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夜訪
漫漫長夜中,長安仿佛也變得寂靜了。
只有荀青吃栗子的嘎嘣聲不絕于耳,聽上去分外令人焦躁。
堆滿垃圾的逼仄小巷,李白趴在屋頂,探頭眺望著下面一片廢棄的房屋,仔細觀察著形勢。
在那些窗后的暗淡燈火中,傳來隱隱的嘈雜,好像是有不少人在里面,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下面就是那個家伙的老巢,我打聽了很久,就是這一塊?!?p> 荀青趴過來,嘴里還塞著栗子,含糊不清的說:“據(jù)說他手下很多的,你要小心點?!?p> “為什么是我小心?”李白不解的看過來:“你呢?”
“我?”
荀青認(rèn)真的說:“我為你搖旗吶喊呀!”
“你不是機關(guān)師么?”
李白疑惑的說:“你的機關(guān)獸呢?白天你不是跟我說每個高級機關(guān)師都有自己護身的機關(guān)獸,鬼神莫測,威力無窮么?”
沉默。
漫長的沉默里,荀青嘴里塞滿了栗子,一臉呆滯的看著李白。
你對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妄想?
我要真有那種東西,還至于現(xiàn)在才考上最低的九級機關(guān)師么?不,稍微退而求其次,哪怕他能有個軍用機關(guān)獸,哪里還至于會被一群劫車的綁了票?
“我倒是想造那么大的機關(guān)獸,可我買不起那么貴的機關(guān)核啊?!?p> 荀青吭哧了半天,猶猶豫豫的從懷里摸出了自己的小蜘蛛:“就只有一個……這個還是機關(guān)師資格考試的時候,虞衡司免費發(fā)下來……白給的……”
李白震驚,由衷感嘆:“你好窮??!”
“用不著你說!”
荀青眼眶一紅,幾乎被氣的哭出來。
窮一點怎么了?窮也可以很快樂!
雖然沒有李白這種有錢人快樂……但小快樂難道就不快樂了嗎!
要知道,機關(guān)師的實力,完全受限于自己的作品。
如果沒有機關(guān)核,哪怕再高的制造技藝和操作水平都無從展現(xiàn),就算是荀青這樣硬是靠著死記硬背考上機關(guān)師的怪胎,沒有機關(guān)核,就基本上和廢物沒什么兩樣。
這也是寒門機關(guān)師們所普遍的窘境。
在機關(guān)核日漸昂貴的今日,想要在市面上買到民用版以外的型號,簡直難上加難,而一旦在制作時報廢,更是難以承擔(dān)這龐大的損失,只能賣身給各大機關(guān)工坊打工。
反而是貴族們在這一方面如魚得水,想要什么型號,打個招呼,自然有虞橫司的送過來。哪怕是一顆廢了,還有另一顆,流水一般源源不絕,從起點上就和荀青這幫窮狗們拉開了距離。
“荀青呀,你可要努力呀?!?p> 李白語重心長的拍著他的肩膀,結(jié)果只換來了怒視。
“你劍術(shù)那么強,為什么不砍瓜切菜的殺進去?。 避髑鄲琅叽伲骸澳睦镞€用得著我來?”
“劍術(shù)高強也要用武之處啊。況且,劍也不是萬能的。”
“你前幾天砍那個家伙,不是很輕松么?”
“那個家伙又不是什么高手,不過是劍術(shù)入門而已啊。我以逸待勞,襲擊取勝,難道不是很合理么?”
就這還只是入門?
荀青傻了,他真的想要看一下李白口中的高手究竟是什么樣,是不是能飛天遁地,和傳說中的機關(guān)天師一樣。
“況且,一對一還好說,如果亂戰(zhàn)起來,刀劍無眼,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被圍攻,到時候豈不是很難看?”
李白掰著手指,認(rèn)真的跟他說:“正所謂兵法有云: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荀青越聽越感覺不太對味,漸漸懷疑:“等等,也就是說:看準(zhǔn)時機沖進去,砍一下,能偷一個就偷一個,然后趁他們反應(yīng)不過來,撒腿就跑,對吧!”
“啊,你這個家伙……”
李白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個家伙,為什么總能把很嚴(yán)肅的事情說得這么荒誕無稽?
這難道也算是某種難得的天賦么?
“戰(zhàn)斗是一件很嚴(yán)肅的事情,荀青?!?p> 李白正色解說:“很多時候,不能一個勁兒的猛沖猛打,必須詳細的清楚敵我之間的差距,對方的弱點,對方誰是頭領(lǐng),其中有沒有無辜之人……了解清楚切實狀況,再做出對應(yīng)策略,才能贏得勝利。有時候,沒有退路,還要做好背水一戰(zhàn)的準(zhǔn)備……”
荀青受到了驚嚇:“這里……這么困難的嘛?”
