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調位風波

　　又到了心愛的美術課時間了，本周老師要講水粉畫。美術劉老師在筱秋的眼中是不同的，那份不同在于她眼中流露出的對美好事物的發(fā)現(xiàn)。劉老師打扮得很時尚，很精致，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直發(fā)，像綢緞一般；冷艷的氣質配上精致的妝容，說起話來激情澎湃。劉老師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任何手法、技巧，任何類型的表現(xiàn)形式，都不是在炫耀畫者的繪畫技巧如何高明，而是在表述感情，任何不具有感情色彩的復制品都只是印刷術的功勞。欣賞畫作，就要學會欣賞作者所要表述的情感；創(chuàng)作畫作，更要有自己的特點和感情色彩，這樣才能創(chuàng)作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作品。劉老師給學生們看了很多她自己創(chuàng)作的畫作，有時是以一個物體為元素進行系列創(chuàng)作，有時是一種情緒基調下的情感宣泄。總之在筱秋看來，美術老師的課是最最引人入勝的，也是最最期待的。今天作品的標題就是初冬的校園。

　　筱秋望著窗外，落英繽紛，暖陽照耀下的梧桐樹挺拔浪漫，深淺不一的色彩，濃妝艷抹，絢麗多彩。一葉一世界，每片落葉都形態(tài)各一，從小樹苗到參天大樹，從發(fā)芽到變綠變黃再到隨風飄落，飛舞到大地泥土中。小小的葉子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寒來暑往，經(jīng)歷了風雪雨雷。挺拔的樹們，見過了人來人往，校園的林林總總，送走了一屆一屆六年六年的畢業(yè)生。由剛入校的懵懂無知，到畢業(yè)前的成熟成長，筱秋不禁感嘆，校園中那一排排“守護者”們的堅韌與偉大。自己也要做一個經(jīng)得起風雨，見得了世面的人。讓困難不如意如落葉般隨風飄散吧，自己要做像大樹一樣向陽生長的人?？粗?，想著，筱秋在日記本上寫道：

　　“愿自己能成為一棵大樹，

　　在接受了陽光雨露的沐浴和滋潤后，

　　洗去暗淡和塵埃，

　　從容搖曳著生長，

　　清清爽爽，灑灑脫脫，

　　不只為自己而活，也不只為一個人而活，

　　牢牢地扎根，枝葉無限的伸展，

　　活出自己的一片郁郁蔥蔥?！?p>　　筱秋有寫日記的習慣，從有了第一本日記本開始。

　　說起筱秋的第一本日記本，還是五年級的時候，筱秋在學校圖書館看到了一本漫畫雜志《哈哈畫報》，上面每一期都會有讀者答題的欄目，筱秋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回答了一次問題，郵寄到編輯部。沒想到半個月后，在二樓樓梯口的窗臺上放著一封信，一個牛皮紙的包裝，上面寫著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字。因為家里從來沒人寫過信，也從沒人收到過信。即便在整座樓，也沒有個收信件的固定位置，也難為郵遞員，把信件放在了二樓樓梯口的窗臺上，時間長了，人們也習慣了。筱秋其實對二樓窗臺上偶爾的信件充滿了好奇，尤其是灑脫的連筆字配上圖案各異的郵票，再加上郵戳，那簡直比收到實物禮物還要開心——盡管筱秋和筱夏也沒收到過什么禮物。這第一本日記本就是這樣的雙重驚喜——蓋著郵戳，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還有一個體育名人漫畫筆記本。這對于一個從沒買過除寫字練習、小演草等學校要求的本子外的筱秋來說，簡直堪稱最好的禮物了。筱秋于是決定把它當作自己的第一本日記本，記錄很重要的東西。

