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海怔了怔,道:“我什么時候兇你了?”
林小茹抽了抽鼻子,嗔道:“你還裝傻!就是之前你讓我跟姓梅的女人道歉,擺出那么兇狠的一張臉!”
錢海這才反應過來,苦笑道:“我那是一時情急,看你對咱們的救命恩人太過分,這才……說說你,我又何曾罵你了?”他不待林小茹說話,又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是怎么帶我到這里的?”
林小茹道:“你還說呢,這簡直是千鈞一發(fā)!當日我背著你逃離衡山派山門,順著小路來到這衡陽城,誰知衡山派的人也跟著來了,這里又是他們的老巢,真是讓人躲都無處躲!開始我想去客棧,誰知每家客棧門口都有衡山派弟子在轉悠;我又去借宿民居,去了幾家人家都是不收,而且衡山派的人很快循聲找來。我打退了幾撥人,卻擋不住人家源源不斷,最后我慌不擇路,恰巧經過‘逢春樓’時,看到二樓一間房子開著窗,亮著燈光,我便從窗戶跳了進來,看到這個姓梅的女人。我拔出劍,想要殺了她,她反倒說如果她死了,必會驚動很多人,到時咱們也跑不了。我聽了覺得有理,便留下她的性命。她倒也乖覺,替咱們打了不少掩護,再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錢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又對林小茹道:“真是辛苦你了?!?p> 林小茹“嗯”了一聲,卻不說話了。
錢海覺得奇怪,忽然覺得林小茹的小手在顫動,他忙用自己的大手去摸后者的臉頰,卻碰到一片濡濕,不禁驚訝道:“小茹,你怎么哭了?”
林小茹哽咽道:“我不怕辛苦,就怕你對我不好。現(xiàn)在你能兇我,將來就能打我,最后就能休了我。我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她說罷又嗚咽起來。
錢海大感頭痛,沒想到林小茹對自己斥責她的事如此介懷,以至于念念不忘。他忙湊近了林小茹,用最溫柔的語氣道:“我并不是斥責你,而是憐惜你。在我眼里,我的小茹是頂頂善良的好女孩,是最富有同情心的。當日咱們素不相識,你都肯那么盡心地照顧我。可是今日面對咱們的救命恩人,你不說感激人家,反倒惡語相向,這也就罷了,最后還要拔劍傷害人家,你說你過不過分?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p> 林小茹聽了這些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咕噥道:“我……我也不愿這樣的,誰讓她先勾引你的?!?p> 錢海不禁好笑,道:“那是開玩笑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林小茹道:“開什么玩笑都成,就是不能開這種玩笑!我……我就是不高興!”
錢海聽了一笑,伸手將林小茹攬在懷里。后者干脆將小腦袋鉆在錢海懷中,蹭啊蹭的,就像一只乞求主人憐愛的小貓。
錢海道:“小茹,你知道的,我是個乞丐頭,說白了就是這個世界中的下等人,經常被人瞧不起。可是我偏偏不服這個,我就要向所有人證明,我很了不起!”
林小茹嬌聲道:“你做到了呀。”
錢海道:“也許吧。正因為這樣,所以我頂討厭看不起別人的人。梅馨姑娘出身不好,這是事實,可那并非她自愿的啊,她也不過是個淪落風塵的可憐人罷了。而且拋開這些,她也不比任何人差些什么。你非但不尊重她,還故意揭人家的短,你說我能不生氣么?”
林小茹臉紅紅的,剛想說話,忽然覺得旁邊的梅馨翻了個身,呼吸聲停頓了一下。等到她回身細分辨時,梅馨的呼吸聲又響起來了,氣息似乎還比原來重濁了些。
錢海倒沒注意到梅馨的異狀,他只是看林小茹無故翻身,便問道:“怎么了?”林小茹忙答道:“沒什么。”話題一經岔開,錢海談話的興致便沒了,一股極濃的倦意襲來,讓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錢海道:“睡吧。”翻了個身,閉上眼,不多時便打起呼嚕來。
屋內徹底恢復了安靜,只有錢海和梅馨一重一輕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林小茹卻總是睡不著,她平平躺著,雙眼瞪視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梅馨還未醒來,就聽見林小茹焦急的呼喊聲:“錢大哥,你醒醒!你怎么啦?”
