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杖身上的方塊字
羅布的家位于伯恩斯市的核心區(qū)的于連居住區(qū),是附近有名的富人聚集地,整個小區(qū)由一幢幢精美的別墅組建而成。
下了馬車,羅布輕車熟路的帶著蘇努抵達自家小樓,穿過庭院,推開朱色大門,幾名稍有幾分姿色的年輕女傭已經(jīng)迎上前來,主動接過了羅布身上的背包。
“少爺,您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學校放的早??惉?,我父親還沒有回來吧?”
提起父親,羅布略顯緊張。
“還沒有,老爺一般要等到五點左右回家,而現(xiàn)在才下午三點過一刻鐘?!?p> “呼,那就好~”
羅布拍拍胸口,紓緩一口氣,對著面前的女傭們叮囑道:
“我和我同學有點事情上去商議,等下沒有我的允許,請不要隨意踏入我房間里,謝謝?!?p> “好的,少爺。那你們要不要吃點什么?”其中一名女傭詢問道。
“給我來一杯甜牛奶就行,蘇努,你呢?”
“給我來杯熱水……”
“好的,兩杯牛奶,都要帶冰塊的?!?p> 眼下正值六月中旬,室外的氣溫已經(jīng)漲到一定的高度,此時來一杯冰鎮(zhèn)的飲品是件很讓人心神愉悅的事情。
“沒問題,少爺。這位小少爺你的背包可以……”一名女傭伸手去接蘇努背著的書包。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了?!?p> 蘇努后撤一小步。
在女傭不解的眼神中,蘇努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我自己背著就好?!?p> “嘿,別拘謹,到了我家就當自己家一樣?!?p> 羅布大大咧咧的將手擔在蘇努的肩上。
蘇努摘下他的手臂,笑道:“所以我自己背著就好了啊?!?p> “沒趣?!?p> 羅布揮揮手,示意傭人們散開:“隨便他吧,你們?nèi)ッΑ!?p> 說完,他有些不放心,又特意轉(zhuǎn)過身叮囑一句:
“千萬記得,不要隨意進我房間?。 ?p> “是。”
得到確定的答復,羅布這才放心些許,在門邊的紅毯上換好便鞋,他帶著蘇努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沿著金燦燦的銅鋁合金樓梯扶手往上前行,羅布一邊走一邊與身邊的蘇努閑談:
“其實克洛德先生說的也沒錯啦,現(xiàn)在就是古董的黃金時代,你知道這些東西的市價現(xiàn)在增長的有多快嗎?”
蘇努搖了搖頭。
羅布聲音漸高:“比博恩斯市核心區(qū)最繁華的明翰路段的房子漲的還快!”
“真夸張!”
蘇努暗暗咋舌。
他聽別人科普過明翰路段那一片的房子,三四年前100個金巴倫就能買下的房子,如今300個金巴倫也就只能買下一半的面積。
這漲幅怎能不令人心驚!
“所以我父親找到門路,親自去鄉(xiāng)下用不菲的價格收到了這一批蒙昧時代的古董,為此,他甚至連續(xù)耽誤了近半個月的時間!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囤積個十年八年,這些玩意的價值至少要翻上好幾番!”
