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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方集

第七章:熔鑄傲骨(4)

鬼方集 伏隨 3609 2020-12-23 23:55:43

  溫潤清雅的聲音在嘈雜的大堂內(nèi)顯得卻格外的清晰,傳進(jìn)了每個人的耳中,大堂內(nèi)慢慢的安靜下來,紛紛轉(zhuǎn)身看向江焱的方向。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是認(rèn)識江焱這個京城首富的。

  “這美人的誘惑力就是大,竟然連江焱這個家伙也來競爭?!彼吾{(diào)侃道?!斑€子衿哥哥,真不要臉?!?p>  子衿?

  未泮一愣,這個名字她也是有百余年不曾聽到過了。殷子衿,應(yīng)該算是她的竹馬,是鄰家的哥哥,不過僅此而已罷了。

  未泮聞聲看過去,入眼的簪子的確很是熟悉,但簪子后的容貌卻并不是熟悉的那張臉。

  在未泮看過來的時候那一剎那,江焱眼底的喜悅就快要溢出來了一般。

  這一次,阿未只能是他的。強(qiáng)烈的占有欲蒙蔽了江焱雙眼與心靈,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將簪子親手放上了臺上,然后殷切的仰起頭,看著二樓處的未泮,侵略性的目光毫不掩飾。

  或許是這樣的目光太過直白,未泮有些畏懼的往后退了一步。看著樓上女子的細(xì)微反應(yīng),江焱有些懊惱,他竟然忘了,未泮并不認(rèn)識這張臉。

  在江焱放下那個簪子后,大堂內(nèi)叫喊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些,原因無他,江焱手里掌握著京城大部分的經(jīng)濟(jì)命脈,若是和他爭搶,怕是以后怎么傾家蕩產(chǎn)的都不知道,到不如順?biāo)浦?,做個順手人情。

  不過還是有些位高權(quán)重的大官在叫喊,畢竟這樣的一個美人,誰不愛呢。擲千金搏美人一笑,反正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干了。樓下的豺狼虎豹們還在叫囂,但是未泮依舊沒有什么反應(yīng),視線依舊落在了唐清晏的那處方向。

  沉姒大人給了她一個機(jī)會。未泮抬手摸了摸脖頸上的血玉,這里面的白骨早就應(yīng)該回到它主人的身體里面了。

  未泮在等,也在賭。在等唐清晏開口,在賭唐清晏會不會還會記得她。

  那群高官什么時候被人這么冷落過,更何況還是一個拍賣品。不滿的抱怨聲漸漸蓋過了競拍的聲音,但是未泮絲毫沒有理睬這一群跳梁小丑,依舊在等著唐清晏的反應(yīng)。

  唐清晏的思緒還在飄忽,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疑惑迷茫。抬眼,視線撞進(jìn)了一雙清瞳,里面蓄著淡淡的水光,凝結(jié)著濃稠的,情意?

  “糖葫蘆?!碧魄尻痰统恋纳ひ粼诖筇脙?nèi)響起。

  宋岐一頭霧水的道:“不是,三哥你在說什么???什么糖葫蘆?”宋岐呆傻的看著唐清晏,自家三哥什么時候喜歡吃糖葫蘆了?

  金錢,房產(chǎn),權(quán)利,寶物,來客拿出來交換的皆是緊俏貨,這宛若平地一聲驚雷的一句話,沒頭沒尾的。

  唐清晏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說出這么一句話,只是在看到樓上人兒的那一剎那,便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那種感覺,就好像已經(jīng)演練過千次萬次般,熟稔到已經(jīng)成了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向來對女人無感的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chǎn)生了熟悉感,甚至還產(chǎn)生了若有若無的不舍感。這種脆弱而又致命的情緒,萬萬不該出現(xiàn)在他這種人身上。

  理智告訴唐清晏不該這樣做,但是竟然卻控制不了自己了。

  未泮在聽到“糖葫蘆”這三個字的時候,蓄滿眼眶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的決堤。沉姒大人說,執(zhí)念是最最難以忘記的東西,即便是轉(zhuǎn)世了,跨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也不一定會絕對的忘記。

