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單元都沒吃虧,自然沒有問題:“我無所謂,砍人,被人砍,江湖常事。”
衛(wèi)長天不僅吃了虧,還要擺酒賠罪,心里哪能舒服:“我今天擺酒,是給樓叔面子,同時也向王哥賠罪。至于我單元的事,沒完!”
“沒完就沒完!老子還怕你不成?”
樓護敲了敲桌面,說道:“長天啊,你侄子一事,我打聽過了,雖然單元參與了,但出手之人并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人。
他和你侄子都是去助拳,本身并沒有直接矛盾,這事能過去就讓它過去,柳市和直市天天有往來,不要讓下面的人難做?!?p> 衛(wèi)長天臉色變了變,想翻臉,但事實如此,不好再放狠話。他侄子的事,正主他惹不起,找單元麻煩,只是借題發(fā)揮,做給下面的人看而已。
“既然樓叔你發(fā)話了,我還能說什么?但昨天我折了一個人,這事總要給個交待吧?單元,我也不找你,昨天那個小崽子呢?”
今天是和談,凌霄沒讓凌七跟著,換了凌一。
單元冷笑:“昨天的人,都是我兄弟,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有事沖我來!
你丫跑到遵哥的地頭鬧事,還有理了?砍死活該!”
單元說話很沖。
衛(wèi)長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聞言火往上串,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單元罵道:“單元,你算個什么東西!給你臉了,你還真喘上了。行,今天話撂在這兒,從今往后,這長安城,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單元只是冷笑,誰怕誰!
其實這事理在單元這邊,衛(wèi)長天喊人堵單元,結果手下反而被殺了,常理只能認啞巴虧,事后再復仇。擺在桌面上談,于理不合。
衛(wèi)長天就是想找個臺階下,可單元不僅沒遞梯子,反而來了句“砍死活該”,衛(wèi)長天那邊瞬間群情激憤。
樓護氣得再次敲擊桌面,心里暗罵,這一代的“大哥”真是差勁,除了會抬杠,一點修養(yǎng)都沒有!
“干什么!干什么!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麻痹的,不想談是不是?行,你們是兩個大哥單挑,還是把人喊齊了,約個場子?麻痹!老子給你們做見證,沒死光別哼哼?!?p> 樓護發(fā)怒、罵娘,單元和衛(wèi)長天不敢接話,單元收回目光,沖樓護拱了拱手,賠個不是。
衛(wèi)長天氣呼呼地重新坐下,也不敢再發(fā)飆,輕輕嘟囔了一句,“約就約”!
王遵的地盤,不能不說話:“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今天請樓叔出面,我們多大的面子,還不知足?”
王留也開口了:“單元,昨天是某草率了,不該輕易出手,借花獻佛,這杯茶就算給你賠罪了。”
這話說得漂亮!
王留的身份特殊,以前算是半個江湖游俠,今天已經貴為將軍之子,而且他爹還是實權再握的衛(wèi)將軍,掌管南北兩軍。
長安城的治安,除了宮內,城里都由衛(wèi)將軍說了算。
輩份那東西,在絕對實力面前,不堪一擊。
單元不敢不給面子。昨天是不知道其身份,要不然哪敢動手。也幸好不知道身份,不然真要左右為難。
“昨天不知是王公當面,倒是我們孟浪了。要不是王公手下留情,昨天我們要吃大虧?!?p> 衛(wèi)長天像吃了蒼蠅一般,單元你什么意思,感情是王留手下留情,才讓你們砍死我的人?
王留沒在意單元的話,轉頭又對衛(wèi)長天說話:“長天,雖然說,這刀口舔血討活計,死生難料,但昨天確實是我疏忽,沒來得及阻攔,讓你兄弟枉死。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錢一萬給那兄弟安葬,這事就揭過去了。事情鬧大,對大家都不好,也讓我父親難做。
可否給樓叔和我一個薄面?”
凌霄暗贊這王留有水平,一方面把錯攬在自己身上,讓兩方都有臺階下;另一方面暗示,我父親是掌管長安城治安的衛(wèi)將軍,這面子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一萬的安葬費,也不算低,漢時戰(zhàn)死的士兵,安葬費也就五六千而已。
這王留,對江湖事很熱情!