羅布沒有刻意炫耀的意思,但蘇努還是被他的言語給刺激到了。
有錢人果然只會越來越有錢?。?p> “先不說了,我房間到了,蘇努你先進去坐一小會,我去拿東西。”
……
嶄新而空曠的書桌旁,蘇努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羅布取來的幾件物品。
一把金色斷劍,一根銀白色文明杖,三只淡紅色半透明的琉璃瓶,一一橫呈在這張名貴的梨木書桌表面。
“拿的時候小心點,這些瓶子易碎,而且這兩個大家伙沉得很。”
盡管知道蘇努不是一個冒失的人,羅布還是多叮囑了一句。
他將百葉簾拉至兩旁,下午的陽光毫無阻礙的從明亮的玻璃窗中長驅(qū)直入,在光潔的漆面上彈跳開來,輻射向四面八方,將每一件物品都照耀出五彩斑斕的迷人色澤。
這幾件歷史悠久的物品,不僅沒有被侵蝕暗淡,反而在歷經(jīng)漫長歲月的考驗之后,重新散發(fā)出更加耀眼光芒。
炫目的光照得蘇努幾乎快要睜不開眼了。
他瞇起眼睛,帶上羅布拿來的白色手套,手臂一弓,首先拿起斷劍。
雖然是千年以前的物品,這把劍保存的還是相當完好,金光燦燦,宛如剛剛鍛打出來。
劍刃寬厚,劍柄細短,劍格細長而筆直,從造型上來看,這是一把騎士劍。斷口的位置十分整齊,猶如直線,看上去像是在某場戰(zhàn)斗中,被另一把極為鋒利的兵器攔腰切斷。
劍刃的表面已經(jīng)被人清理過,沒有一丁點灰塵,劍身處臨近劍格的位置刻有十字圖案,和博恩斯大教堂頂上的十字架造型高度吻合,這似乎是屬于至高教派的武器。
至高教派是個歷史悠久的教派,起源歷史甚至還要遠早于蒙昧時代,從時間上看并無矛盾之處。
‘這或許是一千年前的至高騎士團中,某名騎士的隨身兵刃,因為戰(zhàn)斗而很不幸的被折斷?!K努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
‘不過至高教派向來聲威浩大、權勢滔天,究竟是什么人敢挑釁它?難道是千年的那場獵巫運動中,拼死反抗的巫師們?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蘇努思索著,拿起第二件物品。
這是一根大約1公尺長的文明杖,外觀設計雖然較為傳統(tǒng)奇特,卻沒有明顯的宗教痕跡,大抵是一件民間物品。
其外形修長圓潤,拿起來滿滿的金屬物品的沉重感。杖身底部向內(nèi)收縮,成尖頭樣,便于抓地,頂部設計成球形,中間留有鑲孔,大概是曾經(jīng)鑲嵌過什么寶石一類的裝飾物品。
只可惜,這件裝飾物已經(jīng)消失,如今只余下一個空蕩蕩的坑。
文明杖的下部做過特殊處理,精細的防滑紋并沒有在時間中被磨平,反而能清楚的看清每一絲,摸上去觸感也很好。
蘇努暗暗奇怪起來。
文明杖又稱手杖,是紳士們經(jīng)常用以展示自身風度和身份,與他們筆挺的身姿和典雅的禮服相應的隨身物品。
一般而言,不都是握住上部的嗎,為什么這根手杖會在中下處做防滑設計?
難道是為了危機時刻可以舉起來防身用的?
可若是這樣,為什么不將防滑紋設計在上部,方便用杖底的尖頭去攻擊敵人,而是選擇設計在下部,將可能鑲嵌著名貴寶石的那一端作為武器前端?
此外,這根銀白色的金屬杖入手極沉,那些瘦弱的紳士們一直提著不累么?
‘或許這就是文化斷層吧,某些設計用現(xiàn)在的眼光去看,還真是難以理解啊。不過這件東西倒是和剛才的斷劍沒有什么糾葛之處。’
蘇努邊看邊思考。
就在這時,側邊的羅布指著法杖驚訝的說道:
“蘇努你快看,反面有字!”
有字?
帶著疑惑,蘇努將法杖翻轉(zhuǎn),果有一些神秘復雜的字符跳入眼簾。
這些文字呈方塊狀,大小相當,一個個排列的十分工整,正以一種特殊的技巧刻在金屬手杖表面。倘若觀察的角度稍有不對,便難以留意到他們。
“很奇怪,這些字符看上去似乎不是蒙昧時代的文字?”
羅布雖然不愛讀書,但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他還是知道的,何況蒙昧時代和當前時代的文字一脈相承字體相近。
他敢斷言,杖身上刻著的這些十分工整優(yōu)美的方形文字,絕對不會和當前流行的彎彎曲曲的字符掛鉤。
蘇努定定的看著這些文字,它們由各類橫、豎、斜向的線條交叉組成,是一種從沒見過的陌生字體,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一眼就能辨識出每一個單詞的意思。
就好像是他曾經(jīng)專門學習過這種文字,只因長時間不使用而暫時沉沒于記憶深處,如今再次看到它們,差不多一下子就回憶起來了。
“諸神的時代……淪為過去,魔法的……力量……將主宰……這片古老的土地……
噓!
那些惡犬追來了……
但我們不懼死亡……
法術真理永存!”
