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演戲

　　光、電、雨一愣，他們本是有赴死的決心，沒料宋成也這樣說。

　　“公子何意？”

　　宋成也正色道：“意思就是你們需要陪我演一場戲，但是我保你們安全。”

　　說完，云風(fēng)走上前，湊到三人面前，在他們耳邊說了計劃。這三人一聽，先是皺眉，后又詫異道：“當(dāng)真？”

　　宋成也負(fù)手而立，點頭道，“那是自然。你們?nèi)硕际悄贻p力壯之人，跟在我身邊難道比做死士好？”

　　這是要讓他們做侍衛(wèi)的意思？

　　三人商量了一會兒，隨即答應(yīng)，“既然公子這樣說，那以后我們?nèi)吮愀?，絕不背叛?！?p>　　宋成也滿意一笑，便最后以兩百兩銀子將他們買下。

　　一旁的吳壯還不明所以，見三人這么快就妥協(xié)，好奇道：“宋公子跟你們說什么了？”

　　光、電、雨看了他一眼，搖頭道：“這是秘密，不能隨意說給外人?！?p>　　這三人之前不還跟著他的么，他怎么突然就外人了？？

　　等吳壯反應(yīng)過來，宋成也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走了。他立即笑語盈盈走過去，討好道：“宋公子，你瞧瞧你都好久沒來我們永樂坊了，不如今日玩?zhèn)€大的？”

　　宋成也看他要湊近，立刻靈活一閃，站在了云風(fēng)那兒，他看著吳壯說道：“爺今日忙著呢，要玩兒也是下次。還有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到處說，下場你應(yīng)該有數(shù)?！?p>　　吳壯臉一白，忙不迭地點著頭，“哎呦，宋公子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女人家，還能到處當(dāng)長舌婦嘛！”

　　這，還真說不定呢……

　　宋成也敷衍地呵呵笑了笑，轉(zhuǎn)頭跟云風(fēng)他們走了。

　　光、電、雨三人身強(qiáng)力壯，都是精壯的身材，跟在宋成也身后，像極了貼身侍衛(wèi)。一路上，有人側(cè)目，似乎壓根兒不敢惹這小公子。

　　宋成也眉頭一皺，沉聲道：“云風(fēng)，你去幫我看看，現(xiàn)在那狗東西又在哪兒鬼混呢。”

　　云風(fēng)點頭，立即答道：“好，屬下這就去辦?！?p>　　宋成也說的是南梁王，亦是今世跟他有血海深仇的人。

　　那時宋奕位高權(quán)重，為人正直，兩袖清風(fēng)，被先帝列為典范，在朝中頗有一番地位。

　　他跟南梁王的關(guān)系卻因為一次洪水案件改變。

　　當(dāng)年黃河水泛濫，許多附近的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紛紛逃到了長安來。然長安地盤就這么一點，還有那么多災(zāi)民，肯定是裝不下的。

　　因而先帝命南梁王前去救災(zāi)，把剩余的人安頓到別的郡縣。南梁王去了，一并沒收了許多官銀，皆收入囊中。

　　最后溫飽沒有解決，黃河一帶，餓殍遍野，尸骨未寒，他卻置若罔聞。

　　南梁王回去稟報先帝，說的是在路上很多人染上了瘟疫，不幸都離去了。這次事件先帝得知后，十分愧疚，還因此得了一場大病。

　　宋奕察覺不對勁，就親自前去查案，結(jié)果不出所料，將南梁王的丑行給揭露出來。

　　先帝大怒，差點撤了他王爺?shù)奈恢?，最終卻念在跟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份上，原諒了他。

　　但是自此以后，先帝跟他交談甚少，所有大小政務(wù)都不會交到他手上去。

　　南梁王由此懷恨在心，伺機(jī)報復(fù)。

　　先帝去世，睿文帝劉豫登位。

　　太后命人抄了宋家，也是南梁王在后面助紂為虐，直接在朝堂之上就數(shù)落宋奕的罪名，說他有貳心，圖謀不軌。

　　宋奕回家以后，氣得整夜未眠，喝了大罐酒水，眼眶通紅。

　　宋成也見狀，一聲不吭、默默陪著父親一夜，倔強(qiáng)地絕不回房，誰都勸不下來。

　　宋奕覺得他那時還小，根本不懂這些政治上的手腕，遂心疼這孩子得不行。

　　宋成也當(dāng)時就告訴他，若是家里出了變故，他絕不會責(zé)怪父親半分。

　　宋奕擔(dān)心他小小年紀(jì)心里就滿是仇恨，以后會越來越陰暗，因此從此什么都不告訴他。甚至最后騙他說自己去幽州只是查辦一個小案子，很快就回來。

　　然而，宋奕還是未能回來，宋家還是家破人亡了。

　　宋成也經(jīng)歷上一世，今生今世，他最痛恨也最害怕的就是欺騙。

　　他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和宋奕走的是兩條路。

　　……

　　……

　　到了主街，宋成也身后忽然竄出一人。

　　云風(fēng)身著侍衛(wèi)常穿的絳色官袍鑲黑邊，頭發(fā)束起，戴著面巾，對他低聲道：“少爺，屬下打聽過了，南梁王的人正在東街瓦肆那兒?！?p>　　宋成也滿意一笑，對他打了一個響指，“好，那咱們這就去會會?！?p>　　說完，他側(cè)頭對光、電、雨三人低語：“等會兒你們到了東街瓦肆，南梁王大概就看戲出來了，你們?nèi)司驮诮挚诙伦∷?，就說要殺他報仇。但也別真的動手，做做樣子就行?！?p>　　“那南梁王身邊沒有侍衛(wèi)么？”光和電兩人好奇道。