梅馨連忙睜眼坐起,定了定神,就看見錢海仰躺著,緊閉雙眼,面容慘白,任一邊的林小茹怎樣搖動呼喚,都是一動不動。
梅馨忙道:“這是怎么啦?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嗎?”
林小茹道:“我不知道啊,我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他這樣了,怎么叫他都不醒!”她說話聲音十分委屈,眼見要哭。
梅馨忙安慰她道:“林姑娘你先不要著急,咱們還是先請一個大夫來瞧瞧,別耽誤了錢大爺?shù)牟∏??!?p> 林小茹咬牙道:“他這不是病,是被劍氣損傷經脈,又中了毒,導致內傷很嚴重,尋常大夫看不了的。”
梅馨聽了也著起急來,她并不懂什么劍氣,卻知道內傷的麻煩難治,那可是內臟的傷害呀!
這時林小茹反倒冷靜下來,她先是查看錢海肩膀上被洞穿的傷口,發(fā)現(xiàn)已在漸漸愈合。又為錢海診脈,翻看他的眼睛、舌頭,末了掏出一個白色瓷瓶來,拔開塞子,將里面剩下的玉蜂漿全部給錢海灌下去。這一番折騰下來,錢海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了些,看臉色也不那么蒼白了。
林小茹卻絲毫不敢怠慢,她之前診脈時,就發(fā)現(xiàn)錢海的脈息紊亂無比,據她推測,應該是內傷與毒傷結合,形成的奇特脈象。她馬上對梅馨道:“現(xiàn)在我要去鎮(zhèn)上找丐幫的人,丐幫人才眾多,其中一定有好醫(yī)生,到時錢大哥就可以得救了。梅……姑娘,麻煩你在這里照顧他吧。”
梅馨皺眉想了想,卻道:“不行!你們之前正被衡山派的人追殺,你的容貌特征一定落在了他們眼里,你這一出去,必要被他們認出來,到時別說找丐幫的人,你自己都要折進去。”
林小茹聽了哀嘆一聲,她不得不承認梅馨所說有理。但此時錢海情況危急,她必須要冒一次險。
梅馨忽道:“若是林姑娘不擔心我誤事,就干脆讓我去吧。”
“你?!”林小茹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梅馨點點頭,道:“對,就是我。這畢竟不是出去打仗,我又是個城中的熟面孔,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p> 林小茹問道:“那你怎么找丐幫的人呢?”
梅馨卻笑了,道:“找別人或許難找,可是找?guī)讉€街道上的乞丐,難道還困難嗎?不過……”
林小茹道:“不過什么?”
梅馨攤手道:“我空口白牙的,就算見到了丐幫的人,告訴他們丐幫幫主在這里,人家又憑什么信我呢?你必須讓我?guī)б患盼锶ィ拍苋⌒庞谌??!?p> 林小茹聽了覺得有理,可她很快又犯了難。若說丐幫幫主信物,沒有比打狗棒更合適的了。可惜打狗棒在衡山派山門失落了,落在衡山派手里,那就不用提了。她又伸手尋摸錢海的周身上下,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令牌等物,都是一些尋常的隨身物品,這又怎么能充當信物呢?
正在林小茹頭疼之時,梅馨卻指著錢海手上一物道:“你看那個?!?p> 林小茹順著她所指看去,原來是錢海左手小指上戴的一只鐵指環(huán),看其表面光滑如鏡,上面還雕刻著些難以名狀的花紋,造型十分精巧。林小茹眼前一亮,忙將指環(huán)摘了下來,翻看了一下,結果發(fā)現(xiàn)里面暗藏機關,可以彈出一支三寸長的銀色細針。
林小茹聽她的小姐講過很多江湖中的事,知道這是一種探查毒素的機關指環(huán),十分珍貴。她便將鐵指環(huán)交給梅馨,道:“這個指環(huán)你收好,它足以充當信物了?!彼f罷又囑咐了梅馨幾句關于江湖幫派的黑話口令,尤其強調丐幫弟子腰間都綁著小袋子,千萬不要認錯了。
梅馨很認真地聽完,然后取出一只小手帕,將指環(huán)小心包好,收入懷中,便要離去。
林小茹忙道:“梅姐姐,一切拜托你了!”
梅馨頓了頓,道:“一下子叫這么親熱,我還不習慣呢?!闭f罷輕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