這些文字的語法表述和當前文字差別很大,不過因為有著天然的熟悉感,蘇努還是勉強在腦海中整理出了它們的意思。
只是這些內(nèi)容,卻讓他難以理解。
諸神時代……那是什么?
魔法……又是什么?
馬戲團最愛表演的魔術戲法嗎?
又或者指的是蒙昧時代曾經(jīng)盛行一時的巫術?
而刻下這段話的人又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呢?
單純是興趣使然,抑或是為了警示什么?
難以理解!
“咚咚咚!”
門口猝然響起了敲門聲。
“??!”
全身心投入的蘇努被驚出一身冷汗。
“不必擔心,蘇努,不可能是我的父親回來了。你不知道,他進我房間從來都不會先敲門的!
我想,應該是傭人過來送冰牛奶了。你慢慢看,我去取牛奶?!?p> 羅布好言安慰著,起身走向門口。
被敲門聲驚醒,蘇努暫時放下了手里的文明杖,稍微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腕后,他小心翼翼的拿起剩下的三只琉璃瓶,一一托在掌心觀摩。
這三只瓶子顏色、質(zhì)地、款式完全相同,大小不超過四分之一手掌大,從瓶底到瓶口均由淡紅色的透明琉璃燒制而成,材質(zhì)剔透,樣式小巧精美,看樣子是屬于同一批次生產(chǎn)的東西,或者是有著某種統(tǒng)一生產(chǎn)標準的制式物品。
瓶口的設計很有意思,同材質(zhì)的瓶塞大小剛好完全貼死了瓶口,不露一絲縫隙,一根琉璃插銷從瓶口處橫穿而過,承擔著保險卡的作用。
‘這種瓶子被設計出來是用以存放一些珍貴物品的,并且從瓶口的密實設計來看,甚至有可能是某種易于揮發(fā)的物品或者液體之類的東西?!?p> 蘇努輕輕的退出橫在瓶塞上的插銷,拔開瓶塞打開琉璃瓶,瓶子里面空空如也,一絲一毫都沒有剩下。
琉璃內(nèi)壁相對較厚,瓶底也很厚實,不易被物理損壞,這是它們能被完好無損的保存至今的原因之一,同時一定程度上也驗證了蘇努剛才的猜想。
蘇努將臉湊近,用手輕輕的將瓶口的氣體扇到鼻子下方,沒有聞到任何特殊氣味。
這三只瓶子都空了很久,連氣味都不曾留下,無法得知蒙昧時代的人用它們存放了什么。
當然,說是蒙昧時代還有點言之過早,畢竟除了羅布的言語以外,蘇努無法找出任何能證明它們屬于蒙昧時代的證據(jù)。
蒙昧時代的古董本就流傳不多,造型上也是各不相同。
這幾樣物品他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有在哪些專業(yè)書籍上看到過與之類似的東西,除了斷刃上那個象征著至高教派的標志,那個一千多年都沒有變化過的十字圖案。
‘為什么不去問一問羅布,他憑什么會認為這幾樣物品出自蒙昧時代呢?’
這個想法只在腦中出現(xiàn)了幾秒鐘,就被蘇努果斷放棄。想來這個觀點也是羅布偶然從他父親口中聽到的。
‘至于去詢問羅布的父親老戴維?’
抱歉,別逗了。。。
看起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那些文字上面,只要能找到這些文字在歷史上遺留的痕跡,就一定能確定這一批物品的具體年代。
想到那些文字,蘇努放好琉璃瓶,重新翻查那根銀色金屬手杖。
“蘇努,你能辨識出這些文字嗎?”
不一會功夫,去門口取牛奶的羅布已經(jīng)回來了。
蘇努搖了搖頭。
關于他能讀懂這些方形文字這件事說起來實在是詭異,他一時間無法解釋清楚。
羅布笑遞過來一只印著博恩斯高塔圖像的馬克杯:“那你還看的這么投入?不如先歇一歇,喝點牛奶降降溫?”
“謝謝。我只是想先記下這些文字,等回去以后再慢慢研究。”
蘇努接過杯子,卻沒有喝,而是把它放在了書桌上,轉(zhuǎn)而問道:
“你不看嗎?”
