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落水

　　南梁王府。

　　趙明勝那個小白臉到了南梁王府便立即嚇軟了腿，榮氏還未對他做什么，他就嚇得唇色發(fā)白，手緊緊握成拳頭。

　　榮氏看他這般模樣，也不禁樂了，笑道：“方家人到底怎么想的，會把女兒嫁給你這種軟骨頭！”

　　趙明勝一身冷汗，也不敢回嘴，乖乖地站在一旁。

　　“行了，我說的要讓你嘗到教訓(xùn)，那便是真的。等會兒讓人伺候你一番，讓你記住才是！”說著，她的手不禁撫上趙明勝的臉，笑得有些肆意。

　　“哈哈，看你緊張成什么樣子了，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人倒是有趣?！?p>　　說完眼神示意了一番，讓自己的奴才把東西搬上來。趙明勝聽到后面一陣腳步聲，也不敢往后看一眼。

　　只聽榮氏說道：“既然你是做布匹生意的，那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如果你把這衣服修不好，那這手也可以不要了，就剁下來扔到鍋里炸了吧！”

　　隨后，下人便把那件破爛不堪的衣裙給遞上來。趙明勝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別說一炷香了，兩天給修補好都夠嗆。看來榮氏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就是想收拾他而已。

　　“王妃，這，您這是為難我啊！這衣服根本不可能一炷香的時間就修補好，您應(yīng)該也知道……”

　　榮氏冷笑一聲，“怎么，給你一個機會，你還不珍惜，想直接用刑？”

　　趙明勝臉色慘白，冷汗直冒，哆嗦道：“王妃，求您饒過我吧！家父病逝，若我再有三長兩短，那趙家可如何是好??？”

　　榮氏毫不在意，輕搖小扇說道：“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趙明勝咬緊下唇，咬到發(fā)紫，一直低垂著頭，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把針線給他，我可不想在這兒跟你耗著！”榮氏翹起二郎腿，神態(tài)悠閑地對下人說道。

　　趙明勝依舊不動，死死地垂著頭，也不管那下人怎么說。榮氏一瞧他這樣，不禁樂了，呵呵笑了出來。

　　“你倒是個犟骨頭！既然你不愿縫，那索性直接跳過這一步吧，來伸手。你們把刀拿過來。”

　　幾個身強力壯的下人把趙明勝按到地上，趙明勝開始掙扎，但也無濟于事。他們把他的手給抓住，用繩子捆起來，又把他的脖子握得死死的。

　　“你放開我！你敢唔……”趙明勝的嘴也被堵住，他滿頭大汗，手背通紅，頭發(fā)凌亂。

　　榮氏正看得起勁，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過來了。只見一個宮女跟幾個太監(jiān)推門而入，走到院子里。

　　“且慢！”那宮女叫道。

　　榮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不知這人又是誰，便怒道：“好大的膽子，敢闖入我南梁王府！來人，給我轟出去！”

　　宮女十分鎮(zhèn)定，給榮氏行了一禮，又道：“奴婢參見王妃。奴婢是太后身邊的人，今兒太后知道了趙公子被帶走的事，讓奴婢通知您一聲，讓您放人。”

　　太后身邊的人……怪不得這么大的膽子。眾人頓時臉都白了，這完全得罪不起??！

　　趴在地上的趙明勝累得早已動彈不得，但他聽到那宮女的話后，心里放下一口氣，眼淚也禁不住流了出來，汗水沾濕了他的頭發(fā)還有衣襟。

　　榮氏上下打量了這宮女一眼，似覺得眼熟，忽然笑道：“你就是太后的貼身宮女么？太后如何知道此事的？”

　　那宮女恭敬地點點頭，回答：“回王妃，奴婢婉月，伺候太后多年。今兒也是忽然聽到太后下達這番指令，至于如何知道的，奴婢實在不知?！?p>　　榮氏看著趙明勝，抱著手冷笑：“不錯啊你，靠山倒是找的很好。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方家人去匯報的吧！”

