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長長的一個哈欠打過之后，困意也隨著席卷上來。
依舊有許多只言片語在腦子里面晃來晃去，但秦衛(wèi)寧覺得自己此時的狀態(tài)，已不適合再將它們整理成文了。
他從褲兜的香煙盒里掏出一支煙，在即將燃盡的蠟燭火苗上引著，同時拿起桌上的智能手表按了一下。
已經(jīng)夜里十一點了……
秦衛(wèi)寧有些無語。
他是從八點多開始寫的。
而這篇文章，僅是將第一部分的三子之一堪堪寫完，他居然就將近用了三個小時？
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即他也就釋然了。
自己要一邊想一邊寫，用的還是不怎么習慣的毛筆，慢點兒也屬正常。
今晚就這樣吧……反正印報紙的事兒，對自己來說也并不急于一時。
沒有按時交稿的壓力，亦不指著寫文章掙錢吃飯，分為幾天將其完成即可。
把寫好的文章用鎮(zhèn)紙壓住，帶上手表，借著油燈和蠟燭的光亮，秦衛(wèi)寧起身在屋子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
他把包袱打開，將里面的產(chǎn)品隨便堆在桌子上。
然后又把身上的襯衣，褲子脫下，同西服外套一并疊好。
想著明天讓素云都漿洗一遍之后，這三件現(xiàn)代衣服，就該和自己的腰帶與錢包一同封存起來，當做壓箱底兒的念想了。
“不繼續(xù)寫了？”
通過攝像頭一直關(guān)注著，或者說是監(jiān)視著他這邊的藍星，見他像是要準備睡覺，便開口問道。
“對啊，人類不能連續(xù)工作，到了晚上是要休息的?！?p> 秦衛(wèi)寧說著將油燈吹滅，借著蠟燭最后的光亮，身子慢慢爬上了不遠處的床鋪。
這不同尋常的一天忙碌下來，他也覺得很累了。
夏天的深夜里，外面的空氣沒了日間烈陽的照射，變得不再那么燥熱。
可只有一扇窗戶透氣的東廂房內(nèi)，這會兒也并不怎么涼爽。
躺在軟和褥子上的秦衛(wèi)寧，便沒蓋被子。
但為了不讓偶爾嗡嗡飛過來的蚊蠅叮咬，他的身子也沒有光著。
除了內(nèi)褲和襪子，以及，可以預見在將來的日子里不會輕易離身的智能手表之外。
他還從素云拿來的一套衣帽內(nèi)，翻出了一身棉質(zhì)的，應該是古代服飾中，所貼身穿著的中衣給換上了，當做睡衣。
因為不用干活出力，古代有錢人的服飾都是寬袍大袖，并不講究修身和塑形。
所以秦衛(wèi)寧穿著別人的衣服，雖然說不上正好合適，但也感覺不到太緊或是太松。
身體越發(fā)的疲憊，走了許多路程的腿腳剛不再那么難受，一直抬著寫字的胳膊與握筆的手指卻又酸痛起來……
桌上的蠟燭頭兒終于燃盡。
帶著火星的燭芯閃了兩閃，升起一股細細的白煙之后，便熄滅于還有淺淺一層蠟油的青色小瓷盞里。
黑暗中，秦衛(wèi)寧枕著壓住手槍的布枕頭，輾轉(zhuǎn)反側(cè)，不斷地烙燒餅。
眼睛好幾次閉上又睜開，眸子一直光亮有神采。
身子雖然累，但之前寫文章所引起的腦力劇烈活動，讓他并不那么好入眠。
不想數(shù)羊玩兒的秦衛(wèi)寧，摸索著又點上了一支煙。
在吞云吐霧中，他跟不知疲倦，不用睡覺的藍星聊起了天。
“我寫的文章怎么呀？”
“字嗎？丑死了……”
秦衛(wèi)寧哼了一聲，“你知道我不是在問你這個?！?p> “你是說你的觀點啊？”
耳道里，藍星明知故問。
等了一會兒之后，它才肯定道：“不錯。到底是給小學生教歷史的，腦子里對明朝的歷史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這為將來省去了很多麻煩?！?p> 如果秦衛(wèi)寧不是支教教師，不是教歷史的，沒有這一身份所應具備的必要知識。
那從頭學起這個時代的歷史，和對原歷史事件的走向，以及造成那種走向的原因沒有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的話，對于藍星而言，真的將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藍星現(xiàn)在都有些慶幸了。
它繼續(xù)說道：“最難得可貴的是，我看你寫的文章，是有把皇明的一切問題，都歸咎到它內(nèi)部的利益集團……也就是它們貪污腐敗的苗頭上。這與我的看法差不多。想來，我們在日后的共事過程中，是不會出現(xiàn)較大分歧的?！?p> “你也認為大明亡國，是由于它的利益集團貪污腐?。俊?p> 聽藍星認同自己的觀點，秦衛(wèi)寧并沒有驕傲自滿，而是反問起來：
“會不會太簡單了呢？當然，小國亡于外，大國亡于內(nèi)。古中國大一統(tǒng)朝代之滅亡，都是由于內(nèi)部原因，這一點我是堅信的。因為很多時候，不是它們的敵人有多強，而是他們爛掉了。”
一個器官衰竭的垂死病人，連手指都動不了一下，那么即使武裝到牙齒，也不可能打過一個拿著木棒石頭的幼齡兒童。
因為力氣小，武器差，幼齡兒童或許要打很多下才能打死對方，但總歸會打死，這是一定的。
所以在秦衛(wèi)寧的認知里，金滅遼宋，滿清滅皇明，根本不是什么所謂的野蠻征服文明。
而是新生的，有活力的一方，取代了垂死的，病入膏肓的另一方。
但那導致器官衰竭的病因，就只是貪污腐敗嗎？
秦衛(wèi)寧在寫文章的時候，一心都是為了往利益集團身上扣鍋，反正他們虱子多了不咬，又不是什么好東西，鍋大點兒無所謂。
可對外宣傳是一回事，內(nèi)部意見又是另一回事。
宣傳自然可以夸大。
但正確看待問題的清醒與理智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此時跟藍星商量到這一步時，扣鍋的手也有些不穩(wěn)。
只聽藍星說道：“是有些簡單，簡單是因為說的太具體了。但我們不要講貪污腐敗，只講貪與腐這兩點，就不會再有問題?！?p> “貪，可以是貪生怕死。腐，也包含著腐化墮落。通過對后世的一句名言‘反腐則亡黨，不反則亡國’的深刻體會，我們就可以知道，管理階層的貪腐，對于政權(quán)的存在和國家的興衰，時時刻刻都起著決定性的影響。”
“著名的歷史周期律，就是一部一次次反貪腐，最終一次次徹底失敗的歷史總概括?！?p> “一個國家本該有的東西，沒有了，被貪掉了，那就一定會在某些時刻出現(xiàn)嚴重問題！皇明不光是兵，還有錢，還有朝廷對基層的組織力，掌控力……這些全部都被它的利益集團給偷走了……一個公司，如果里面的員工人人都偷手的話，那都要倒閉，更何況一個國家？”
“如果你對明末問題的了解還有隔膜，其實可以拿離你最近的清末時期對比參照一下，它們很像。除了洋人不跟滿清一樣非要殖民皇明，它們的模板幾乎就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