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沒想到你我今日要死在這里……”
“師妹,等下他機關觸動之時,你我向背而立。能擋多少是多少了……”
“師兄我倆將去,你有答案了么?”景簌的雙眼直直看向杜羽。
“這……”杜羽躲開她的目光。
花忘看見這庭院中情侶道別這一幕,又瞥見李默在旁邊。她看著那寡言的男人,側臉的線條堅毅,雙目幽深。忽然決定了一件事。
“慢!關倫且住。”花忘叫停了關倫正要釋放萬箭的動作。關倫莫名。
她對著下面的人道:“我和我?guī)熜制脐囍畷r,也差點折在這亂箭之下。可惜蘭奕子這小妮愛玩,反而把自己玩進去了。本座也給你們一個機會?!?p> “你要做什么?”李默問。
“你看著就知道了。反正他們也跑不了。教主不責怪你對圣教沒有真心,你也不要責怪我!”花忘已有些氣。
“我可以先不放箭。你們可以試試破掉這機關?!被ㄍ鼘χ蔷绑庞鸬馈K恼Z調(diào)還是那么柔媚。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默已經(jīng)有點慍怒。
“不要管我?!?p> “這位姑娘,我問你句話。”花忘對著景簌道。
“什么?”正在凝視著杜羽的景簌被花忘的問題打斷。
“你是否傾心于這位道長?”
景簌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是。”她本是女兒家,當眾承認此事原本極難。但也是將死,就不在乎了。
花忘反而佩服這女子不同于俗流。好像同病相憐,若不是敵對,倒想要親近親近。
“那我可告訴你一事,你看花園西北側有一半爿紙傘狀的亭子?!彼w手一指。那西北側果然有一亭子。那亭子極小,就和油紙傘大小相似,且被削掉一半。傘上繪有鴛鴦蝴蝶,因缺了一半,這幅畫多少也差點意思。
李默知道了花忘想做什么,是不影響大局和任務。他只是朝花忘輕輕搖頭,眼神略帶勸阻?;ㄍ鼌s裝作沒看見。
原本眾人見到此物只以為是裝飾品?;ㄍ徽f,看來大有玄機。
“蘭奕子大師告訴我,此傘名為‘情比金堅’,只要一對當真有情的情侶站在那傘下,握住機關,就能免受這萬箭穿心?!?p> 兩人聞聽此言,互相看看,卻沒有往前動一步。
唐洪見兩人扭捏,“師弟師妹,你們快去!我唐某人算是算岔一步,滿盤皆輸。你們?nèi)粲袡C會不死,一定要試試?!?p> 杜羽長出一口氣,好像決定了什么。拉著景簌站在那傘下。
他把景簌推往有遮擋的那面。杜羽覺得應該有遮擋那面會安全一點吧……
“姑娘,你看那傘桿上有機關,你一按便知。”
景簌看傘桿上有一夜光圓鈕,她一按,如瀑布般降下透明絲帛將半面鐵傘之下全部覆蓋。也不知這透明絲帛是何種材質(zhì)。但沒人會懷疑它的防御力。
這樣一來大家就明白了,這半面鐵傘之下是不懼萬箭的。
景簌見師兄那邊還是沒有遮擋,花容失色?!斑@機關還是留給唐將軍用吧……”
“我用不著?!碧坪橐粩[手。
“此機關底座也有條件,左右兩邊正好是一男一女的重量。這傘還非得姑娘你用?!被ㄍ敕ǖ贸眩褂袔追值靡?。
“要我看著師兄為救我而死么?”