李白轉(zhuǎn)眼換了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不過,那都是罕見的例外,并不具備參考……現(xiàn)在的狀況,其實是最常見的那種?!?p> 荀青仿佛明白了什么,問:“那,是哪種狀況?”
“當(dāng)然是最簡單的那種啊?!?p> 果然……
李白咧嘴一笑。
“對付一幫只會欺負(fù)小孩兒的下三濫貨色,還需要考慮那么多么?”
“——殺進去算了!”
轟!
那一瞬間,李白話音未落,他們腳下巨響迸發(fā)。
無數(shù)破磚碎瓦飛迸,這一座老屋的屋頂竟然被李白一腳剁碎,就在荀青的驚恐尖叫之中,李白拽著他像是鐵砣一樣撞碎了腐朽的樓板,從天而降。
竟然就砸進了一片熱鬧的大廳正中。
就在無數(shù)塵埃簌簌飛揚之中,一縷月光就從屋頂?shù)牧严吨姓障拢樟亮四莻€少年嘴角的微笑,還有他腿上那個哭叫的掛件。
死寂之中,李白環(huán)視著四周,凝視著大廳里的人。
“大家晚上好?!?p> 他禮貌的問:“王車兒在么?”
啪嗒一聲。
一塊碎石落下來,落進大桌上沸騰的湯鍋中,水氣升騰,模糊了一張張愕然的面孔。
那些還端著飯碗的魁梧漢子們茫然看過來,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別害怕?!?p> 李白安撫道:“我就是找他問幾句話,問完我就走,不會打擾你們太久?!?p> 無人回應(yīng)。
只有刀劍出鞘的聲音不絕于耳。
那七八個魁梧的惡漢在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就從桌子下面和凳子后面拔出了武器,對準(zhǔn)了李白的面孔。
甚至有個人掉頭就跑,撲倒墻邊,摘下來一具沉重的鐵弩,毫不手軟的對準(zhǔn)了他們。
沉重的箭矢之上帶著十六次鍛打鑄就而成的繁復(fù)花紋,鋒銳的破甲尖棱在火燭的照耀下邊浮現(xiàn)猙獰的鐵光。
媽耶,那是……軍弩?
又是軍弩?!
什么時候開始,這種戰(zhàn)爭武器在長安里這么常見了?
荀青呆滯的看著那弩身上的三束牛筋絞合成的弦和九層機構(gòu)組合成的快速設(shè)計模塊,還未曾從驚駭中反應(yīng)過來,便有勁風(fēng)呼嘯迸發(fā)!
等他發(fā)現(xiàn),那一支破空而來的弩箭對準(zhǔn)的是自己驚恐尖叫的大嘴時,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
在那一瞬間,他只感覺有一只手粗暴的按住了自己的腦袋,將他按在了地上。
緊接著,李白踏前一步,自腰間的鞘中拔出了長劍,宛如行云流水那樣,沒有任何的間歇。
逆著襲來的箭矢,斬落!
當(dāng)清冷鳴叫聲從劍刃上迸發(fā)的瞬間,所有人都眼前一陣恍惚,就仿佛有一輪明月憑空從這室內(nèi)浮現(xiàn),刺痛了所有的眼瞳。
緊接著,才有火花飛迸,足以貫穿三層墻壁的強勁弩箭被輕而易舉的一分為二從兩側(cè)飛出,釘在墻壁上,嗡嗡作響。
瞬間的離奇變化令那群惡漢們難以置信,緊接著,就便有一片黑暗襲來。
突兀的吞沒了一切。
是一只姍姍來遲的機關(guān)蜘蛛掛著蛛絲,跳到了燭火之上,將搖曳的光明打滅。
什么都看不見。
如此敏捷的機變,令李白忍不住贊嘆:“荀青,干得好!”
“那就快搞定他們?。 ?p> 荀青雙手抱頭趴在地上,驚恐吶喊:“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如果死了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這么厲害嗎?”
在黑暗里,李白輕聲笑起來,“感覺你做鬼也沒有殺傷力啊?!?p> “小雜種在這里!”
