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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淵而行

第十八章 關(guān)之山故友

凝淵而行 沉行越 3417 2021-08-10 18:55:39

  自樂中青從這個小竹屋中醒來,已經(jīng)過了足足五日。

  竹林叢葉磨蹭的簌簌聲,和急急落下的雨點(diǎn)聲,屋外泥濘的小道和屋內(nèi)幽雅的裝扮。

  他醒來時,下意識以為自己回到了梵煌城中城的百生醫(yī)莊內(nèi)。

  但他遠(yuǎn)遠(yuǎn)眺去,就立刻發(fā)覺自己正身處一處山頂,四周皆是濃濃的雨霧。

  望歸元躺在屋內(nèi)另一側(cè)的床上,雙眸緊閉,雙唇緊抿,右腰處綁上了繃帶,隱隱滲出駭人的血跡。

  樂中青起身想要叫醒望歸元,可還沒等他下床,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陣強(qiáng)勁的風(fēng),竟直接將他吹回了床上。

  哪來的妖風(fēng)?!

  樂中青下意識抬手摸向腰間,卻發(fā)現(xiàn)那里空無一物。

  他大驚:刀!我的刀呢?

  可是回應(yīng)他的,只有屋外隆隆的雨聲和乳白的霧氣。

  轉(zhuǎn)眼五日過去,他與望歸元都被軟禁了整整五日。

  每日的吃食都會在二人睡時送到門口,望歸元傷得太重,多日昏迷不醒、高燒不退。

  樂中青坐在望歸元的床鋪邊,伸出兩根手指探在她的脖頸處,氣息已經(jīng)很弱了,如若再不好好救治,恐怕……

  他心下悲涼,知道不得不再離開這里。

  于是他抄起銅燭臺用作防身,毅然決然地走出了竹屋。

  可當(dāng)他走出竹屋,四下皆是濃濃白霧,方圓幾里不見一物,只有正前方有處石階往下。

  樂中青正打算走下石階,那股強(qiáng)勁的妖風(fēng)蠻狠地刮來,吹得他連連后退,竟無法前進(jìn)半步。

  他忍不住半帶著慍怒,半帶著計(jì)謀地大聲喝道:“妖賊!只敢吹來些妖風(fēng)迷人眼,卻不敢現(xiàn)身正面敵!”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石階處顯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但還不等他看清,那人影便疾步上前。

  須臾之間,便一躍而在樂中青的頭頂上,手中持的一把火紅刀身的寶刀。

  正是樂中青的怒冠刀!

  樂中青慌忙用銅燭臺一擋,對方手起刀落,銅燭臺便被劈成了兩半,刀劈傳來的力震得樂中青虎口劇痛。

  但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人的身影,只看見濃霧中的赤紅刀身就如一明亮的火把在揮舞著。

  樂中青手中根本沒有武器抵擋,只能打滾、翻筋斗閃避,身上沾滿了濕泥。

  堂堂世間最強(qiáng)的妖魔獵師竟如此狼狽不堪。

  見樂中青喘著粗氣,全然無還手之力,那人便漸漸退回了濃霧之中。

  “站??!”

  樂中青怒吼一聲,運(yùn)動法陣,口吐咒法。

  只見霎時金光四射,四周的白霧皆被驅(qū)散。

  那人被金光照到,沒來及躲進(jìn)濃霧之中,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樂中青面前。

  “你是…當(dāng)年羅鳴河之戰(zhàn)現(xiàn)身的武神行生慈?”

  他訝異地喊出聲來。

  只見對面被稱為“武神”的行生慈,正是郁昆梵夢中的玉面少年郎。

  面如冠玉,入鬢雙眉墨染,眼眸細(xì)長,黑發(fā)披散,一身的棕麻布衫。

  看樣子倒也不像是活了千百年之久的天上神仙。

  只是與郁昆梵夢中不同的是,眼前的行生慈有著一雙金黃色的瞳孔,與其對視,便感覺直攝心魄。

  “青弟,這把刀,你使得可還順手?”

