,且當時在朝堂說起此事也將你推到了前頭,但孤記得你并未發(fā)一言,這是為何?”
被問及此事,韓其司顯然微怔了一下,一雙淡泊的眸子瞇得狹長,帶著一絲的探究。
一旁,云墨宸也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二人,當初蘇清漪死而復生時他并不在京城,只是聽說當時她遭遇了不少的非議。
“陛下此言何意?”韓其司突然問道。
“韓卿,孤知道你掌管整個欽天監(jiān),但并不喜歡有人利用你的言辭來捏造一個事實?!?p> “陛下,臣......”
“聽孤說完。”韓其司一張口,云墨寒便打斷道:“孤只是想問清一些事實,希望韓卿如實相告。”
眼前這位君主的態(tài)度令韓其司甚是惶恐,他連忙作揖呈90度鞠躬,“陛下言重了,陛下的問題臣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對于自己將面對什么樣的問題,他其實了然于胸。
所謂天降異象,確確實實與妖妃無關。
“好,那孤問你,王后死而復生究竟作何解釋?”
韓其司思忖了片刻,隨后正色道:“此乃王后的因果福報!不僅大難不死,更有天子庇佑,實為王后前世廣結善緣,后世更是福澤綿長?!?p> 這是在蘇清漪復生之后便擬好的措辭,誰曾想到原本是一樁幸事最后在權臣們的引導下會演變成后來的那個樣子。
鑒于他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并不愿意為了一位冷宮妃子而得罪朝臣。
但同樣,他也不希望那些妖妃之類的言論從自己口中流出,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保持沉默。
沒想到今日皇帝會親自問他這件事。
“既然如此,那天降異象又是怎么回事?”云墨寒面無表情地開口。
“陛下可是指深秋打雷一事?其實依臣所見,這僅僅只是一種異常的天氣現象而已,只是現在難以用科學來解釋。臣測過天象,這并非什么不祥之兆?!?p> 云墨宸在一旁聽明白了一半。
也就是說,若是當初韓其司將這些話當著眾臣的面說出,那么妖妃的言論就不會擴散至此。
“好你個韓其司,你身為欽天監(jiān)監(jiān)證竟任由不實言論在宮中發(fā)酵,甚至還傳到了民間,你該當何罪?”他怒道。
“王爺息怒,并非臣刻意隱瞞,只是臣官職低微,實在難以以一己之力來對抗?jié)M朝文武?。 ?p> 云墨寒斜睨了他弟一眼,后者張開的嘴巴立馬合上。
“還有,當初王妃復生后不久,京郊曾反復出現流寇......”
話還沒說完,韓其司面上飛速閃過一絲倉皇失措,盡管稍縱即逝,但還是精準地落入了云墨寒的眼。
他假裝未察覺的樣子,繼續(xù)開口:“自古出現流寇都被視為對朝廷的反抗,韓卿怎么看待這件事?”
“流寇?皇兄你說京郊曾出現過流寇?”云墨宸有些不可思議。
就算只是出現在京郊,但畢竟是天子腳下,誰這么大膽,而且有這個本事在這里造次。
“抓住了嗎?”他連忙問道。
云墨寒輕輕搖了搖頭,“韓卿,你怎么看?”
“回陛下?!表n其司努力掩飾著眼底的慌亂,手持笏板對其深鞠一躬,“流寇只是一個意外,與陛下和王后毫無關系?!?p> “出現在京郊,而且沒有被抓到,這些流寇的本事夠大的?!痹颇酚行┮馕渡铋L地說道。
“的確是本事夠大!”云墨寒微微一挑唇,勾勒出一抹涼薄的弧度。
恐怕,那根本不是流寇所為。
韓其司低垂著腦袋不敢去看這位君主的眼睛,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被捕獲了內心掩藏的秘密。
他內心思量著該怎么不動聲色地避開這些問題時,對方先轉換了話題——
“韓卿,眼下西州與姜掖一同起兵擾我大新,孤決定率兵一路往西北親征,天象可有所示?”
聞聲,韓其司這才將頭抬起,暗自觀察著這位君主的神色,那雙沉靜的眸子一如既往得靜水流深。
他微微閉了閉眼,動著手指掐算了一下,然后如實稟報道:“回陛下,具體指象還請容許臣觀測幾日?!?p> “好,你且退下吧!三日后孤在召見韓卿?!?p> “多謝陛下,臣告退?!?p> 韓其司走后,云墨宸就方才所產生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心里不是已經有答案了?”云墨寒答道。
二人并肩走出議政殿,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戰(zhàn)火氣息。
順著殿前長長的階梯而下,云墨寒突然開口道:“九弟,上次我以兄長的身份讓你做的事你遲遲沒允了我,今日孤便以君王的身份命令你......”
云墨宸面色一驚,忙張口:“六哥我......”
“代為監(jiān)國,不得有誤!”云墨寒沒讓他再說下去。
親征勢在必行,他來不及等宮里的事情處理完,所以必須要留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他監(jiān)國。
云墨宸無疑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