“一點不錯,你師兄在萬箭之下也不能以輕功躲閃,只能立在原地。因為他一動,這機關就失效了?!?p> 眾人也沒想到,這傘的底座竟然還有如此玄機?!扒楸冉饒浴笔沁@樣殘酷?蘭奕子大師未免狠心了。
本來鐘毓已經(jīng)準備暴起了,但聽了花忘的話,他也想看看這杜羽對景簌到底有幾分情在。能否一直在箭雨之下,不動半步。
“關倫放箭吧。”
“師兄,我不會開的……”景簌已經(jīng)決定不開那機關和師兄同生共死。
“師妹如果你不開機關,我死也不會原諒你的。你不想看著師兄死不瞑目吧?!倍庞鹦χf出這番話,但景簌知道他是認真的。
一時間不知多少箭羽鋪天蓋地般落下。
薛鳳吾雙刀出鞘,舞成兩道風車也似。武石榴的雙锏也作十字防御劈砍要害來箭,所幸他橫練功夫不錯,即使有箭羽射在身上也沒有大礙。兩人不約而同地護著唐洪。
唐洪自然也沒有閑著,用長劍抵擋。
但不過一個呼吸,薛鳳吾和唐洪的身上已經(jīng)掛了彩。而武石榴也不可能擋住一個部位多次的創(chuàng)傷。
那邊景簌聽話落下了布帛。箭羽果然沒有傷害她一點。鐘毓看見此景也放下心來。
薛鳳吾瞥見池塘,心生一計?!疤茖④?,我看這箭弩多半是平射。我等躲在那池塘之下必然無虞!”
此時院內(nèi)的綠植還能幫著抵擋一點,但可以料到,三輪以后,這些強弓硬弩就要把院內(nèi)的東西全部掃清。
薛鳳吾這時提出想法,倒可以一試。
三人一邊擋箭一邊后退,亦步亦趨到了池塘邊。薛鳳吾率先跳進去。
只聽一聲大叫,“??!”“這池水有毒!”
薛鳳吾全身發(fā)黑。又連忙跳了出來。還好唐洪替他撥開要害幾箭,否則當場身亡。
“好歹毒的圈套!”唐洪大怒。
“這機關除了要你唐將軍的命,更是為丐幫幫主霍登云所設立。誰不知他那手威震江湖的‘水龍吟’?萬箭之下,他必會使出‘水龍吟’。當水流潑灑之下,就是他的死期。”
箭雨暫停,正是機關在獨立換箭。他們也有了喘息之機。
“師哥,你還好么?”
“不礙事?!倍庞鹉沁吶硎呛梗膭Ψǖ共凰愕?。竟然只有幾處擦傷。
鐘毓也就懶得去管了。他依托著芭蕉樹,箭雨雖多,他只隨意撥打,依然可以不暴露身形。也因為眾人都忙著躲箭,如果有心之人觀察,他是會暴露的。
薛鳳吾氣喘吁吁,“那你們怎不等我?guī)蛶椭鞯絹?,再一網(wǎng)打盡?”
“呵呵呵呵呵呵,他人都死了,我怎么等?”花忘得意嬌笑。
“你說什么?你這婊子!”武石榴大怒朝著院墻沖過去。他們尚且不知道這個消息。
花忘叱道:“關倫放箭!”
“將軍我已無戰(zhàn)力,不要管我?!毖P吾打開號炮。只見一株煙花在天上爆開。他看得準確,只有少許藥粉被鐵網(wǎng)攔下。
又是一輪萬箭齊發(fā)。黑夜之中更加難防!
唐洪并沒有放棄倒地的薛鳳吾,他和武石榴一起幫薛鳳吾擋箭。
但庭院內(nèi)的綠植如被颶風刮過已經(jīng)殘破不堪,不能再幫他們?nèi)跫恕?p> 那邊的杜羽身上漸漸插了幾根箭。他的劍還沒有遲鈍,但應該擋不了多久了。
景簌看得心如刀絞?!皫熜帧?p> “沒事……我看我能堅持到大軍到來?!?p> 站在院墻上的花忘看著那對男女,心有所感。“他們也是師兄妹呢……”
她這話是對李默說的。
“可這女子卻不如我對你的萬一……”
李默緘默不語。也不去看身側的佳人,他背過身去,看著天上那輪月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正因為他沒有觀察著場內(nèi),鐘毓越來越大的動作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
花忘冷哼一聲。
“關倫,第三輪放?!比鐭o意外這一輪就能要他們的命。
飛箭無情,弦聲如浪。不斷傳來“篤篤”的聲音,是飛箭釘在墻上的聲音??梢娺@機關的力量有多大。
唐洪的腿上扎了一箭,是為了替薛鳳吾擋箭而受的。武石榴的身上已經(jīng)插滿了箭羽,就算他硬功了得,怕是等會也要失血而死。
下面的薛鳳吾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生機漸無。
那邊杜羽擋不住了,嘴里吐出血沫。杜羽的眼睛漸漸模糊,他覺得好累。想要用劍拄地,撐著自己殘破的身軀。
“師兄!”景簌流下兩行清淚。
就在這時,上面的花忘道:“姑娘,你握了這傘桿這么久卻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么?還是故意不救你師兄???”
