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客廳里回蕩著張東東的聲音,她心中萬分慌亂,卻不信邪地把房間都翻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老爸的身影。
最終她撥出了張南南的電話,直到自動掛斷都沒有人接聽。
張東東感覺自己要瘋了,最近發(fā)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
屋外大雨滂沱,屋內(nèi)漆黑一片,一道嬌小的身影靠坐在沙發(fā)上,凝聚著極低的氣壓。
莫名出事的老爸,一反常態(tài)的高云閑,奇怪的黑色氣流,突然墜亡的醫(yī)生,無可查證的監(jiān)控記錄,甚至被集體刪改的記憶,一點點累積起來,足以將人撐爆。
就連想要訴說的人也悄無聲息消失,張東東人已經(jīng)麻了,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面對這一切。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靠著沙發(fā)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她好像夢到了媽媽,在離她很遙遠的地方朝她招手。
再次睜眼的時候,屎黃色的天空終于變色了。
今天是藍色。
她最喜歡的藍色,看來今天有好事發(fā)生。
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張東東愣了半分鐘才拿起手機。
是昨天那個警察留的電話。
“不好意思,昨天把視頻記錄搞混了,今天才找到真正的監(jiān)控,昨天那份是處理過的,實在是抱歉......”
后面他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張東東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那道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張東東腦袋空空地盯著眼前的茶幾,整個人像是失去魂兒一般。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早已停歇,被沖刷過的世界,似乎并沒有預(yù)想中那般干凈。
那些晦暗不明的角落里,叫囂著無處可去的惡意,在有心之人的引導下,一點點顯露出來。
“咔嚓——!”
鑰匙擰開門鎖的聲音突兀響起,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著巨大的聲響。
張東東一個激靈,腦袋一寸一寸地扭向家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眸子,被從門縫溜進來的陽光一點一點染上明亮的色彩。
“老爸?!”
話說出口的時候,張東東已經(jīng)撲到張南南身前,埋進他的衣袖里,一抽一抽地啜泣著。
張南南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女兒的后背,眉間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慶幸。
“我去了一趟工地,本來想進去問問老朋友的,但是我還沒進去呢,遠遠地就看到了各種意外?!?p> 張東東抬起頭來,眼里滿是責備,“不是喊你在家好好歇著,對了,警察有沒有找過你?”
“沒啊,倒是昨天怪得很,我本來都準備好好休息幾天的,老感覺有人在叫我,我不知咋的就出去了,還去了工地。”
莫名的,張東東想起一個詞,叫魂。
當這個想法出現(xiàn)的時候,她自己都被嚇到了。
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就連她都能預(yù)見每天發(fā)生的事情,還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回來就好,先別想那么多了,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打算休息幾天再回去上課。”
有時候張東東表現(xiàn)出來的成熟,讓張南南都不得不慚愧。
“哎,真是上了年紀了,手機忘記帶都不曉得?!?p> 張南南在房間找到了手機,一翻開全是一片紅色的未接電話。
頂上的幾個是張東東下午打給他的,隔了十幾個后才是警察那邊打過來的,同樣無人接聽。
張東東瞅了一眼,放棄了思考。
“我餓了,老爸,吃包子嗎,我出去買點?”
“給我?guī)z菜包和豆?jié){就行。”
“好嘞!”
距離居民區(qū)五百米的地方有個菜市場,每天早上雞飛狗跳的,很是熱鬧。
張東東揉著眉心去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有些低血糖,頭暈?zāi)垦5臅r候,她竟然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擠在菜市場。
她揉了揉眼睛,眨了眨。
“東東看啥呢,菜市場過幾天就要拆了,大伙兒都搬走了,打算去新菜市場,那邊太遠了,離這三四公里路,真不想搬走?!?p> “哎,這么安靜的菜市場,還真是一點都不習慣?!?p> 包子鋪老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瞅到張東東泛白的臉,那張小嘴又忍不住叭叭叭起來。
“瞧你個姑娘家的,像是餓了幾天沒吃飯似的,送你倆雞蛋吃點補補?!?p> 頂不住熱情的包子鋪老板,張東東接過了雞蛋,腳步虛浮地提著一大堆東西回家了。
要瘋了。
張東東瞇起眼看著發(fā)白刺眼的太陽,感覺自己要熱化了。
距離家門口不過一步之遙,那股眩暈感愈發(fā)強烈。
還來不及喊老爸,她眼前一花,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前栽了下去。
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不斷輪回,破碎的現(xiàn)實,拼不起來的記憶,還有一些遙遠的,碎的七零八落的東西,隱隱破土而出。
“你最好別插手這件事?!?p> 零碎的畫面里,有一個漂亮的女人,病懨懨的,一巴掌拍掉了張南南伸過來多管閑事的手。
那是,媽媽,張東東在夢里見過了無數(shù)次的媽媽。
“我舍不得你走,就不能留下嗎?”
“你不能這么自私,看看整個稻香市流離失所的游靈,他們每天都在哀嚎,找不到回家的路!”
“所以你要去做他們的引路人嗎,所以你要因此拋下我嗎?”
張南南痛苦無比,抱著頭,低聲嗚咽著。
“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了,就有人陪你了,不會讓你一個人的?!?p> 女人毫無溫度的聲音回蕩在客廳里,就連旁觀的張東東都感覺四周溫度下降了幾分。
張東東猛然想起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日子,張南南整日整日地把自己鎖在家中,閉門不出。
有時候一看到她就突然暴躁起來,見到什么就砸什么,砸的時候嘴上還念叨著:“你算什么東東?!”
死去的記憶突然帶著前因后果席卷而來。
后來張南南出門去當包工頭,天天在工地吃喝拉撒,持續(xù)了足足三年才敢回家。
那三年多虧好朋友趙玉一直陪伴在她身側(cè),否則張東東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度過。
時間教會人如何偽裝,卻沒來得及讓人釋懷。
那些遺忘的過往,得不到宣泄的情緒,只會以另一種形式回歸,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