　　趙明勝有氣無力，眼神有些渾濁，他此時只能答道：“王妃就放過小的吧，小的知錯了?！?p>　　見趙明勝都這般求饒了，榮氏頓時失了興趣，于是嘆了口氣，“得，我也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太后既然已經(jīng)這樣說了，我還有不遵旨的嗎？來人，把他給我放了?！?p>　　說罷，婉月一行人行禮道：“多謝王妃海涵?！?p>　　趙明勝早已是腿腳無力，一路上走路都有些重心不穩(wěn)，直到走出南梁王府，他才真正松下一口氣來。回頭望望，發(fā)誓再也不會惹惱這些個貴人了。

　　甚至他還覺得，相比之下，徐家人的懲罰要柔和得多。

　　想及此，趙明勝擦擦額頭上的汗，盡力去掩蓋自己的狼狽。街口處停了一輛馬車，等他走過去，只見車上的人早已哭成一個淚人兒。

　　“敏兒，我沒事了，沒事了?！彼麚е?，安慰道。

　　懷中的方敏兒泣不成聲，依偎在他懷里道：“若不是我去求情，那，那南梁王的人會放過，咱，咱們嗎？下次，這，這種事，你就不要擅自做決定了……”

　　趙明勝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僅僅是恨榮氏，他此時更恨那個騙了趙乙丹的人。

　　如果沒有他來送那個該死的圖紙，哪會牽扯到太后那里去。

　　“別哭了，我們先回家?！壁w明勝拍拍方敏兒的背，說道。

　　方敏兒點點頭，躲在他的懷里輕輕抽泣著。

　　……

　　一個身著黑衣，腰束紅帶的少年將此情此景看在眼里。

　　宋成也摸了摸下巴，輕輕嗤笑一聲，從樹上往下輕輕一縱，輕盈地落地。

　　真是有趣，他那次讓張富貴送圖紙，本意是離間太后與南梁王。

　　太后本就是個記仇、心眼狹窄的，這次算是對榮氏和南梁王府都產(chǎn)生了恨意，讓這人兩人對立，矛盾漸生，以后很多事會順利很多。

　　然而關(guān)于趙明勝，他不過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這次順帶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罷了。

　　結(jié)果沒想到剛剛竟把這人嚇成這樣，簡直窩囊廢！

　　少年的眼里帶著幾絲狡黠和陰冷，他轉(zhuǎn)身忽然聽到榮氏的說話聲。

　　“這趙家人倒是挺會找靠山，竟然找到了太后那里，拿太后來壓制我！不過說起來，那老太婆今后會怎么看待我，定是覺得我蠻不講理了。”

　　榮氏碎碎叨叨抱怨了許多，南梁王聽得扶額，心情很差。

　　“夠了，此事就當(dāng)過去了。以后你休要不經(jīng)過本王的允許再擅自做這樣的決定！”

　　太后對他一直都有所提防，只是這次因為這件事肯定怨恨加深了。

　　榮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有些惱怒，“王爺，這次是妾身冤枉啊，若不是趙家……”

　　南梁王忽然走近，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冷冷說道：“那又如何，你不會學(xué)著安分些么？這些還要本王來教你？”

　　榮氏被他的威嚴(yán)嚇住了，花容失色，她看著南梁王竟然不敢多說一句來。

　　南梁王看她如此反應(yīng)，收回了手，拂袖離開。

　　榮氏看著男人決絕的背影，手指掐著肉，羞惱中帶著怯意。

　　……

　　南梁王面上帶著冷意，忽然看到了路過的少年。

　　宋成也先看到了他，立即走過來，“王爺，您怎么臉色不佳？是不舒服么？”

　　南梁王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這是去做什么？”

　　宋成也只是一笑，“回王爺，小的剛剛做事去了，正巧看到趙掌柜被人帶走。”

　　南梁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聲音平緩了些，“這件事休得再提，就當(dāng)過去了?！?p>　　“好嘞！”宋成也非常爽快地點頭同意了。

