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往事如煙
那些侮辱,那些白眼,讓他一次次低下自己的頭。想要再次挺立脊梁骨,就只有那唯一的機會。
所以,哪怕是出賣自己的靈魂,放棄自己的真愛,他也要得到那個機會。那時,他以為自己還很年輕,只是放棄了一次,肯定還有機會挽回。
卻沒想到,她那般決絕。也沒想到,命運如此弄人。只是一個轉(zhuǎn)身,他就弄丟了她。再然后,就只能站在君王身側(cè),看著她對自己侍奉的主上笑得燦爛如花。
“白學,昔日你我定情,是我心甘情愿。即便是瞎了眼,害得自己癡心錯付,被你拋棄,也是我自作自受。那時我便發(fā)誓,今生今世,與你一刀兩斷。
怎料到你是這樣的無恥小人。今日你已娶妻,你我便該保持合適距離。你卻仍舊對我糾纏不已,說什么要我當你外室,只要我委屈幾年,你定可許我正室之位。
我不從,你便用強逼迫。那么我告訴你,若要違背本心,出賣我的靈魂,我寧可死在這河里,也不會從了你?!痹捯魟偮洌闳缫恢徽哿艘淼陌坐B,躍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離歌的身子是自由而高傲的。她的心也是自由而高傲的。所以她寧可拖著傷痛的身體死于天空飛舞,也不愿意進入他打的金籠里。
他怎么都接不住她,只能用喊啞了的嗓子不停地命令一旁的家丁。
“救她,快救她?!?p> 河邊白衣如仙般飄起,連同她決絕的話,不停響在他日后的噩夢中。如一副永遠活靈活現(xiàn)的畫軸,在他心里。年年月月,顏色從未淡去。
但他還在慶幸,因為沒找到離歌的尸體,總還有機會能找回活的離歌。卻沒想到,那次,他失去了離歌的人。再次見面時,他就失去了離歌的心。
這一切,都怪那個該死的魏昭帝。君奪臣妻,天理不容。難道魏昭帝不懂他只是暫時放棄了離歌,以后還會用正室之位迎回離歌。不,那人除了容貌俊美綺麗,更是天縱奇才,多智近乎妖,怎會不了解。那人不過是利用自己帝王的權(quán)力,硬是留住了離歌。
白學一時,心里憤恨不已。他素來極有分寸,這時想起離歌卻是失了分寸。
他完全沒想到,也從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離歌外剛內(nèi)柔,絕不會屈從任何人的心意。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則是不會交付自己真心于任何人。魏昭帝能與她有了孩子,她會在魏昭帝死后,帶著身孕遠走天涯,就只有一個可能。
那是一個能把白學拖入地獄的想法,所以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信。
直到那日,宮人們前來稟告,易如歌做了和她母親一樣的事。像是一個被隱藏了多年的大疤突然被刺破,露出了因為歲月深久而早已腐爛入骨的傷口。
他頓時失去了所有理智,沒空管鳳逸的行蹤,只想把易如歌追回來。他要她嫁給自己的兒子,他要離歌親眼看著。
當日她辜負了自己,今日她的女兒,要代替她嫁給他的兒子。
始終是離歌錯,不是他的錯。是離歌不該不嫁給他當外室,是離歌不該嫁給魏昭帝。就像易如歌不該不嫁給白珂,她只能嫁給白珂。
想到此處,白學一時間竟然不能自持。眼角竟然稍稍濕潤,面上也是一陣紅一陣黑。易如歌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感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正想悄悄地在鳳逸耳邊說這句話,卻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在了,旁邊還有他用血寫出的一排字。
“白學此時心緒不穩(wěn),白珂和白熊棠又都在這里跪著,所以我去盜藥了。”
易如歌心疼極了,用手去小心撫摸那一排字,嘴上卻無聲道:“去便去,做什么非要割破自己的手指來寫這字。不知道自己的傷勢才剛剛好嗎?”