　　宋成也挑眉想了想，答道：“云風(fēng)，這南梁王是不是一直有看戲的習(xí)慣？”

　　云風(fēng)點頭，“是，南梁王常年在留香塢看戲?！?p>　　留香塢？三人一聽，都有些詫異。留香塢不是風(fēng)流之地么？這“看戲”還真會選位置，原來是看女人去了。

　　宋成也也沒笑，反而正經(jīng)道：“去那種地方，有身份的男人都知道低調(diào)行事，所以絕不可能帶一串人，你們懂吧？”

　　光、電、雨聽了，領(lǐng)會地點頭。

　　-

　　東街瓦肆。

　　留香塢在瓦肆里面，走過一條甜水巷就能看到。里面飄來一股子香粉味，門口站了好些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身著紗衣，頭戴步搖，手上拿著扇子不停地扇著，半遮臉蛋，嬌羞似花。

　　“這位客官，里面請~”

　　“官爺，您也可算來了。今兒是錢娘子表演的戲曲，等會兒專門給您留個座?！?p>　　“誒，這不是王尚書么？快來快來，今天就讓小憐伺候您可成？”

　　紅衣女子和紫衣女子一個勁兒地招攬客人，只要你眼睛往留香塢一瞥，多半就能給你拉進(jìn)去。

　　宋成也帶著光、電、雨三人找了一個茶鋪坐下。他慢悠悠地喝著茶，手叩著桌子，時不時向那邊望去。

　　沒一會兒，云風(fēng)就趕來匯報：“少爺，他來了！”

　　宋成也微瞇眼眸，看了三人一眼，大家很快會意。他們遂戴起面巾，迅速閃到巷口深處。

　　這邊南梁王一享香艷之后還有些意猶未盡，面上帶著些許紅潤，嘴里有淡淡的酒氣，但是依舊君子模樣。

　　留香塢他是最愛來的。平日里跟榮氏恩愛如山，從未有通房丫頭，只是被壓抑了太久也難免會找其他途徑發(fā)泄，而來留香塢便是最好的途徑。

　　而這事兒他也沒跟榮氏說過，一般都說跟好友吟詩喝酒去了。

　　榮氏不知，外人知道的只有南梁王不娶小妾且對夫人情深義重這事，至于別的，恐怕只有他剛剛寵幸過的歌女知道了。

　　南梁王面上雖然較為平靜，但是掩不住的還是有些笑意。殊不知這副衣冠禽獸的模樣被坐在茶鋪里的宋成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玩著茶杯，圓圓的杯底被轉(zhuǎn)著，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宋成也耐心十足地等著時機(jī)，臉上未曾有一絲慌亂。

　　約莫過了半會兒，只聽巷口那邊傳來嚷嚷聲。

　　光、電、雨按照宋成也的吩咐果然堵住了正欲要走的南梁王。三人皆穿黑衣，又生的高大，外人看了以為是盜匪。

　　南梁王臉上的紅暈未褪，明明上一秒還心情頗好，結(jié)果下一秒就遇到了這一出。被三人團(tuán)團(tuán)包圍，他若想逃也逃不了了。

　　巷子里空蕩蕩的，旁邊院落門戶緊閉，坊外無人，而大家又都走在主街上。

　　他不禁皺起眉頭，酒醒了幾分。好歹自己也是習(xí)武之人，于是慣有的防備生起，也并不那么慌亂。

　　“大膽，你們這是做什么！”他作為王爺?shù)耐x還沒消褪，看著三人呵斥道。

　　光冷笑一聲，“做什么？你還好意思問！當(dāng)年在長安城宮門前，就是你的人砸了我家場子，還殺了我家小叔！你可要半分臉？！”

　　砸了場子？殺了人？？

　　南梁王腦海里開始回憶之前的事?？墒菬o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有這種事發(fā)生。

　　他冷哼一聲，橫眉斜指，“你們說的壓根兒就不存在，胡說八道還想糊弄本王？”

　　光與電對視一眼，語氣絲毫不減弱，“你別裝了！知道你想抵賴，不敢承認(rèn)，今日我們?nèi)司褪莵砣∧闳祟^的！”

