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離開逢春樓,在街上隨意走著,用眼角的余光查看街角巷尾,那里是乞丐經(jīng)常出沒之地。
過不多時,果然教她看見一個年輕的乞丐,只見后者正箕坐在一張席子上,愜意地捉著身上的虱子。梅馨心中一喜,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一邊咕噥道:“好可憐的小乞丐!”一邊慢慢湊上前去。她先是打量乞丐的腰間,見到一只小小的袋子,這應該就是一袋弟子了。
梅馨從荷包中掏出幾個銅板,彎腰放在乞丐身前的破缽里,還未待乞丐說話,便低聲道:“我知道你們瓢把子在哪里,帶我去見你們掌舵的!”
乞丐聞言很詫異地望了梅馨一眼,并不多言,起身伸了個懶腰,拿起破缽,卷起破席子,當先走去。梅馨在后跟隨,兩人穿街過巷,來到城南一座破敗的城隍廟前。
乞丐扭身對梅馨道:“姑娘稍等,我先進去通報一聲。”梅馨點點頭,乞丐便邁步進廟。梅馨靜待片刻,就見一位高大的中年乞丐跑了出來,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她,又向她身后望了望,道:“姑娘請進!”
梅馨見這中年乞丐長著一張瘦長的馬臉,瞇瞇眼,大鼻子,歪嘴角,一副兇惡的面相,不由心中惴惴。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跟著中年乞丐進廟。一進廟中,就見一些乞丐散坐各處,看見梅馨進來,都瞪著眼打量她。
中年乞丐走到神案前的蒲團處盤腿坐下,也不招呼梅馨坐,只是用炯炯的目光直視著她。過了半晌,他緩緩說道:“你不是逢春樓的梅馨姑娘嗎?你怎會知道我們幫主的下落?”
梅馨道:“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現(xiàn)在情形十分緊迫,我也沒工夫細說。”她說著從懷中掏出包著鐵指環(huán)的手帕,層層打開了,走到中年乞丐身前,道:“你先看這個?!?p> 中年乞丐探頭望了望,面露震驚之色,道:“這……這不是幫主的鐵指環(huán)嗎?怎么會在你這兒?!”他認出了鐵指環(huán)上的花紋,那正是丐幫幫主的獨有標志,外人絕難假冒。他說著話,便想伸手去拿鐵指環(huán)。
梅馨忙將鐵指環(huán)包好收起,低聲道:“現(xiàn)在你應該信我了吧。你們幫主就在我那里,而且身受重傷,危在旦夕。我來找你們,便是受她身邊人所邀,請你們?nèi)ゾ人!?p> 中年乞丐訕訕縮手,起身抱拳道:“原來如此!我實在是怠慢姑娘了,我在下乃是丐幫衡陽分舵香主劉茫。我們鳳幫主真是多虧了梅馨姑娘搭救,還請姑娘告知鳳幫主目下的詳細情形?!?p> 梅馨疑惑道:“你們幫主不是姓錢嗎,何時改姓鳳了?”
劉茫聞言,卻是嘻嘻一笑,并不說話。
梅馨“哼”了一聲,道:“等你們趕去逢春樓,自會有人告訴你們詳細情形。反正我把消息送到了,信不信是你們的事。”說著扭身要走。
劉茫趕緊攔住她,道:“姑娘留步,我并沒有不信你的意思。”他說著猶豫了一下。
此時附近的丐幫弟子都聽到兩人間的對話,知道失蹤的幫主受了重傷,正在逢春樓里,于是俱都大嘩,紛紛站起叫道:“劉香主,咱們趕緊去接幫主吧!”
劉茫止住眾人的喧嘩,想了想,吩咐道:“老三,你去飛鴿傳書總舵,說幫主受了重傷,在衡陽城逢春樓出現(xiàn)?!币幻蜇ご饝宦曤x去。劉茫對梅馨道:“梅馨姑娘先請回去,我隨后就去探望幫主?!彼謫柫隋X海的具體位置,得知其就在二樓梅馨房中。
等到梅馨離去,眾乞丐又開始鼓動劉茫,大家一起去接幫主。劉茫搖頭不許,道:“這里是衡山派的地盤,他們在此處的勢力很是龐大。若說幫主的受傷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卻不信?!彼烈髁艘粫?,又道:“還是我自己去,這樣做目標小,動靜小,我可以見機行事?!彼苏伊艘惶赘簧痰姆?,裝扮成一個富商,等到華燈初上,他就大搖大擺的向逢春樓走去。
逢春樓前的街道上,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劉?;煸谌巳褐胁⒉伙@眼。等他進入富麗堂皇的大廳,早有老鴇迎接上來,媚笑道:“這位大爺可是久沒來了,姑娘們都想著您呢。”說著便招呼手下人擺酒席,請幾位當紅的姑娘來陪。
劉茫笑道:“別的姑娘我可看不上。我要找的是梅馨姑娘!”老鴇聽了,面上帶笑,心下卻犯了嘀咕,因為梅馨之前告訴過她,已經(jīng)從良,不接客了。
劉茫從懷中掏出一個大金元寶來,笑道:“有這個,能不能見一見梅馨姑娘呢?”