傾聽到他聲音的來處,手持刀斧的怒漢瞪大眼睛,沖向了前去??删o接著,便好像有什么東西擦肩而過。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碎裂聲從黑暗里迸發(fā),怒吼聲擴散。
一連串爭斗的咆哮和哀鳴不斷的從黑暗中響起,很快,又消失不見。最后,手持著軍弩的男人縮在墻角,劇烈的喘息著,已經(jīng)汗流浹背。
他哆嗦著手,從懷里摸索著火引,努力的摩擦齒輪,可是火花崩出,卻總也打不著。直到一簇火花終于落在飽蘸火油的繩引上,化為了舞動的火苗。
他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察覺到,周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一片靜寂。
只有一張面孔從他的眼前突兀的浮現(xiàn)。
沖著他微笑。
近在咫尺。
明明容貌堪稱俊秀,可此刻,在火苗的映照之下,卻陰森恐怖的宛如鬼魅。
“這么小的火引,竟然不到巴掌大啊,還有蓋子,里面是灌了火油么?長安的機關(guān)真厲害啊。”
絲毫不顧及對準(zhǔn)自己的軍弩,李白伸手,將鐵殼的火引從他手上摘下來,仔細的翻看著,贊不絕口,期待的抬頭問:
“可以送給我嗎?”
被那一雙眼睛凝視著,持弩者的渾身便僵硬起來,明明手指已經(jīng)扣在扳機上,卻沒有力氣扣下。
許久,他艱難的吞了口吐沫,擠出一個抽搐的笑容。
顫抖著,頷首。
“好、好啊……”
“謝謝你?!?p> 李白由衷的感謝,“既然你這么識時務(wù),那我就打輕點吧。”
拳頭的黑影從他的眼前迅速的放大,覆蓋了一切。
最后只有一聲沉悶的響聲。
嘭!
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
.
當(dāng)燭火再一次被點亮的時候,荀青下意識的想要捂住眼睛。
可他卻并沒有看到預(yù)想中的尸山血海,而是滿地鼻青臉腫打滾呻吟的壯漢……他爬起來,愕然四顧,竟然一個人都沒死。
“喂,你這個震驚的表情很傷人啊?!?p> 李白搬了張椅子坐過來,苦惱嘆氣:“…為什么每個人都當(dāng)我是殺人狂???我看起來就特別像是輕賤生命的人么?”
實在,難以理解。
所有人好像都覺得:只要劍術(shù)高超,那么就一定會魚肉弱者,只要變得強大,踐踏其他人就理所當(dāng)然。
可那樣的世界又有什么意義?
和地獄又有什么區(qū)別?
簡直令人作嘔……
他嘆息著,看向前面。
原本那個抓著弩箭想要殺人的家伙,此刻正鼻青臉腫的在地上蠕動掙扎,想要掙脫繩索,可察覺到李白的視線,便又僵硬在原地,被塞著抹布的嘴里嗚嗚做聲。
“王車兒?”李白問。
地上的男人瘋狂點頭,嗚嗚做聲。
“你應(yīng)該早一點自我介紹的,不然也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李白摘下了他的嘴里的抹布,凝視著他的面孔,鄭重發(fā)問:“那個叫當(dāng)官的孩子,去哪兒了?”
“……當(dāng)官?”
王車兒茫然,想了半天:“當(dāng)官是誰?”
于是,李白和荀青的神情就變得難看起來。
“那個乞討的小孩兒?!避髑嗬渎曁嵝眩骸皠e說你不認(rèn)識。”
好像瞬間恍悟,王車兒臉色驟變,瘋狂搖頭:“不關(guān)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他前天被人買走了!”
“什么人?”李白追問。
王車兒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眼神游移:“我、我不知道……”
“是嗎,那就算了,看來是我打擾了?!?p> 李白頷首,起身,俯瞰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可眼神卻變得冰冷起來,再無溫度:“你該不會以為我會這么說吧?”
王車兒的驚喜笑容凝固住了。
“當(dāng)官死了,前天的事情,應(yīng)該就在你賣掉他之后。”
李白沉聲說:“我不清楚你對此究竟了不了解,不過,在我看來,像你這樣的人渣,恐怕也沒辦法體會生命有多重要。
如果你知道一點什么的話,請你告訴我。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話,我會很遺憾——”
在他說話的時候,按著自己的劍柄,語氣平靜又冷漠,俯瞰著王車兒的面孔時,神情就變得毫無波動。
他說:“會有很不好的事情,在你身上發(fā)生。”
死寂之中,王車兒的表情抽搐起來,掙扎著,欲言又止,可到最后,艱難的,移開了視線。
不發(fā)一語。
荀青沉默了片刻,正想要說什么,可是有凄厲的聲音迸發(fā),自李白的手中,鐵光飛舞,掠過了王車兒的面孔,將塵埃和空氣切裂,只留下了冰冷如電的殘痕。
無數(shù)發(fā)絲突兀的飛起,在空中簌簌飄揚。
王車兒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驚恐尖叫,一陣抽搐,許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死,只有頭頂上光禿禿的一片。
他顫抖著,褲襠已經(jīng)濕了一片。
當(dāng)他抬頭的時候,便看到李白的冷漠的面孔。那個少年低頭俯瞰著他的臉,一字一頓的告訴他:“下一次,就未必這么準(zhǔn)了?!?p> “我、我真的不知道,大爺饒命,饒命?。?!”
