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估摸著短期內是不會停了。
倒也不是什么壞事,高溫在雨水的浸潤下,更像是脫了一半的姑娘,猶抱琵琶半遮面,坐在窗戶前看著雨簾,心情也會好很多。
阿蓮達倒上一杯咖啡,乖巧遞給江鏡后,昂著腦袋可可愛愛等待夸贊。
江鏡吹了吹杯中熱氣。
并沒有看阿蓮達故作可愛的臉蛋。
而是看向窗外。
“是要降溫了嗎?”
“老板,還早著呢,得到十月份。”
“這場雨久的不太對勁?!?p> 阿蓮達歪著頭,不太能理解江鏡的話。
她也看了看外面的飄飄小雨。
心想這不就是普通的雨嗎?
她笑道:“老板要是看這雨不舒服,說句話就行了,我能幫你放晴噠!”
江鏡驚訝:“你不是八爪魚嗎?還有這能力?”
“那倒沒有?!?p> 阿蓮達抬起小細胳膊,自傲道:“但我能去抓兩條龍來,讓它們停雨?!?p> 江鏡:“………”
那你可是好棒棒呢!
江鏡嘆息道:“算了算了,下雨放晴乃是世間規(guī)律,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去故意改寫。”
咚咚咚!
阿蓮達吧嗒吧嗒跑過去:“我去開門我去開門!”
一打開門。
是一個面色蠟黃,神情憔悴的中年婦人。
她看見阿蓮達,微微顫顫抬起手,手中是一沓A4紙:“小姑娘,請問我能在這里貼宣傳單嗎?”
阿蓮達上下瞅了瞅老婦人。
著裝普通到低劣,渾身上下都是補丁,袖口被油煙污染到看不出本來顏色,微顫抓著紙的手,枯朽褶皺,指甲里黑的不像話。
乞丐嗎?
阿蓮達嘟起嘴:“抱歉啊,我們這里是補習機構,不能隨便貼傳單……”
“讓她進來?!?p> 江鏡的話輕飄飄傳來。
“得嘞!”
阿蓮達笑瞇瞇打開了門。
老婦人不好意思地在門口跺了跺腳,仿佛生怕自己的鞋會弄臟這里看起來很干凈的大理石地板。
江鏡端著杯子走過來:“阿姨,要喝茶嗎?”
“不喝不喝?!?p> 老婦人慌忙搖頭擺手,她站的很遠,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手:“我…我貼個傳單就走,不礙事,不礙事?!?p> 江鏡卻沖阿蓮達示意:“去倒杯水?!?p> 然后他放下杯子,走到老婦人身旁:“我?guī)湍??!?p> “?。]事我自己來就好?!?p> 老婦人本想拒絕。
但見江鏡這么熱情只好把手里的傳單遞給江鏡幾份。
江鏡笑道:“不止我這里可以貼,從樓下上來的樓梯間,都可以貼,沒人會說什么的?!?p> “謝謝!謝謝!”
老婦人連忙鞠躬。
兩人忙碌起來,沿著樓道向上貼傳單。
大概十五分鐘后。
傳單順著樓梯貼了十來張。
“阿姨,喝口水再走吧?!?p> 貼完后。
江鏡把阿蓮達倒好的水,遞給老婦人。
老夫人慌忙搖頭后退:“小伙子謝謝了,我還得趕緊去其他地方貼呢?!?p> 說完,她擠出一絲牽強的微笑,一步一步挪出門外。
走到門口時。
她忽然回頭看了看江鏡,那眼神仿佛在看另外一個人,充滿著不舍與懷念。
隨后。
離開了。
阿蓮達不太能理解:“老板,這些傳單貼在這里多不好看??!”
江鏡笑笑,沒有回答什么。
阿蓮達依依不舍:“老板~到底是為什么呀?我雖然剛來不太懂,但明顯這些傳單會影響我們生意呀!”
此時童知命正好從教室里走出來。
“我出去一趟哈!”
打了聲招呼,他就往樓下走去。
江鏡坐回本來的位置,仍是沒有回答阿蓮達問題的打算。
不一會。
童知命小跑著上來了。
阿蓮達好奇詢問:“你不是要出去一趟嗎?”
“忘了帶傘。”
童知命指了指窗戶外面:“下雪了。”
阿蓮達神情愕然,不敢置信地緩緩轉頭看向窗外。
適時晌午的天空好似被一張黑幕覆蓋。
血白的大雪緩緩飄落。
每一片雪花附著在窗戶上。
卻不好看。
江鏡也沒有去看。
他低著頭,緩緩端起杯子,呲溜喝了一口咖啡。
夏日炎炎。
大雪紛紛。
………
“呼~”
黃永澤來的時候,抖了抖肩上和頭上的雪。
他很奇怪:“大熱天的竟然會下雪,而且這雪還挺暖和,師傅你說搞笑不?”
童知命沒說什么。
他只是拿起一本書:“今天學的怎么樣?”
黃永澤笑了笑:“放心吧師傅,中考肯定沒問題的,雖然重點高中難了些,但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沒高中上了。”
“哦喲?”
他剛準備進門的時候。
忽然轉頭看見洪詩雅,洪詩雅低著頭戴著帽子,一個人來的。
黃永澤揮手:“洪詩雅!”
洪詩雅卻沒理他,而是轉頭跟空氣說什么,聲音太小了聽不清,然后幾步越過自己,匆匆跑進補習機構里。
黃永澤:“………”
好吧。
這是他第不知多少次跟洪詩雅打招呼,也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洪詩雅不理他。
童知命敲了一下他的頭:“走吧,上課了?!?p> 清冷的補習機構里忽然有了些煙火氣息。
里面的教室不時傳來童知命與阿蓮達的聲音。
江鏡站在門口,對正在從樓梯走上的人打招呼:“你好。”
來者是一位穿著陽光的青年。
他歉意躬身:“老板對不起,來貼傳單那人是我母親,我替她跟您道歉,我現在就把傳單都撕下來?!?p> 江鏡什么都沒說,只是微笑著。
大抵意思是。
請自便。
青年擼起袖子,吭哧吭哧開始干活,每一張傳到他都十分仔細地掛了下來,墻上幾乎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忙起來一點都不會累。
很快就把下午老婦人貼的傳單都撕下了下來。
傳單被團成一團,然后青年緊緊握在手里,重新回到江鏡身前。
他又歉意道:“給您惹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說完,他轉身往樓下走去。
“這樣,”
江鏡忽然出聲:“真的公平嗎?”
青年背影忽然一抖,他下樓的腳步微微停頓。
口中傳出幾聲無奈地苦笑:
“人心自有公道在?!?p> 話畢,他依然繼續(xù)往樓下走。
背上清晰地貼著幾個大字。
學術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