老鴇一見金子,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哪里還顧得上從良不從良,“就算從良,也要把你拉回火坑!”老鴇忙諂笑道:“能能能,當然能,奴家這就帶大爺去見她?!彼f著話,腳下卻不動,只是直勾勾望著金元寶。
劉茫將金元寶扔給她,喝道:“快帶路!”老鴇手忙腳亂接過金子,忙塞進懷中,一疊聲道:“好好好,奴家這就帶路!”說罷引著劉茫,走向二樓梅馨的房間。
梅馨和林小茹正在房間里,看著昏迷的錢海犯愁呢,忽然聽見敲門聲,緊接著就聽見老鴇的聲音道:“女兒呀,這里有一位豪爽的大爺,指名道姓地找你呢?!?p> 林小茹霍然站起,緊緊盯著門外。梅馨擺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皺眉道:“媽媽,咱們不是說好了,過兩天我就為自己贖身,不接客了。你怎么還這樣!”
老鴇還未說話,就聽劉茫大聲道:“特乃乃的,架子還挺大,我卻不信這個邪!老鴇子你先走吧,這里交給我就成,我肯定讓她乖乖開門!”老鴇道:“那……那好吧,您有事再叫我。”她轉(zhuǎn)身離開,邊走邊想:“看來這扇門是保不住了,不過有了這錠金子,十扇門也壞得起。”
這里梅馨悄對林小茹道:“不要緊張,是丐幫的劉香主。”說罷起身開門。劉茫閃身進來,又隨手把門關上,急聲問道:“幫主在哪兒?”他還未待回答,就一眼瞥見躺在大床上的錢海,趕緊撲上前去,躬身低聲道:“幫主!幫主!您怎么啦?”
他又回身沖梅馨道:“梅馨姑娘,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馨指林小茹道:“這位林姑娘是你們幫主的身邊人,你還是問她吧。”
劉茫聞言,便將視線轉(zhuǎn)向林小茹。
林小茹知道眼前這人是自己人,便將錢海在衡山派內(nèi)受到暗算,被自己所救,兩人一路擺脫衡山派的追兵,機緣巧合下來到這里的經(jīng)過大概說了一遍。
劉茫聽罷大怒,一對瞇瞇眼睜得如銅鈴一般,射出兩道寒光,道:“該死的衡山派賊子!”
梅馨插話道:“劉香主,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解救錢幫主,我看他的情形已經(jīng)很不好了?!?p> 林小茹也道:“劉香主,你趕緊想辦法把錢大哥接走醫(yī)治吧。”
劉??嘈Φ溃骸澳挠羞@么容易!剛才聽林姑娘講,衡山派的人一直在追殺你們,而這里又是他們的大本營,一旦咱們大張旗鼓來接幫主,被他們知道了消息,他們肯定來阻截。說句喪氣的話,咱們衡陽分舵的人手太少,遠遠不是衡山派的對手,到時候……”他話未說完,但未盡的意思在場兩個女子都明白:到時敵眾我寡,錢??隙〞俅温涞胶馍脚墒稚?。
林小茹聽了,也為難起來,她左思右想,卻沒主意,最后咬牙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劉茫也急得來回走溜,道:“我已命人飛鴿傳書總舵,說幫主在此處,請求總舵援助。如果總舵的人馬前來,就不怕衡山派的賊子了,可是……岳州離這里足有十幾天路程呢,他們短期內(nèi)很難趕到?!?p> 林小茹恨恨道:“別說十幾天,幾天也等不了!事到如今,咱們只有冒險了。劉香主,你去召集分舵的人手來接錢大哥,到時咱們一起闖出去,誰敢阻攔,就殺了他!”
劉茫心中不快,暗道:“女人頭發(fā)長見識短,你懂什么,也敢在這里胡說!況且你到底是誰?憑什么給老子下命令!?”
林小茹見劉茫半晌無語,還欲催促時,就聽梅馨道:“林姑娘的法子其實很好?!?p> 劉茫下意識問道:“什么?”
梅馨道:“我說讓分舵眾人來接錢幫主,其實是個好法子?!?p> 這下不僅是劉茫,就連林小茹也疑惑了,她忙問道:“梅姐姐,這明明是無可奈何下的法子,又好在何處?”
梅馨笑道:“我不懂你們江湖上的事,不過我們不同青樓紅館間往往也會爭花魁。一旦得了花魁這個名號,不僅名聲上好聽,還會身價倍漲,恩客云集,可謂實利多多。所以大家在爭花魁時,無所不用其極,但這都是用在暗處,在明處大家還是要顧及面子,按照行內(nèi)的規(guī)矩做事?!?p> 林小茹越聽越是著急,她不明白梅馨為何會突然提到爭花魁的事。不過劉茫的眼睛卻越來越亮,他忍不住一拍手,道:“我明白了!衡山派暗算追殺幫主的事,只敢做在暗處,他們其實是不敢挑明的!”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又對一臉懵懂的林小茹道:“林姑娘,這里可是衡山派的大本營,就像岳州之于丐幫一般,他們在此的勢力可以說根深蒂固??墒悄銈儸F(xiàn)在都沒被抓住,這是為何?”
林小茹道:“當然是……”她本想說“運氣好”,想想不對,至于“自己武功高超”“衡山派全是笨蛋”等說法更是不靠譜,所以她回答不出了。
劉茫道:“因為他們面對的是我們丐幫,必須顧及江湖道義,只能偷偷搜捕,不能明著來,這才給了你們逃脫的機會。咱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干脆擺明車馬,直接來此接幫主去分舵,最好弄到滿城皆知。到時衡山派若來攔截,就是罔顧江湖道義,明著挑釁丐幫!我想他們再如何膽大,也不敢公然做這樣的事!”
林小茹恍然大悟,旋即大喜,道:“既然如此,劉香主你趕緊回去,找人來接錢大哥吧!”
劉茫道:“我馬上去!”說罷便告辭出門,走到門外還故意大聲道:“奶奶的,不過是個伎女,還裝得三貞九烈的,真他么的沒勁!你當爺爺非你不可么!”
他一面罵著,一面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