  行生慈輕撫著刀身,他的聲音渾厚純澈。

  “行大哥?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面前的行生慈,是當(dāng)年羅鳴河之戰(zhàn)下界的武神,樂中青當(dāng)時與其私交甚好,相稱兄弟,還得他贈與了怒冠刀。

  但是后來,卷池義離開了城中城,他肆意吸食人血、殺人取命的惡名傳來。

  神界卻不知為何傳達(dá)了行生慈“無需作為”的命令,引起了城中城眾人的不滿。

  最終導(dǎo)致行生慈在指責(zé)中憤然離去。

  距離樂中青上次與他相見,足足過去十年之久,自己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也到了快而立之年。

  不知這漫長十年對行生慈這樣的神而言,是否只是短短一瞬罷了?

  “行大哥,這里是哪?你為什么要把我們關(guān)在這五日?”

  這是樂中青最關(guān)心的問題。

  行生慈卻答非所問道:“你們可見過郁昆梵了?”

  “郁昆梵?行大哥也認(rèn)識那個半神半人的少年?”

  “他的父親是這里的前任城主阿烏西卡,母親是崇狼族圣女郁甘初。”

  其實(shí)此時的行生慈,已經(jīng)是枯木年盡之時,這是他為了實(shí)現(xiàn)舊友的遺愿,而付出的“代價”。

  那位舊友是郁昆梵的母親郁甘初,舊友的遺愿是照顧好郁昆梵。

  行生慈許多年前曾多次下界,與作為圣女的郁甘初成了摯友。

  當(dāng)年尚在神界的行生慈,收到了郁甘初在霖露竹峰寺難產(chǎn)的急訊。

  可他無法不受命令就離開神界。

  所以只能選擇暫時分出自己的一部分靈,下界附身在霖露竹峰寺一住持身上,化名慧慈。

  附身在住持身上的行生慈在竹峰寺陪伴了郁甘初生產(chǎn)。

  那位崇狼族的圣女經(jīng)歷了難產(chǎn)后,立刻開始大出血,命不保夕。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牢牢攥住行生慈的手,說出了此生最后的預(yù)言:

  “行生慈,照顧好吾兒昆梵,他是梵人…擁有神力之人…”

  為了郁甘初的遺愿,行生慈決定將這部分靈留在凡人住持的身上,并撫養(yǎng)郁昆梵直至其成年。

  但是老住持的肉身早已風(fēng)燭殘年。

  這份靈只是行生慈忍受巨大痛苦撕裂而出的一部分靈,根本無法維持這樣的肉身永生。

  終于在借助這具肉身活了十七年后,老住持壽終正寢,享年一百零八歲。

  肉身的突然潰敗,讓毫無防備的行生慈之靈被困在了老住持的肉身上。

  也正因此,郁卜苦才會在那個時候,看到了偽裝下的神之靈,看到了神明的象征——黃金瞳。

  而死去的肉身無法維持靈存活。

  于是行生慈的這部分靈便也隨著肉身的潰敗而消散。

  靈魂的消散無論是對凡人還是神來說,都是萬劍刺心、身受火烤般的痛苦。

  這樣的痛苦讓行生慈再也無法恢復(fù)至從前,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是一個廢人。

  聽完行生慈的自述,樂中青深受震撼,忍不住開口道:“行大哥這是何必?為何要為一陌生孩兒,犧牲自己的靈魂和畢生的武功?”

  “這孩子的父親阿烏西卡,他繼承了相鯨之靈,并且相鯨之靈也繼續(xù)選擇了他的孩子?!?p>  “相鯨?是當(dāng)年與卷池義共同抵御邪祟的武神?與七十二賢人、初代妖魔獵師同輩的那位英雄武神?”

  行生慈淡淡一笑:“沒錯,就是他,我與他出生入死數(shù)千年,是彼此最信賴的后盾,繼承他之靈的凡人,我必然要竭盡全力保護(hù)?!?p>  “原來是因?yàn)橄圉L…”

  “也因?yàn)槎嗄昵俺醮蜗陆纭θ碎g一竅不通的我,多次受過圣女郁甘初的恩惠,這也是我對她的一次報答?!?p>  樂中青沒有說什么,他從行生慈的神情中,看出了這位武神與圣女必定還有另外的故事。

  雖然生活在谷云大陸,但對于彼岸的崇狼族、邇梁族還有通靈一族,樂中青也不是沒有了解過。

  他知道這個地方信拜神明,選出來的圣女與圣子,都被視為能與神明溝通之人,從前神明還會下界時,聽說都是他們與神明交涉談判。

  崇狼族的圣女郁甘初,從千人中被選拔而出,想必也是不凡之人。

  “但是,青弟,我守護(hù)那孩子十七年,還是因?yàn)樗悄穷A(yù)言中的神之子。”

  “預(yù)言?什么預(yù)言?”