  百年了,唐清晏也早已轉(zhuǎn)世了很多次,但冥冥之中沒有忘記的是她,以及她愛吃街道旁的糖葫蘆。

  當(dāng)年,未泮的父親是位侯爺,因而貴為侯女的她只能困于深閨之中,根本不可能吃到這些街道旁這些只屬于平民百姓的食物。

  她永遠(yuǎn)記得,她第一次吃到糖葫蘆,是上元節(jié)。那一天,普天同慶,所以作為質(zhì)子的他也被特許出來活動片刻。那是他們第一次遇見,也是未泮第一次見識到世界上還會有糖葫蘆這種東西。即便是普通的街邊零嘴,酸酸甜甜的味道,讓未泮記了百年。

  “大人,他還記得。”未泮喜極而泣,急忙轉(zhuǎn)身告訴沉姒這個消息。

  沉姒眉眼輕彎,吩咐門外的人道:“去把唐少將請上來?!?p>  “是,未泮謝過沉姒大人大恩。”未泮朝著沉姒再次福身行禮。

  “看來我們未泮姑娘是首肯了,恭喜唐少將奪得壓軸?!标惪偣芤姶饲榫埃阒肋@事成了,趕忙開口恭賀道。

  周圍人有的在叫好,有的在竊竊私語。

  “話說這唐少將會不會真的要瘸了,病急亂投醫(yī),要不然怎么會信了拍賣樓的鬼話?”

  江焱看著沉雙的人將唐清晏一行人請上二樓雅間,眉目陰沉,手慢慢的收緊,手中的酒杯應(yīng)聲碎裂,殷紅的血混合著紅酒流下,但江焱就好像感覺不到疼痛般,依舊看著云錦重簾之后。

  果然,當(dāng)初醒來的時候,就應(yīng)該直接將唐清晏弄死。

  一旁的助手看著自家先生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先生,這里是沉雙,我們不······”

  “我知道?!苯烷]眼平復(fù)了波動的情緒,再次睜開眼時又恢復(fù)成了最初始的那般模樣。

  *

  二樓的裝飾風(fēng)格與一樓的風(fēng)格大相徑庭,比起一樓,更加的古香古色,低調(diào)內(nèi)斂。宋岐邊走便在內(nèi)心默默感嘆,百余年的底蘊(yùn)果然是不同凡響,隨便一處擺件都是無法估值的寶物。

  “里面請?!?p>  雅間內(nèi),鋪陳更是華貴。唐清晏和宋岐一進(jìn)到雅間內(nèi)便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主位上的女子。一襲殷紅色的旗袍,勾勒出完美的腰線。宋岐從未見到過這么漂亮的女人,那攝人心魄的面龐,但是宋岐半分旖旎的心思都不敢有。面前的女子氣質(zhì)清冷,比起自家三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她。

  那天站在街角的那個女子。

  “恭喜,唐先生。”沉姒開口道?!皞型!?p>  唐清晏聞言微微詫異的抬眼看向主座的女子,卻看進(jìn)了滿是冰冷的眸子。

  “今日一見,沉雙的老板還真是不同凡響?!碧魄尻叹従忛_口道?!斑@種噱頭,也能吹的人盡皆信?!?p>  沉雙也不惱,淺笑著道:“到底是唐先生開的口,我們可沒有強(qiáng)迫你?!?p>  “既然交易已經(jīng)達(dá)成,那么還請?zhí)葡壬煤谜疹櫤梦淬??!?p>  “哦,對了,記得別忘了給她買糖葫蘆,交易嘛,拿出點誠意?!?p>  沒什么好說的,沉姒便打算起身離開。

  “慢著,不是說可以神藥么,一個人,這算哪門子神藥?”宋岐大起膽子攔住了面前這個氣勢非凡的女人,開口道:“忽悠人也不帶這么忽悠的吧?”