　　有時間有感悟時，筱秋就很珍惜的拿出藍黑色鋼筆，工工整整的寫下心儀的文字，她相信日記本會是自己最好的傾聽者和最忠實的朋友。

　　觀察時間結束后，筱秋開始畫畫，拿出前天撿到的顏料盒，筱秋仔細的蘸著顏料。一點點取色，一點點調色。

　　同桌李響一邊和旁邊的好哥們瞎聊，一邊時不時地看一下筱秋。李響雖然學習成績不咋地，但人緣還是可以的，六年級的他已經(jīng)有170的身高了，因為愛好體育，所以長得很勻稱，除了眼睛有些小之外，長相完全符合帥氣的標準，在班里和男生們玩得很好，因為有時脾氣不太好，所以大部分女生都不大敢招惹他。由于李響母親工作忙，所以老師找家長都不好約到，更別說向家長“反映”孩子在校情況了?？傮w來說，他屬于令老師們頭疼，一般學生也不敢招惹的“刺頭”學生。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李響的同桌換了一撥兒又一撥兒。和男生同桌，不是說話就是打鬧，老師們需要時刻提醒、批評，嚴重影響上課秩序；和女生同桌，不是今天把同桌的東西弄壞，就是明天把同桌惹哭，班主任也很是頭疼。所以從五年級起，班主任實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只好“忍痛”，將自己心愛的、學習最認真、上課最守紀律，從不受同桌影響的莫筱秋調成了李響的同桌。說來也奇怪，自從李響和莫筱秋同桌后，他的改變有目共睹，非但沒有影響筱秋的成績，而且也變得收斂了很多。上課只是交頭接耳，偶爾說說話，作業(yè)不但開始上交了，而且還能做到基本完成。這在以前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李響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同桌，還是很仗義的。他知道筱秋有個自己的日記本，偶爾會偷偷拿出來寫一會，他從來沒偷看過。他也知道筱秋的交友原則——凡是花錢的交往活動都一概不參加，原則問題，堅持的死死的，沒有例外。為了表達對筱秋堅持省錢主義原則的毅力的欽佩，他偶爾會“支援”一下同桌，當然也順便“參考”一下筱秋的作業(yè)，這也是為了少讓老師耽誤課余時間找家長。所以看到筱秋寫日記，他一點也不意外，倒是看到筱秋拿出的顏料盒，讓李響很是意外。自己也準備了，平時一般都是筱秋借他的，但這次卻沒派上用場。而且一看就知道筱秋的這個水粉顏料不便宜。

　　李響難得的停止了和旁邊學生的說笑，轉身朝向筱秋，又看看筱秋的顏料盒。

　　“你的？”李響問。

　　“嗯?！斌闱稂c點頭答道，沒有第二個字的解釋。

　　“能借我用用吧？”李響轉念一想，想多打探點情況。

　　“其他顏料可以，白色不行！”筱秋答到。

　　“為什么白色不行？”

　　“因為水粉畫白色用處最大，用得量也最多，兩格的白色根本不夠用的！”筱秋解釋到。

　　“奧，好吧！我也帶了其實！”李響轉成笑臉地對筱秋說：“你的不夠，可以用我的！”

　　筱秋聽到李響的話，手中的畫筆沒有停止，依然調著色，但內(nèi)心還是很感動的。平時都是李響借給自己文具，自己有了顏料還這么斤斤計較，實在是……但又不愿多解釋，還是畫畫吧。一會提醒他按時完成作業(yè)。

　　李響看著筱秋認真畫畫的側臉，不自覺得嘴角微微上揚。認真畫畫的女孩真美！雖然滿手的水粉顏料，不愛搭理人也不愛笑，話少得沒法聊天，但就這樣偶爾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李響內(nèi)心有說不出的安心。就覺得這就是筱秋應該有的樣子，只要是她坐在旁邊，這樣就很好。

　　下課放學后，班里排隊出校門，一個班分成了四個小分隊，每個隊都有隊長，帶著一路回家。小隊是根據(jù)回家的路線分的。誰快到家了，就可以離隊。九十年代的小學生們還是很自立的，基本都是自己回家，很少有家長接的，因為基本都是就近上學。對于學習好、長相好的女生，很多小男生會跟著人家的小隊走，哪怕不順路，也要“陪走”一段再回家。說是“陪走”，也只是跟在隊伍后面，邊打鬧邊引起女生的注意而已。尤其是對于像筱秋這樣的冰山美人來說，跟著一路，也就只是跟著而已。

　　今天放學后，筱秋這一隊的人多了幾個，李響帶著幾個小男生，邊打鬧，邊跟在最后。筱秋一般不理會，因為是班里的班委，筱秋很多時候把自己當作負責約束他們的人，和調皮搗蛋的男生們接觸多了，筱秋對每個人的脾氣可以說摸得相當透，對他們一點也不會客氣，該動手就動手，毫不吝嗇力氣。今天同桌也和自己一隊，倒是讓筱秋有點意外，畢竟他倆并不順路。

