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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淵而行

第三十九章 無邊黑海

凝淵而行 沉行越 2517 2021-09-14 11:53:51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為時(shí)三天三夜的婚宴結(jié)束了。

  萬喜夫婦定居在百生醫(yī)莊內(nèi),兩人決定一年內(nèi)能抱個(gè)大胖小子。

  左丘溫之告別了梵煌城中城,他還有好些生意上的事務(wù)要處理。

  都萊在薩青愷的護(hù)送下,帶著都靜楓回到了王府,他心里是否有了答案,沒人知曉。

  赴宴的賓客們,在談笑之間,四散相離。

  望歸桑也從前一夜的宿醉中醒來,見身邊已沒了那人的陪伴,很是疑惑地起身查看。

  她在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墨跡尚未干透,想是新寫的:

  阿桑,你可醒了?昨夜飲酒過甚,記得去吃杯醒酒湯。

  我又要走了,很抱歉,但我必須要走。

  我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也有很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

  可是我身上有著責(zé)任與使命,我無法辜負(fù)這一路上為我付出的眾人。

  替我向浩好好說聲再見和抱歉,爹爹沒法再陪他一起長大了。

  替我再向安平他們道聲喜,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叫安平別再去想舊聚摩城的事情,那聞人藏鋒…做那件事,多半是為殉情。

  還有溫之兄,希望他的家業(yè)能越做越大、紅紅火火。

  替我寬慰幾句曹王爺,告訴他,尾夫人現(xiàn)在身處暮墳城中城東郊的元生坊,她還活著。

  我還是要對你,阿桑,再說聲抱歉。

  我想要再擁抱你,想要再摸摸你的手,但我沒有時(shí)間去做了。

  世間雖有天命,但凡人之力也可逆天命而行,我始終信你這句話。

  所以,你也不要放棄自己的理想。

  時(shí)間過得這么快,總是留下這么多未盡的遺憾。

  好像幸福的開始便注定了悲傷的到來。

  我想,我們終究算是錯(cuò)過了。

  抱歉,阿桑,歸期無期。

  望歸桑讀到這兒,失神地跪坐在地上,無意間觸碰到了什么東西。

  她拿起一看,正是郁昆梵的那條腰帶。

  淚水不自覺地淌下,她拿起腰帶放在鼻前嗅了嗅,又將它抱在懷里,無聲痛哭起來。

  而就在此時(shí),遠(yuǎn)在上京城的暮墳城中城,迎來了它最后的客人。

  暮墳鎮(zhèn)石物歸原主,發(fā)著幽幽的綠光,靜靜懸浮在光束之中,無聲宣示著它的力量。

  郁昆梵瞟了它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向盤墓湖前進(jìn)。

  幽淡黑藍(lán)的光線之中,谷雨澤從一個(gè)黑暗的角落處現(xiàn)身。

  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整個(gè)人已經(jīng)憔悴得脫相,身上的衣服也沾滿泥污。

  “這三年來,我都在這里,等著您的到來。您終于是想通了,郁昆梵。”

  郁昆梵與她滆湖相望,面上的神情微微觸動(dòng)。

  他只問:“我獻(xiàn)祭之后,封印你身上的萬惡之靈,你會(huì)因此喪命嗎?”

  谷雨澤沒想到他會(huì)問這個(gè),只笑笑道:

  “或許會(huì)死,或許不會(huì),不過就算獻(xiàn)祭沒有取我性命,我現(xiàn)在的狀況也撐不了幾年了?!?p>  郁昆梵垂下頭,糾結(jié)地咬了咬嘴唇。

  谷雨澤輕輕嘆了口氣,她還是那么年輕,風(fēng)華正茂,本該是少女的年紀(jì),卻要背負(fù)血緣的詛咒。

  她輕聲問道:“少城主,聚摩城…還好嗎?我爹他…還好嗎?”

  郁昆梵不忍再傷她的心,便回答:“百姓安居樂業(yè),一切都很好。”

  谷雨澤聽罷,高興地笑了笑,但這笑消失得很快,她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那般疲憊滄桑的神色。

  “這三年來,我以為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可到了如今這一刻,心里還是慌得厲害,您呢?”