問題是,王留你老瞅我干什么?難道是因為砍死人的,是我的人?
凌霄拿不定主意,抱著“與人為善”的理念,他試探著說道:“這位王~王公,砍~失手的人是我的手下,昨天已經被我狠狠教訓,現(xiàn)在還躺上床上動不了呢。這安葬費理應由我來出,不敢讓王公代勞?!?p> 王留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凌霄一顆心落了地。
表面看,是凌霄被暗示,出了點冤枉錢,而且是區(qū)區(qū)一萬錢。但這錢出得值,某種意義上,凌霄承了王留的情,也回應了王留的暗示,給了王留面子。
彼此沒說話,兩人卻暗暗建立了一種微妙的關系,昨天還拼個你死我活的,這會倒成了朋友。至于王留為什么拉攏自己,凌霄想不通,干脆就不想。
他一貫的原則,都是和氣生財,能不結仇便不結仇。
既然方向對了,凌霄膽子大了一些:“樓叔、王公、王大俠,衛(wèi)大俠,單兄,我從漢中鄉(xiāng)下來,沖撞了衛(wèi)大俠,雖說事出有因,但畢竟下人失了手,死了一名兄弟,這心里確實過意不去。這頓酒,可否讓給小弟請,向各位大人賠罪!”
衛(wèi)長安輕輕“哼”了一聲,沒反對。雖然他是一方大佬,但漢代那會,江湖大佬還沒學會收保護費、搞地下產業(yè),只憑打打殺殺的,其實賺不了幾個錢。留香樓是個銷金窟,花費可不菲。
當然凌霄并不知道這些,他靠著地球帶來的一些小發(fā)明,賺錢容易,根本沒考慮現(xiàn)在混社會其實不賺錢,只是直觀覺得,主動買單容易引人好感。
他誤打誤撞,正好說到關鍵點。
單元看了一眼凌霄,見凌霄臉色平靜,不像是膽小怕事的樣子,劉云也沖他點了點頭,意思是無妨。凌霄大方,劉云是知道的,關鍵凌霄家底雄厚,他也知道。
留香樓是高級別的青樓,普通歌伎要千錢,一般歌伎賣藝不賣身,能過夜的叫妓,留宿一晚至少三五千。在場十幾個老爺們,光光歌伎費用,起碼一二萬錢,加上喝酒美食,一晚上沒個三五萬錢下不來。都夠衛(wèi)長天的小弟安葬好幾回了。
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所謂臉面,所謂原則,最后都是利益問題。利益平衡了,面子和原則便都有了,古今如此。在乎面子的,往往家里窮。刀口舔血的日子,終究不過是為了討生計。
劍拔弩張的場面,在凌霄答應買單的那一瞬那間,便煙消云散了。
各方都倍有面子。
樓護很滿意,他出了面,只要事情擺平,就是他的面子;
王留很滿意,凌霄太特么上道了,明面上大家都沒說,可這面子給得足;
王遵很滿意,只要這酒有人請,誰賠罪都可以,就算是給了他臺階;
衛(wèi)長天也很滿意,剛才各種不爽,就是希望攪亂局面,不歡而散才好,省得出這筆“巨款”,幾萬錢,夠一堆小弟酒肉好一陣子;
單元無所謂滿意不滿意,自己這方雖然占理,但對方死了人,能解開這梁子最好,衛(wèi)長天倒不怕,樓護和王留的面子必須得給。劉云暗示過他,凌霄是個大戶,年紀雖小,家業(yè)很大。至于多大,劉云沒說明白,但說話時那滿臉的媚樣,估計小不了。
在長安,凌霄被人砍,單元肯定會出面;但凌霄要擺闊,單元不會攔。
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怕雙方死傷千萬,到最后,搞不齊雙方將領握手言和,互道佩服!
今天就是這般場面。幾杯酒下肚,單元和衛(wèi)長天已經擠在一張案幾上,牽著手,行著酒令,仿佛昨天要打要殺的,那是旁人。
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