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34年。
莊廷山二十四歲，沈瑤二十歲。他們就以那種最輕松的方式度過了一整年，他們簡簡單單地做著“戀愛”這件頂時髦的事兒。可莊夫人一路催促就沒停過：“兒子，你和瑤琴都老大不小了，該怎么樣兒那就得辦了，娘老了，我可等不住了！”莊廷山就陪著笑說：“您不老，您不老，誰敢說您老我跟他急！”連一向不愿多過問的莊老爺子都開口了：“廷山吶，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別辜負人家好姑娘?！鼻f廷山只是不說話。
在沈家飯桌上，沈夫人問：“瑤瑤啊，你和廷山到底怎么打算的呀？”
“什么怎么打算呀，沒打算。娘你吃這個，特別好?！鄙颥幈苤鼐洼p。
“怕是人家不娶你吧？”沈照文打趣道。
“爹！”沈瑤氣急敗壞，但臉上的笑意未少一分。女孩子家因心眼里喜歡的人而紅著的臉，是愛情最初的見證。
一屋子，熱熱鬧鬧的。
晚飯過后，沈瑤和清兒回了自己的房間。清兒同沈瑤一向親近，說起話來自然也就沒遮攔的，她湊過去就問：“小姐，您和莊少爺為什么還不成親??？”
“哎呀，成親有什么好的，反倒拘著了。你怎么也操起這個心來了？快去，快去休息。”沈瑤就這么搪塞過去了，其實沈瑤自己也不知道。莊廷山待她極好，卻從未提過這一樁事。她就想，他應(yīng)該有他的主意，現(xiàn)在這樣兒也不差。翻來覆去的，月亮似乎都嫌她煩躲了起來。沈瑤想，得趕緊睡覺了，明兒她還要同莊廷山一塊兒吃飯看電影呢。
正當夏天，窗外蟬聲陣陣，人兒進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上，清兒進來給她送早點，天氣漸熱，清兒就拿著一把小折扇打算給餐食冷冷。碗碟剛落桌，清兒發(fā)現(xiàn)把粥落下了，回身就去拿，桌邊的折扇掉了也不知道，沈瑤都來不及叫她，她就沒影兒了。沈瑤無奈地笑著撿扇子，想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姑娘什么時候能改改這性子。沈瑤望見手柄下用來墜東西的小鐵環(huán)已經(jīng)開了，就給取了下來。瞧著還真像枚戒指。
沈瑤就跟魔怔了一樣，這“戒指”已經(jīng)套在了手指上以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干什么。想到一會兒清兒要是看見了又要笑她，就要摘，可摘到一半就卡在了關(guān)節(jié)處。硬掰掰不開，硬摘摘不下，任她如何用力，除了手指疼，皮膚泛紅沒有任何改變。這一上午，她的右手就那么躲躲藏藏的，飯也沒好好吃。
從前就覺著每次和莊廷山見面前的時間都好漫長，今天是眼看著就要出門了，手上的東西還沒取下。她只好拿了條帕子繞過手指抓在手上，遠看去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莊廷山在城北的半郊有處院子很靜又不算太偏。今兒莊廷山邀她去，親自做飯給沈瑤吃，這么久了，還是頭一次?？蛇@手上的東西真夠叫她煩的。到了那兒，莊廷山不在正屋，偏廳的桌上已經(jīng)有幾道菜了，她剛坐下一會兒，莊廷山就端著一碟醉蝦出來了。沈瑤瞧見菜，埋怨道：
“又來！這回是它來替酒了？我跟你喝還不行么？”雖是埋怨，聽起來更像是撒嬌，莊廷山只是給了她一個眼神，她就不說話了。其實沈瑤原是一個挺霸道的人，也不喜歡見著別的女子撒嬌，可到了莊廷山這兒，不自覺地就變成了這樣，絕對的服服帖帖。
他們都坐下后，莊廷山才覺得沈瑤不對勁，看著她的右手就一直垂著，拿著手帕不放也不動，伸手就去抓她的手，沈瑤就勢往回縮，莊廷山已經(jīng)抓住了，沈瑤根本就動不了，索性把手一攤給他看。沈瑤的關(guān)節(jié)還紅著，那“戒指”在她的手上的位置格外顯眼。莊廷山看見了以后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仔細的摸著她的無名指，動作那么溫柔，嘴上也沒忘記開口笑她：“就這么想嫁給我了？我莊廷山的夫人就戴這個？”
“誰為你戴了？你少自作多情了，你又不娶我。我都快被取笑死了，你還笑我？還不是都怪你，莊廷山，你簡直太混蛋了，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兒的！”越說沈瑤越覺得委屈，平時說著不在乎，這個時候眼淚卻不聽她的支配，就覺得莊廷山在耍她。
莊廷山也看出沈瑤是真難過了，他站起來走過去抱住沈瑤，手還握著她的右手，沈瑤就推他，莊廷山動也沒動說：“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最混蛋，那在下想問問沈小姐，愿不愿意嫁給我這個混蛋，嗯？”
“不愿意。”莊廷山挑挑眉，本就靠的近，吻她就更簡單了。他和沈瑤之間，最多的時候就是牽牽手，抱抱她，輕輕的吻她都很少。并不是他不想，他面前這個姑娘，他已經(jīng)寶貝到心坎兒里去了。在后海她看那院子的眼神，在她偷偷喝酒被他發(fā)現(xiàn)時的模樣，在他夜里醒來看見身邊空無一人時，還有好多好多時候，都讓他想要娶她一萬遍，
可是他不能啊。他一直暗暗在做地下工作，有不斷的任務(wù)，很多次他與沈瑤剛分開轉(zhuǎn)身就走向了另一個不知生死的路口。他想著如果他死了那她會找到另一個對她好的人的，如果萬幸沒有，就這樣一直下去多好。莊廷山時常罵自己有多自私，可只要又看見了沈瑤，什么他都不愿意多想。此刻他想都放下了，放下他莊家的重任，放下他為每一個明天的擔(dān)心，放下她看見她泛紅手指的心疼，單純的去愛這個姑娘。這個吻很久很久，就到莊廷山心中的圍墻土崩瓦解；這個吻很平靜，平靜的讓沈瑤心安，覺得這個男人給她的愛，在任何時候都足以讓她堅強。
我相信日久生情也相信一見鐘情；我向往平安盛世也不懼怕戰(zhàn)火紛飛；我可以厭惡跋山涉水也可以喜歡；只要萬水千山的背后是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