王車兒尖叫著,涕淚橫流,他的本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少年是玩真的,當(dāng)死亡降臨在身邊時,不知所謂的骨氣和蠻勇已經(jīng)消失不見,被這一劍徹底擊潰,語無倫次的求饒:“是兩個沒有見過的人來找的我,我不認(rèn)識他們,從來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他們,他們說要買人,我就賣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對了,是云間樓,一定是是云間樓!”
他的眼睛一亮,好像終于想起了什么,高聲呼喊:“一定是他們!”
“……嘖?!?p> 那一瞬間,李白好像聽見荀青不快的咂舌聲,疑惑的看過去:“云間樓是什么地方?”
“一個人渣在長樂坊開的青樓。”
荀青不快的解釋,低頭逼問:“你怎么知道是云間樓的人?”
“我、我……以前的時候,幫過他們……一些小忙。”王車兒囁嚅著,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那兩個人里,有一個人身上有一股麝香味,那種香料,只有云間樓才有……他們一定是那里來里的!我保證!大爺饒命,我就知道這些了,饒命,饒命……”
說罷,王車兒就在地上蠕動著,奮力的向著兩人磕頭。
“既然如此的話,那么我也沒有再叨擾的理由了。”
李白頷首:“多謝你的配合,王車兒,現(xiàn)在,只差最后一件事情了?!?p> 他抬起雙手。
展示著手中的紙筆。
“能不能麻煩你,把你這些年干的事情寫出來?”
那一瞬間,王車兒驚喜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幾乎停滯了呼吸。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大理寺門前的守門人打著哈欠,推開門,然后尖叫了一聲,被門外的景象嚇的癱軟在地。
一座巨大的鐵籠被拋在了臺階的下面。鐵籠里,原本不可一世的惡霸地痞們早已經(jīng)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救命啊,救命啊……”
蓬頭垢面的王車兒從里面爬出來,抬起腫脹的面孔,艱難的伸手呼救:“都是我干的……我招了,我都招了……”
他在石階上叩首哀鳴,“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殺了我吧……”
在他的脖子上,綁著厚厚一卷文書,早已經(jīng)畫押簽字。
守門人愣了許久,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好像見了鬼一樣跑回去通告了。
半刻鐘之后,加班到現(xiàn)在還沒有歇息的狄仁杰終于從元芳處聽到了事情的收尾,不禁揉了揉發(fā)黑的眼圈。
“所以,李白那個家伙,就這么把這堆人渣丟給我了?”
“對?!痹急镏Γ骸昂孟袷侵牢以诤竺媲那母粯樱咧斑€說,想要見識一下長安城里的法律呢?!?p> “哼,那個家伙?!钡胰式懿豢斓膰K了一聲,吩咐到:“既然來了,就都送進去吧,證據(jù)確鑿,無需送審了。
脅從者,流三千里,發(fā)配為奴,為首者王車兒秋后上路?!?p> 快速手書了一封奏折之后,他蓋上了自己的印章,“看來這一次又要被鴻臚寺的那幫混賬說越權(quán)了?!?p> 元芳接過奏折,拿銅匣裝好,蓋上漆封,最后問道:“那些孩子怎么辦?”
狄仁杰沉默片刻,輕聲說:“送到教養(yǎng)院吧,讓院長放心,我不會不管?!?p> 深知長安教養(yǎng)院里窘迫的經(jīng)濟狀況和這些年來狄仁杰的捐助,元芳不禁敬佩的頷首,沒有再問。
只是,在他離去之前,卻聽見身后狄仁杰的聲音。
“元芳,如果昨晚他們真的要殺人呢?”他問,“你會怎么辦?”
“啊這……”
少年想了很久,拍了拍腦袋,無奈感嘆:“大人,熬夜加班的時候偶爾也會打盹的呀,有什么東西沒看到我也沒辦法?!?p> “哼,都是一幫讓人頭疼的家伙?!?p> 狄仁杰沒好氣兒的拿起桌子上的令牌丟過去:“快滾去干活,不然扣錢!”
“好嘞!”
少年抬手接住,微笑著,在影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