  沉姒抬眼,冰冷的視線投向宋岐,后者咽了咽口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收回了手。

  宋岐:“······”不是他慫,是這個女人的視線真的很可怕。

  沉姒走后,沉雙的侍從便引著唐清晏三人從后門走了出去。這成功讓堵在正門的江焱撲了個空。

  “三哥,我們不會真的把這個陌生女人帶回去?萬一她是誰派來的奸細(xì),竊取軍事密信怎么辦?”宋岐看了看默默跟在身后的未泮,開口問道。

  “她不會。”唐清晏聞聲抬眼看了看未泮,下意識的反駁道。說完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第二次被這種莫名的情緒所牽制。

  宋岐一愣,有些發(fā)蒙的看著自家三哥。嘖嘖嘖,平時對女人不感興趣,原來是沒遇到漂亮的。

  好色之徒。

  唐清晏自然是沒想到宋岐會想這么多,他只是打算把能夠讓他產(chǎn)生情緒波動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而已。

  至于其他的,倒是沒想到那么多。

  *

  唐清晏倒是沒克扣了未泮的糖葫蘆,一到府上便叫人去做干凈新鮮的來。

  “二樓最靠邊的那個新的房間此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不要府內(nèi)隨意走動?!惫芗覍⒁诟畠?nèi)要注意的地方詳細(xì)的跟未泮說著,邊說還暗暗打量著面前的女子。行為舉止,衣著服飾都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奇怪極了。但她又是先生帶回來的第一個女人,管家不得慎重的審視她的地位。

  唐清晏坐在沙發(fā)上,處理著剛剛遞上來的軍務(wù),眼角卻是盛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女人的身影。唐清晏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先下去。

  “我們?!碧魄尻填D了頓,有些卡殼的開口道:“以前見過?”

  未泮聽著這別扭的語調(diào),心里是按捺不住的笑意,這人就算是轉(zhuǎn)世了那么多次,性子還是半點沒變?!昂芫煤芫靡郧耙娺^,只是你忘了而已。”未泮開口道,聲音里是掩蓋不了的笑意。

  唐清晏想了一番,終歸還是沒有記起來是何時見過面前的這個女人。

  案幾上擺放就快堆積如山的公文,未泮輕輕的嘆了口氣,他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勞碌起來就廢寢忘食。

  *

  “不曾想,這沉雙大酒店的老板竟然是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苯蛼熘桦x的微笑感慨道,身子懶洋洋的窩進(jìn)沙發(fā),長腿交疊,笑意不及眼底。

  面前,沉雙一手支著下巴,一手翻著像賬本子一樣的冊子,浮光掠影的翻閱著,一目十行,漫不經(jīng)心。聽到江焱的調(diào)侃也沒出聲,依舊在翻看著手中的冊子。

  “許久沒注意人世間了,一時不察,竟然讓你這種孤魂到處漂泊了這么久?!背伶υ诜赐晔种械膬宰雍?,緩緩出聲,淡淡冷冷的聲線勾人至極,讓人不由得生出旖旎的心思。

  不過作為聽者的江焱就沒沒法產(chǎn)生什么旖旎的心思了。“孤魂”這一詞讓江焱頓時警惕了起來,不過面上倒是半分不顯,依舊是那副笑面狐貍的面具。

  沉姒低頭看著冊子上的記載,密密麻麻的記錄都是一個人的罪行。

  “奪舍,我倒是很久沒有見過這個術(shù)法了。殷子衿,你倒是讓我開了次眼?!陛p飄飄的語氣,說的卻是旁人聽不懂的詞語,當(dāng)然,這個“旁人”并不包括江焱。

  在面前女子說出“奪舍”這一詞時,江焱臉上的面具是假戴不下去了,嘴角天衣無縫的微笑漸漸龜裂?!耙笞玉啤边@三個字一出,江焱是徹底繃不住了,站起身來道:“我來不是來聽你說這些廢話的。還有,我叫江焱,不叫殷子衿,我想你認(rèn)錯人了?!?p>  說罷,便立刻推門離開。

  欲蓋彌彰,詮釋的淋漓盡致。

  沉姒看著江焱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輕笑?!安牌埱彝瞪诉@么幾百年,就想跟她耍小聰明?!?p>  沉姒慵懶的躺進(jìn)沙發(fā),素手執(zhí)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滿眼的冰寒。

  沉姒思索著,垂下精致的眉眼。奪舍,看來,是時候該肅清一下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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