　　筱秋離隊后，自己還要走兩條馬路，經(jīng)過一條街道，來到了自己的“鬼樓”前。李響和另外兩個小男生還在打鬧著。筱秋也沒理會，就上了樓。一會聽見樓道里傳來一陣起哄聲，筱秋回頭到樓梯口看時，只聽到一聲“快跑！”和一陣嬉鬧伴隨著呼隆隆下樓聲。筱秋媽媽聽到了，就多問了一句，筱秋也沒給媽媽多解釋。

　　這周要開家長會，每次的家長會都是筱秋的媽媽參加。而且媽媽參加前都會很認真的打扮一番，洗頭發(fā)，換得體的衣服，皮鞋擦得锃亮。還會打上有淡淡香味的頭油。

　　筱秋照例在家長會前幫老師把學生的作業(yè)本都擺好，開會前負責家長簽字、指引。家長會開始后，筱秋就可以先回家了。

　　當媽媽回來后，筱秋已經(jīng)做好飯了，復雜的菜色，筱秋不會。兩樣配菜的筱秋基本都可以。筱秋看媽媽臉色不大好看。又看看媽媽拿回的期中考試卷子。88分！數(shù)學卷子。媽媽說數(shù)學老師在家長會上點了名，同桌兩人都考了88分。但沒有批評筱秋，只是說了，不要只看分數(shù)，同樣的88，李響的88分，和莫筱秋的88分，能一個水平嗎？但在媽媽看來，這比單獨批評筱秋還要嚴重。媽媽一直以來都不怎么干涉筱秋的學校生活，媽媽對筱秋的學習是很嚴格的，因為她自己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什么活都得干，還要整天在家看孩子，照顧家庭，體面一點的工作都得要有學歷才行。就是筱秋和筱夏的名字，還是媽媽查字典后取的。要是有文化，有正式工作，也不致于找筱秋的爸爸。一直以來，筱秋也都是媽媽心目中最值得驕傲的孩子。從認字起，每一天的作業(yè)都一筆一劃認真完成，起初是寫不好媽媽就讓筱秋重寫，后來是媽媽不用管筱秋寫作業(yè)了，筱秋自己覺得寫得不好或錯字太多，就直接在作業(yè)最后寫上“重寫”兩個字，再寫一遍。所以根本沒有什么天才、學霸，只不過把別人玩游戲的時間拿來多寫了幾遍作業(yè)而已。也因為筱秋的學習態(tài)度，所以老師們都格外看好筱秋。就拿這次考試來說，同樣考了88分，同桌和筱秋卻受到了不同的待遇。筱秋其實內(nèi)心挺自責的，沒有考好。尤其是看到媽媽有點失望的表情時，更是內(nèi)疚。

　　第二天上課，班主任老師宣布為了讓同學們更好的為小升初做準備，班里要重新調位。筱秋暗暗覺得有可以會被調走。果然，筱秋被調到了和另一個女生邵琳同桌。筱秋表面上很淡定的樣子，其實內(nèi)心還是很不舍的。畢竟李響作為同桌來說還是有很多好處的，起碼不多事，不好事，沒有小事，對自己只有幫助。當然自己也幫助了他。而且他還很自覺的找隔壁的男生聊天，從不影響筱秋上課聽講。不知道是不是和這次期中考試成績有關。不過八九不離十。

　　一下課，這個課間格外喧鬧，像是對期中考試成績公布完的一種釋放，班里打鬧的同學也格外張狂。一會兒，筱秋的新同桌邵琳，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辦公室找老師告狀去了。原來李響帶著一幫男生在教室里玩開火車的游戲，“不小心”撞倒了邵琳兩次。

　　筱秋很想去跟李響說點什么，但李響卻用幽怨的眼神看著莫筱秋。筱秋也不想多做解釋，就這樣吧。

　　莫筱秋處理同學關系一向如此。比較淡，不會投入太多感情，但內(nèi)心深處又十分敏感。她不會主動向別人示好，但自己絕對有交友處事的原則底線。但事已致此，也只能順其自然了。之后李響被老師約談，邵琳又被“不小心”撞倒過幾次。筱秋倒是沒有受到什么“特殊”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