“什么?”景簌趕忙去看。發(fā)現(xiàn)這傘桿并不是固定住的。
“這個傘桿啊……是可以轉動的,假如你轉一下。你師兄就不會死啦!”花忘在月色下笑得花枝亂顫,別有一番詭異。
李默看了她一眼。
“我就是要知道,到底這世上有多少真情?!?p> 原來這“情比金堅”還有這樣的用處。但結果是一樣的,如果轉動,景簌的那面又暴露了。那么還是會有一個人去死。
“不要按!”杜羽大叫。他猛然清醒?!拔夷軗踝?!”他咬破舌尖,長劍又快了起來。
景簌毫無猶豫,轉動了傘桿。
這邊鐘毓不能再藏,他看到了那轉動傘桿的纖纖玉手,他看到了杜羽的豁出命來。他也看夠了。
他此時的心情如同一潭死水,如果這杜羽但凡有一點貪生怕死,但凡景簌姐對此人沒有那么上心。他都還有借口。
此時他還是那個孑然的他,沒那種命。
但他要去救人,他不會讓自己的景簌姐有任何傷害的。
他身法如電,卻沒有那機關變化的快。
只見一道白光要擋在景簌面前。但在此之前,那半邊鐵傘竟然如孔雀開屏般展開了另外半邊,形成一個完整的雨傘。傘上繪有鴛鴦蝴蝶,那鴛鴦蝴蝶的另外一半也都出現(xiàn)了。鴛鴦蝴蝶,綠水青杏,畫面完整,好不寫意!
鐵傘也降下了另外半邊的透明幕布。任千萬箭雨,再難進入這“情比金堅”的范圍半步。
而鐘毓也被隔在了外面……
“鐘毓你怎么來了?”景簌的語調(diào)里有驚喜,也不知更多的是見到鐘毓的驚喜還是她和他師兄安然無恙的
鐘毓并不答話。只是施展神劍去撥打箭雨,比起他手中那道白光的速度,箭雨的速度著實不值一提。這箭雨怕是難傷他分毫了。
花忘和李默看到如此劍法均覺得訝異。
“師兄你看?!?p> “這是……夏侯?”李默頓了頓,“不,應該是他的那位徒弟,北海神劍?!?p> “糟糕,我弄巧成拙了。”花忘有點自責。
“這不怪你。如果是他在,這些機關確然等同擺設。我們走吧,向明肅匯報。”
“等下,先要了那唐洪的命。如此,我等的任務就不算失?。 被ㄍ鼝佬叱膳?。
“關倫不許停下,用盡箭羽!”
關倫答應了一聲。但馬蹄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已經(jīng)慌了。
箭雨驟然增加,在“情比金堅”下的一對毫發(fā)無傷。如傘下聽雨。
但那唐洪那邊的壓力空前加大。
“鐘少俠,煩請援手唐將軍!”杜羽抱拳懇求。
鐘毓沒有回應。他只是自顧自揮劍擋箭。
“鐘毓……”景簌正要開口。
只見白光一閃,而后以唐洪、薛鳳吾、武石榴為圓心。在他們的天際出現(xiàn)一片“星空”,只見那劍芒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一點劍芒尚未消失,同樣的位置又亮了起來。而那軌跡也如銀線在他們頭頂交織。
只有極快的之劍才能有如此效果。
“關倫,撤吧,不必放箭了。沒用。不走,都走不掉了。”李默看了一眼庭中的那柄神劍。
關倫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朝早已備好的馬匹哪里跑去。
花忘不甘心地和李默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