　　南梁王拍拍他的肩，忽然轉(zhuǎn)口道：“太后壽辰要到了，到時候你就隨本王進宮吧。”

　　宋成也眼睛一亮，立即道謝：“王爺抬舉小的，小的在此表示感謝了?！?p>　　“那個侍衛(wèi)，”南梁王想到之前劉管事跟他說起過，“你到時候見他一面即可，低調(diào)些，不要惹出其他事來?！?p>　　宋成也會意，“小的知道?！?p>　　南梁王見他乖巧，心情也好了不少，“明日有花船，到時候本王要出去一趟，你看好榮氏，不要讓她到處亂走。”

　　他說的是榮氏，卻不是夫人。而這亂走，意義就更豐富了。

　　宋成也知道南梁王的用意，笑了笑答應(yīng)：“王爺放心，小的不會讓王妃找到留香塢來的。”

　　南梁王表情淡然，“嗯”了一聲，又拍拍他的肩，“表現(xiàn)不錯，本王到時候有賞?！?p>　　“多謝王爺?！?p>　　等南梁王走后，宋成也嫌惡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冷笑一聲。

　　看來這夫妻和睦當(dāng)真是演給外人看的，既然榮氏不得他寵愛，那自己用點小手段也不為過咯。

　　讓她安分，這還不好辦嘛，宋成也從包里拿出一帶藥粉出來。

　　這安魂藥無色無味，喝下去真是能讓她安穩(wěn)地睡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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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很快就過了幾天，長安城進入盛夏，白天十分炎熱，到了晚上，有夏風(fēng)習(xí)習(xí)，很多人喜歡出來遛彎兒。

　　長安城舉行了一年一度的花船活動。

　　南渭河上一大早便漂著各家的船，有雙層的，三層的，當(dāng)然也有簡陋一些的，上面就圍了一圈花環(huán)裝飾。

　　活動最熱鬧應(yīng)該是從下午未時開始，那時陽光最好，整個南渭河上五彩繽紛，宛如一片花海。船頭船尾相碰，離得十分近，往下看就是清澈見底的河水。

　　西渭橋上游人如織，小商小販來來往往，游客駐足觀看此盛景，小孩們嬉笑打鬧，女子身著紗裙，走過時還帶著涼爽的香風(fēng)。

　　待到晚上，更是喧騰非凡，街頭巷尾處處都是觀光的人。小吃攤一早就開始營業(yè)，賣糖葫蘆的、燒餅的還有甜糕的也隨處可見。

　　街上處處掛上燈籠和燈柱，逛夜市、食小吃、放河燈便成為一件賞心悅目的事來。

　　除此之外，西渭橋以外，靠近瓦肆那里，還有許多人喜歡看戲曲，綿亙五里，至晦而罷。

　　徐槿容跟翡翠是靠近下午才出的門。

　　也許是好久沒出來這樣閑逛了，徐槿容一邊打量著街景，一邊覺得心情輕松了不少，看到這熱鬧場景自己也禁不住樂起來。

　　翡翠見她心情好，便說道：“小姐好久沒出來玩過了，今日看著氣色真好。”

　　徐槿容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天。

　　蜀葵如同凝固的落日，燕草如同濃縮的天空。

　　正在此時，她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笑聲，回頭一看，竟是徐氏姐妹二人。

　　徐念薇當(dāng)然也看到她了，只是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就轉(zhuǎn)頭看別的了，也沒有招呼。

　　等兩人走后，翡翠悄悄問道：“小姐，奴婢感覺，感覺徐二小姐不喜歡咱們?！?p>　　徐槿容一聽，不禁笑了，“你才看出來么，她早就不喜歡我了，這脾氣跟她娘是一樣的。

　　翡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解釋道：“其實奴婢之前也能感覺出來，只是不敢多說什么。畢竟下人不能多議論主子之間的事?！?p>　　徐槿容挑眉，“那你現(xiàn)在怎么敢說了？”

