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影響力是不容小覷的。
沈瑤今年十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莊廷山大他四歲,眼見著這一年就到頭了,莊廷山也快有二十三了,同齡人中娶親可不算早了??烧f到底,這兩人在北平再相遇的時間實在算不得久。現(xiàn)在倒好,這一條街從頭到尾,從老到少沒有人不知道莊家少爺要和沈家小姐成親了。這兩位主人公卻沒受什么影響,日子過悠然自得。開了春,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春風走街串巷,問候著家家戶戶,如今這樣的世道里,別來無恙啊。
莊廷山總是忽而很忙,忽而又像小孩似的能整天逗著沈瑤玩,片刻不停。有那么幾個傍晚,莊廷山帶著沈瑤去了什剎海附近轉悠,那一片散著許許多多的院子,每個院子都包容著時光的流逝和沉淀,每個院子都看著這院落里人的愛與是非,大概這些院子是活的最為明白的。
沈瑤喜歡黃昏,與莊廷山初見是在黃昏,可絕不僅僅因為如此,她自己這么認為。她從不肯承認莊廷山對她的影響是致命的。黃昏的光穿過枝枝葉葉,穿過起起伏伏的院墻,穿過透明清新的湖面,穿過行人的心臟在每個人的指尖停留,沒有一點雜質的,如此難得。
沈瑤想,自己要是老了,能和莊廷山就住在這某個院子里,養(yǎng)養(yǎng)花草,逗逗貓狗倒也不錯。生老病死于有些人而言,是莫大的奢侈。
沈瑤愛讀《紅樓夢》,她喜歡林黛玉,草木之緣與金玉良緣,沈瑤自認為金玉過于俗氣,她同樣認為寶釵的愛俗了。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又有些學識,心高氣傲得竟還顯得可愛。可是沈瑤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正在以各種“俗氣”的方式吧莊廷山塞進自己心里,里面一點,再一點。
一大早,沈瑤把清兒就拉進了廚房,要清兒教她做飯煲湯弄點心。清兒起初一愣,反應了一會兒就明白了,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說:“老爺夫人要是知道小姐這么用心,別提多開心了。”沈瑤裝作沒聽見打著岔問東問西。忙活了一上午,連得整個廚房的人干活都不自在,又不敢多問。折騰半天就那么一碟蓮蓉團子還像回事兒,忙不迭地就要送去莊廷山那兒顯擺。清兒喊都喊不住,連個背影都像是搶來的。
這會兒,莊廷山在他莊家酒樓里和那些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不正經”的兄弟們正正經經地在聊生意,沈瑤就在這個時候來了。來人跟莊廷山說沈瑤來了的時候,他只是點頭示意讓她進來,旁人也沒多在意。
一群人正說著話,沈瑤就進來了。真是趕上時候了,那群人一見著沈瑤全部本性暴露,最里座兒看著年紀最小文質彬彬的一人開口就是“三嫂來了啊”,瞥了一眼沈瑤手里提著的東西接著說:“我們有口福了。”在他們這群人里莊廷山年紀是排第三的,比他小的都叫他三哥,比他大的也就叫他老三。沈瑤本來覺得也沒什么,許多人她也見過,可這一伙人都看著她。那“表里不一”的顧準屹開口還是“三嫂”,沈瑤迅速臉紅。最緊要的是她手里那盒點心,拿給莊廷山看叫還行,拿給這么些公子哥看,簡直毀她沈家名聲。沈瑤望著莊廷山,想向他求救,莊廷山這時候偏偏就低著頭,沈瑤看到他嘴角忍不住的笑,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莊廷山,你完了!
“行啊,就是你三哥特意讓我送來的,說新出的口味要讓大家嘗嘗?!鄙颥幪匾獍胃吡寺曊{對著顧準屹說,笑得一臉賢妻良母的樣子。
旁邊的人接過食盒,打開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倒是笑容收的非??臁8魑簧贍斠荒樥J真,有模有樣地嘗了起來。
“我說老三,你莊家的水準又提高了啊!”這回開口的是二哥。
一群人哄笑,就數顧準屹的音兒大。沈瑤就差沒撞墻了,饒是心理素質再強大,也還是個姑娘家。
莊廷山一直在旁邊也不笑,也不出聲幫沈瑤??吹缴颥帉嵲诰狡鹊牟恍辛耍陀醚凵窬媪诵Φ谜龤g的顧準屹。
“得!我走還不成么?瞧您那小氣樣兒。誒,我三哥這是不疼我嘍~”顧準屹拖長了聲音,抬起屁股就走,還不忘轉身跟沈瑤打招呼,“再見,三嫂。”害得沈瑤這臉又紅了一個度。
很快一屋子的人就散干凈了。只剩下和送完人回來坐著紋絲
不動的莊廷山。沈瑤還氣,作勢要走,莊廷山更快就擋住了她的去路,“這就要走?”
“這位先生,我們沒見過吧?大白天的,您這樣怕是不合適?!鄙颥庂€氣回道。
莊廷山彎了彎嘴角,伸手拉過沈瑤,傾身下去輕輕一吻,像飄散的蒲公英掠過手掌,像小孩吃著了糖,溫柔甜蜜。
沈瑤已經漲紅了臉,什么也說不出來。
“這位姑娘被人欺負了也不反抗?先生我要好好教教你了?!鼻f廷山戲虐地笑。
有些時間不是換人眼淚的驚喜,也沒有流傳百世的故事情節(jié),可生活本來就是這樣。我們愛困難里不曾放開的雙手,我們愛慶祝快樂的綽約舞姿,那不過都是生活每日一換的衣服。如果你開始欣賞衣服包裹下的身體,即使有軟塌層疊的贅肉,有凸起交錯的疤痕,也未曾改變,那你是擁有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