　　說完，三人提起手中的劍就往南梁王這邊襲來，速度很快，讓人措手不及。

　　其實這事的確沒發(fā)生過，不過也是宋成也臨時編造出來的。畢竟，殺個人總得有理由吧？

　　南梁王沒想到這三人不打算放過他，一時間臉色驟變，下意識就想揮袖擋住來勢洶洶的劍。

　　結(jié)果他往后一退，差點沒站穩(wěn)，踩在后面的籮筐上，一個踉蹌竟坐在了地上。

　　一旁不嫌事大看熱鬧的宋成也起身看到這場景，忍俊不禁。

　　南梁王畢竟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爺，如今被他的人逼得卻如此狼狽。

　　剛剛還在溫柔鄉(xiāng)，現(xiàn)在就遇到這檔事，換誰不郁悶??？

　　“嘖嘖，跟他們說了手法輕一些，這是假戲真做了？”宋成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口氣云淡風(fēng)輕。

　　南梁王身上沒有多余的武器，唯一的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在危急之余，他迫不得已掏了出來，一邊對著他們一邊大喊道：“有人謀逆，要……唔唔……”

　　話還沒說完，電就把他手肘擒住，還拿帕子捂住他的嘴。南梁王驚慌失措，但依舊是狠狠地瞪住三人。

　　他畢竟醉酒之人，又加上沒有三人那么年輕氣盛，自然是反抗不過。

　　正當(dāng)此時，宋成也看時機(jī)差不多了，才緩緩從茶館走了過來。

　　他裝作路過，還故意提了一籃子蘿卜經(jīng)過，一看到四人，立即走上去呵斥道：“喂！你們幾個做什么，要殺人么？”

　　真是明知故問……站在遠(yuǎn)處的云風(fēng)不得不佩服他家少爺演戲的本事。

　　光、電、雨被打斷，抬頭看了宋成也一眼，他對他們使了一個眼色，又隨即露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還從袖口中擲了飛刀出來，佯裝要大喊。

　　光、電、雨見狀，只好收手，然后對著南梁王“呸”了一聲，“算你走運！”說完，三人便翻墻逃走了。

　　南梁王出了一把冷汗，等他們走后都還未回過神來，直愣愣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又警惕地看著這黑衣少年向自己走近。

　　宋成也笑瞇瞇地走過來，關(guān)切道：“您沒事吧？剛剛那三人多半走了，還好小的路過……”

　　南梁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年齡也不大，就是一個少年郎。穿的嘛，普普通通，關(guān)鍵剛剛手里還提了一筐蘿卜，看樣子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否則就是給府上當(dāng)下人的。

　　于是，基于此，南梁王減輕了對他的懷疑，終于松了口氣，然后準(zhǔn)備從地上站起來。

　　宋成也見狀，趕緊拉了他一把，又狗腿似的給他拍拍身上的灰，繼續(xù)道：“您是南梁王么？”

　　他點點頭。

　　宋成也倒吸口冷氣，仿佛見了不得了的人物一樣，立馬恭敬道：“小的參見王爺！小的，小的剛剛沒認(rèn)出您來，就，就……”

　　看他開始結(jié)巴，嚇得抖個不停，南梁王蹙眉道：“無礙，好歹你還救了本王一命。真不知哪里來的山里小兒，剛剛竟差點要了本王一命！”

　　宋成也撓撓頭，看向光電雨離開的方向，也跟著憤恨道：“看他們的架勢，多半就是盜匪，胡亂找了一個理由罷了?！?p>　　南梁王挑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如何知道？”

　　宋成也：“王爺，您想想，依照您的身份，平時都是有人陪同的。而今日偏偏沒有，小的猜想他們就是看準(zhǔn)了這個機(jī)會專門來找您麻煩。否則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也不怕掉腦袋?！?p>　　說著，他自己也不禁低下頭，聲音小了一些。

　　南梁王看他說的誠懇，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理。要報仇真是說不過去，因為這檔子事真跟他沒關(guān)系！

　　就算是殺人，他也從未光明正大地在宮門前殺過，還做出砸場子這樣的流氓行為。

　　想及此，他不禁又細(xì)細(xì)看了宋成也一眼，放松了戒備，反而問：“你這小子倒是反應(yīng)機(jī)靈！”

　　宋成也“嘿嘿”一笑，“小的就是混市井的，平日里見欺負(fù)人的這些見慣了，所以也沒那么害怕?！?p>　　南梁王笑笑，“你叫什么？”

　　“小的爹娘早死了，名字也給忘了，平時大家都叫我宋三?！?p>　　他的眼睛亮亮的，炯炯有神，身材也看著結(jié)實，一點也不羸弱。

　　南梁王會意，仿佛對這宋三有了莫名的好感，于是跟他聊了一會兒。

　　“那你平時就在街頭賣些蘿卜為生？就沒想過干別的？”

　　宋成也擰眉，表情很是嚴(yán)肅，“想是想過，只是小的家里一貧如洗。本來想去考科舉，但是實在不是學(xué)文的料，于是只好做些體力活。不過王爺，小的吃得苦，啥都能做。以前當(dāng)跑堂的當(dāng)慣了，腿腳也比較利索?！?p>　　南梁王欣賞地看著他，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又帶著幾分憐憫。

　　“宋三，你還小，可千萬不能就這樣浪費自己的光陰。男子漢得找些事做，不然渾渾噩噩也不像話，你說對么？”

　　宋成也聽后，面上點點頭，仿佛覺得十分有道理，心里卻只覺得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