羅布攤了攤右手,道:
“你知道的,我對考古學根本就不感興趣,如果不是父親逼著我學這門枯燥的學科,我早就是一名出色的冒險家了!”
“可是,冒險家也要學很多專業(yè)的知識,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那些都根本不是冒險。”
羅布很正經(jīng)的打斷了蘇努。
“所有事先準備充分的都不能算是冒險,只不過是按部就班走流程罷了。
只有什么都不懂,依舊面不改色的選擇一頭撞上去,才配稱之為冒險!”
說話的時候,羅布的雙眼突然放出亮光,眼神迷醉,一陣神往。
“……”
蘇努短暫無言。
“既然這樣,那你上午的時候,為什么還要拉著我欣賞它們?”
羅布笑著給出解釋:“因為我那古板的老爹說過,蒙昧時代的物品很可能是古董市場未來的重中之重,我想,等你去了普蘭克大學以后,一定會被重點安排學習相關課程的。
蘇努,你是一個相當優(yōu)秀且自律的人,所以我想讓你提前近距離的接觸到它們,不至于因為經(jīng)濟狀態(tài)而在某些方面落于人后。”
蘇努愣住了,他壓根就沒想到,羅布邀請他來欣賞古董居然是出自這樣的目的。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羅布。
好在羅布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出言解圍:
“被我感動到了是吧?哈!有什么話就留到以后用行動去證明吧!
不過話說起來,有些時候,你的聰慧反而會讓你顯得愚笨。”
說到這,羅布賣了個關子。
“啊,怎么了?”
蘇努面帶疑惑。
羅布得意的一笑:“如果是我想記下這些文字,我會拿出紙和筆,而不是靠記憶力。
你知道的,某個專家說過,記憶力會隨著時間而衰退,按照某種曲線規(guī)律?!?p> “額……”
蘇努摸了摸額頭,隨后老老實實的打開背包,取出紙筆仔細抄錄。
其實對他來說,這些東西抄不抄錄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已經(jīng)記住了這些文字,并且完全讀懂了這幾句話的意思。
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只是當著羅布的面,做一場“合情合理”的表演。
蘇努無聲的抄寫,一旁的羅布安靜地喝著牛奶。
大約一個鐘之后。
“時間不早了,再等一會,我父親就要到家了,我找人送你回家吧?!?p> 羅布拉響了房內(nèi)的絲線,遠處響起鈴鐺聲。
“這是傳話鈴,只需要輕輕的拉響,卡麗瑪她們聽到鈴鐺聲很快就會過來了?!?p> 面對著蘇努奇怪的眼神,羅布解釋了一句。
“狗大戶!”蘇努忍不住在心中編排一聲。
于他而言,別說用鈴鐺呼喚女傭了,即使是買上一只鈴鐺都足以讓他心疼。
這種銅制物品的價格可不便宜,起碼值十幾條劣質(zhì)的粗面包。
“謝謝你,羅布,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這回,蘇努沒有拒絕羅布的好意,很干脆的答應了下來。
于連區(qū)離他租住的普通住宅區(qū)剛好分布在學校的兩側,中間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靠自己的雙腿完成這么大的工作量的話,明天可能就要因為雙腿酸澀而影響到自己面見克洛德導師。
說起克洛德導師,剛好明天可以去問問他與方塊字有關的知識點。
導師知識淵博,見多識廣,一定可以替自己解惑。
總的來說,今天是很有收獲的一天,正如羅布所言,若非有特殊的途徑,某些東西以自己的財力根本難以觸及。
只是有點可惜,這些東西都是屬于老戴維的,并且價值不菲,蘇努無法開口將其借回去繼續(xù)研究。
羅布將幾件古董放回老戴維的保險箱內(nèi),將它們擺放成之前的模樣,反復較正了位置之后,他將蘇努送下樓,一直送到馬車上。
“轆轆轆?!?p> 馬車動起來了。
望著車廂內(nèi)遠去的蘇努,羅布突然雙手合圍放在嘴前放聲大喊:“好好加油啊,蘇努,你的未來自當一片光明!”
蘇努不知道好友為什么要說這個,但胸腔內(nèi)卻不可控制的升起一股暖意,溫暖了他整顆心臟。
他從車廂側邊的窗格中伸出手,握成拳頭在馬車帶起來風中用力的揮動著。
“我會的,羅布,你也要加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