  行生慈的神情嚴(yán)肅了許多:“萬惡之靈與被卷池義玷污的婀梵之靈,已經(jīng)再次現(xiàn)世,我們需要做好準(zhǔn)備了?!?p>  “萬惡之靈與婀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萬惡之靈在被鎮(zhèn)石封印前,已經(jīng)在一部分靈附身在一凡人少女身上?!?p>  “那少女是何人?”

  “正是郁昆梵的義妹,我刻意收養(yǎng)的霖露孤女——郁卜苦。”

  “義妹?孤女?那被卷池義玷污的婀梵之靈又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婀梵之靈本是世間至純至凈之物,可是附身到了卷池義身上后,卷池義的惡行天下皆知、天理難容?!?p>  “因此,卷池義殺死了至純至凈的婀梵之靈?”

  “僅僅惡行的話,還不足以殺死一個足以封印萬惡之靈的純凈之靈?!?p>  “那是?”

  “卷池義與萬惡之靈定下了契約?!?p>  “契約?”

  “卷池義消滅掉所有鎮(zhèn)石,解除萬惡之靈的封印,萬惡之靈幫助卷池義獲得永生,所以婀梵之靈因此徹底消散?!?p>  “那暮墳的鎮(zhèn)石便是他們搞的鬼了。你剛剛說萬惡之靈的宿主是一凡人少女,那卷池義之靈呢?”

  “卷池義死后,被玷污的婀梵之靈便附身到了聞人家的幺子——聞人藏鋒身上。”

  樂中青不自禁地“啊”了一聲,顯然他想起了幾月前的那場妖火婚宴。

  果然是城中城的人都錯怪望歸桑了!

  “行大哥,這兩大妖魔現(xiàn)世,還請你看在我的情面上,再次出手幫幫城中城!”

  樂中青想起從前城中城人,對行生慈不作為卷池義惡行的辱罵。

  只好轉(zhuǎn)而說看在自己的情面上,請這位昔日的武神幫幫忙。

  可行生慈長嘆一口氣,只道:“我壽命將近,恐怕無法再多做些什么了?!?p>  “行大哥…”

  樂中青這才想起,現(xiàn)在的行生慈,已經(jīng)是缺失一部分靈的廢人了。

  “但是城中城有你這樣的后浪尚在,又何必多懼?”

  行生慈走上前,將怒冠刀交換至樂中青手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在一石墩上坐下,閉上了雙眼,神色寧靜得像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只聽到他緩緩道:“青弟,我此次旅途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我們彼世再見啦?!?p>  “行大哥…行大哥?”

  樂中青見他久久不出聲,便上前探了探鼻息,已然全無動靜,他心下了然,卻不免還是傷感萬分。

  想起多年前,行生慈與自己在羅鳴河并肩作戰(zhàn)的場景,忍不住為他痛哭出聲。

  只看見行生慈全身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刺眼得樂中青睜不開眼。

  等他再次睜眼時,這里便只剩他一人。

  竹屋內(nèi),紫砂壺的茶氣未涼。

  竹屋外,濃霧褪去,遠(yuǎn)方的日出照亮了關(guān)之山的山頭。

  “中青。”

  樂中青聽到背后有人叫自己。

  轉(zhuǎn)頭看見,竟是望歸元捂著傷口,緩步挪到了竹屋門前,看上去元?dú)獯蠛谩?p>  “中青,這里是哪里?你在與誰說話?”

  樂中青垂下頭,看著那空無一物的石墩,嘆道:

  “這里是聚摩城,我剛剛送別了一位故友…現(xiàn)在,我們需要迎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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