　　翡翠有些慌張，紅著臉解釋道：“奴婢就是覺得現(xiàn)在小姐對我越來越好了，奴婢就敢說了……”

　　說完，這小丫頭還偷偷打量了她一眼，確認(rèn)徐槿容此時的表情。

　　“那以前呢，不是嗎？”她故意調(diào)侃。

　　翡翠趕緊擺手否認(rèn)，“不不不，奴婢的意思就是，以前小姐性子更活潑些，奴婢太安靜了，可能跟小姐沒有現(xiàn)在那么合……就是感覺現(xiàn)在挺好的，小姐對奴婢也很好……唉，翡翠嘴笨，說不清了。”

　　徐槿容看她那個緊張的模樣，勾起唇角。

　　她拿起一個花簪子，轉(zhuǎn)口道：“翡翠，你看這個好看么？”

　　花簪做的簡單，但是兩朵櫻花用粉水晶做成，中間花蕊是一點點橙色的瑪瑙，顯得十分精巧可愛。

　　翡翠連忙點頭，“好看，小姐戴著肯定好看！”

　　徐槿容二話不說，掏出了銀子，然后把花簪給了翡翠，“送你了?！?p>　　翡翠一驚，頓時傻了眼，愣在原地，櫻桃小嘴看著粉嘟嘟的。

　　“小姐，這，這不太好吧，奴婢不敢……”

　　徐槿容把簪子放在她手里，“拿著吧，你這幾日做事勤懇，就當(dāng)我賞你的?！?p>　　翡翠接過簪子，感動得一塌糊涂，眼睛看著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地給徐槿容道謝：“奴婢，奴婢謝過小姐，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根簪子的?！?p>　　真是難得還有如此純真之人，徐槿容心里不禁感慨。

　　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天色也漸漸暗了，黃昏時分，牛乳般潔白的云層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

　　殘陽如血，街上的店鋪逐漸開始點燈。遠(yuǎn)處的山巒披上一層彩衣，隔著霧氣，被勾勒出淺淡的輪廓。

　　花船上人更多了，大家站在船頭欣賞著落日美景。還有些老人坐在船里喝茶品茗，嘮嗑打發(fā)時間。南渭河上晚風(fēng)習(xí)習(xí)，一吹過便是一陣花香。

　　徐槿容這時才有了興致想去船上看看，于是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她本是隨意地抬頭看看，沒想到忽然眼前走過一個熟悉的背影，隔著人群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等回過神來，那背影又不見了。

　　走上花船，賣河燈的小孩兒便開始挨個問著。

　　徐槿容看那個小孩兒可愛，便掏了幾文錢買了一盞。河燈是蓮花的形狀，一點燃，便閃爍著粉紅色的光，一盞盞漂在河面上，像是天上落下的星辰，鋪滿了一整個渭河。

　　這花船有三層，徐槿容看二樓人雜，根本擠不進去，于是只好去到了三樓。

　　正巧三樓人少很多，她便找了一個好位置眺望。

　　放眼望去，略過西渭橋，還能看到街頭兩邊的商鋪，綠瓦紅墻，還有橫飛的屋檐以及高高飄起的招牌旗號。

　　路上粼粼而來的馬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張紙淡泊愜意的笑容，映襯著今日的閑適。

　　“小姐，你看今日的天多好看?。　濒浯湟哺^來，歪著頭感嘆道。

　　正在此時，樓上又來了一批人，看樣子應(yīng)該也是駐足觀賞風(fēng)景的。

　　人不禁多了起來，徐槿容打算讓到一邊。一個小孩跑了過來，笑嘻嘻地看了徐槿容一眼，她想拉住那個小孩，因為三樓的欄桿有些低矮，很容易掉下去。

　　結(jié)果那小孩竄的極快，她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就感覺身后有人使勁撞了自己一下。

　　著實有些猝不及防，徐槿容又站在邊上，便一下被推了出去。

　　她頓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身后翡翠驚惶地大叫道：“小姐，小姐！啊啊啊啊，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