殿外兩人雖然短暫分開,可卻是情意綿綿,殿內(nèi)眾人雖然都在一處,卻是明爭暗斗,各懷鬼胎。
許是看白學臉色持續(xù)不妙,一向聰明的狄霜連忙拉了下白珂的衣衫,示意他給白熊棠道歉。白珂蠻橫慣了,素來不把這養(yǎng)兄放在心上,于是偏過頭去,當做自己沒看見狄霜求懇的神情。
狄霜看見白學臉色越來越暗,想著自己日后的榮華富貴還在白學一句話上。她居然當著白珂和白學的面,給白熊棠跪了下來。
狄霜雖是周國賤民村出身的婢女,但畢竟深得白珂寵愛,如今又有了身孕,白熊棠哪里敢真的受她跪拜。只能在心里暗罵這周國婢子心機惡毒,有意挑撥他和白珂關(guān)系。
他身子倒是連連后退,不敢扶狄霜,也不敢看白珂怒到青筋都暴露出來,只是顧忌父皇才不過發(fā)作的臉。他和太子白珂,今日過后,只怕就要結(jié)下死仇。
只見狄霜慘慘切切地道:”白大人,對不起。狄霜知道自己不該對少主情根深種。也知道易姑娘前朝公主的身份,對少主來說是一大助力。
可狄霜自幼服侍在少主身旁,對少主早已是情根深種。如今狄霜只希望您能勸勸易姑娘,讓她接受狄霜,狄霜一定好好侍奉她和少主,絕不做非分之想?!?p> 狄霜的小心思,騙得了白珂,可卻騙不過閱人無數(shù)的白學。他怒極反笑,不分喜怒地對藏在白珂懷里當鵪鶉的狄霜道:“肚子幾個月了。”
狄霜平日里在白珂身邊撒嬌扮乖慣了,可此時對著與白珂極其相似的一張臉,卻完全不敢造次。
她低下頭,哆嗦道:“快,快要九個月。”
“那很好。”挺和氣的聲音,狄霜欣喜地抬起了頭??吹搅税讓W似乎笑得很開心。易如歌心里卻覺得很冷,因為白學的笑容像是冬天的太陽,看上去暖,實際上卻根本阻止不了嚴寒侵略。
被榮華富貴迷昏了頭的狄霜卻全沒發(fā)現(xiàn)。她只在心里暗自慶幸。幸虧及時勾搭上了白珂,否則易如歌一進門,以她天姿國色的容貌,高她好幾萬倍的家世,還有母親與皇帝的舊情,她狄霜還能有得寵的一天。
摸摸肚子,她心滿意足地又想。果然,這帝王家子嗣最重要。就算之前易如歌一氣之下,找了陛下理論,害得殿下雪中求退婚,陛下現(xiàn)在還是得讓她這個給白家傳宗接代有功的大臣進門。
笨蛋易如歌,你父親前朝魏昭帝亡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只有一女,皇位沒有正統(tǒng)繼承人,宗室們才會誰也不服誰地打了起來,讓鳳華和白學這兩個外人白撿了便宜。
如今,她有免死金牌在身上,又有什么好怕。
“來人,把狄霜帶下去好好照顧。”白學和顏悅色地吩咐,不知哪里來的宮人們殷勤卻不親熱地要把狄霜扶下去。
看著滿面得意的狄霜,白珂頭上卻不停地冒出汗水。
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白玉鋪成的,光可鑒人的磚石上,他自己慘白無比的臉被清晰地映出。
“我去,這古代女人真可怕。不知道牙刷和男人不能和其他女人共用嗎?也不怕得艾滋?!?p> 易如歌一邊吐槽這事不關(guān)己的一出鬧劇,一邊對這狄霜顛倒黑白,瞬間就能導演出一部大戲的本事欽佩不已。
突然,眼前一黑,耳朵像是被人塞了什么東西,她頓時變得又瞎又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