  郁昆梵思考了半晌,回答:“光榮,我只感到光榮?!?p>  “是嘛,我心里慌,也可能是我活的十幾年來,遺憾實(shí)在太多?!?p>  “我想見姐姐一面,想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她的錯(cuò)?!?p>  “我還想見貴二公子一面,從前年輕的時(shí)候,我和其他姑娘們一樣,可中意他了?!?p>  “可惜,我好像還沒體驗(yàn)過活著,就要死去了。”

  谷雨澤抬起眼來,帶著歉意又對郁昆梵說道:

  “抱歉,說出這些話來,我這些年實(shí)在是沒有可以說話的人?!?p>  郁昆梵神色堅(jiān)定,他只回答:“不會(huì)的,我會(huì)保住你的性命?!?p>  “您說笑了,少城主?!?p>  谷雨澤只淡淡地笑著說道。

  郁昆梵走到盤墓湖旁,湖水微微蕩漾起波紋,像是在與他對話一般。

  他半跪下身子,將那銀白色的右臂全部浸泡在湖水之中。

  湖面開始冒出氣泡與白汽,郁昆梵用左手一撈。

  只見他的右手已完全不見,徒剩斷臂,而左手則是多了一把刀身銀白的寶刀。

  “承生之刃…”

  谷雨澤看著,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郁昆梵起身,將刀扔去,恰好落在谷雨澤的面前。

  她不解地抬起頭。

  “拿著,護(hù)身?!?p>  郁昆梵說完,就一頭扎進(jìn)了盤墓湖中。

  冰冷的湖水緊緊擁住他,將他拖拽至那片深不見底的黑色中心。

  睜眼是黑色,閉眼也是黑色。

  此處無光。

  就如他在死生之地所經(jīng)歷的那樣,無數(shù)只輕柔的手撫過他的全身。

  像是在洗盡他這番世俗之旅沾染的塵土。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漂浮了起來,即使在水里,呼吸也變得暢通無阻。

  漸漸地,他感覺自己好像在被剝離出什么東西。

  他的靈被提了起來,那塊沉重的、骯臟的肉身離他而去,沉入了湖底。

  看不見的水流頑皮地將他肆意拉拽,不知正確的方向究竟在何處。

  最終,他好像又落在了那片柔軟的草地上。

  模糊卻又溫暖的光暈,溫柔地照亮了他與他的周身。

  他試著站起來成功了,四周的一片黑暗之中,出現(xiàn)了兩個(gè)看不清的、相依的人影。

  明明看不清臉,郁昆梵心中卻十分確定答案。

  “父親。母親?!?p>  阿烏西卡與郁甘初向他各伸出一只手。

  郁昆梵笑著沖了過去,沖進(jìn)父親與母親的懷抱之中。

  他知道,故事在這里結(jié)束了,他將面對新的開始,新的人生。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比遠(yuǎn)方更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正在靜待著他靈魂的降臨。

  谷雨澤拾起承生之刃。

  平靜的湖面忽然劇烈地震動(dòng)起來,讓她難以站穩(wěn)。

  就在此時(shí),暮墳鎮(zhèn)石“啪”的一聲脆響,碎裂成了無數(shù)粉末。

  這便是一個(gè)時(shí)代的終結(jié),一段歷史的尾聲。

  湖水噴涌而出,猶如洪水般向谷雨澤襲來。

  她沒有躲,只是臥倒在地,緊緊抱著承生之刃,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最后的審判。

  盤墓湖水沖刷著她,強(qiáng)勁中卻又帶著柔情,沒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懷中的承生之刃發(fā)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從腹部向她傳遞溫暖。

  溫暖像是流水般涌入她的體內(nèi),直到最后,心臟也變得充滿了活力。

  谷雨澤覺得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

  也在此時(shí),她的耳旁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一縷黑煙被湖水從她身上剝離。

  一條大魚飛速地游來,一口吞了這縷黑煙。

  不知過了多久,湖水漸漸褪去,一切變回了原樣。

  只是所有鎮(zhèn)石破裂,城中城沒有崩塌,卻失去了鎮(zhèn)石的力量。

  妖魔獵師將絕跡于世。

  只是萬惡之靈被拿并魚吞下,被徹底地消滅。

  神明滅絕人類的計(jì)劃以失敗告終。

  谷雨澤完好無缺地站起身,除了渾身濕漉漉的,她沒有半點(diǎn)受傷。

  她甚至覺得自己充滿了氣力,呼吸變得順暢,身體變得輕盈。

  再看手中的承生之刃,已經(jīng)變成一塊普通的鐵刀。

  谷雨澤喜極而泣,大聲呼喊著郁昆梵的名字。

  卻再無回應(yīng)了。

  她心下便明白,頓時(shí)潸然淚下。

  黑藍(lán)色的湖水恢復(fù)了平靜,沒人知道英雄在這里犧牲,沒人知道蒼生又一次幸存。

  此乃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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