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怎么樣?”
荊廣碩語氣之間,多了幾分慵懶,一雙手在李沐陽面前晃來晃去,很是得意。
半晌,見李沐陽根本沒有看出其中玄機,似乎很是失望。
敗興轉(zhuǎn)身,獨坐一假山旁,一瓢一瓢舀起水來。
李沐陽不解,可當視線凝聚在那水上,才發(fā)現(xiàn),潺潺流水,在昏暗的光里,散發(fā)著灼目的赤色。
上前俯身細看,何止流水,李沐陽一連退后幾步,恨不得腳不沾地。
眼前、腳下泥土,滲滿血跡,細細看來,皆一片暗紅。
李沐陽牙關(guān)緊咬,道:
“國師,如此行事,不覺得過分嗎?”
說著雙拳不覺緊握,雙眸如毒蛇猛獸,緊盯荊廣碩。
荊廣碩這才起立,上前道:
“李小姐,這又從何說起?你知道嗎?這些,都是在皇上和皇后的支持下打造出來的,普天之下,除了本座,沒有人能做到。而你,是唯一本座愿意見證這一切的人!”
荊廣碩此時分外激動,他很少能與人分享這里的一切。
常人,怎么可能看得出、理解得了此地的不凡。
皇后是這片天地唯一的見證者,可她根本不懂這里真正的力量。
李沐陽只覺全身冷意,道:
“的確,沒有人能像你這樣喪盡天良?!?p> 她刀子一般的目光掃過荊廣碩,接著對皇后道:
“皇后娘娘,此人心懷不仁,你怎么能任他殘害他人性命,妄造殺孽,陷太子殿下.....”
“閉嘴,恒兒馬上就要醒了!”
皇后不耐煩,厲聲打斷李沐陽的斥責,無心她說了什么,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棺中。
空氣里,彌漫著濃濃血腥,李沐陽喉嚨發(fā)緊。
皇后被蠱惑至深,周圍宮人一動不動,此地慘象,非一日之功。
他們,早已麻木,滿地冤魂,皆如草芥!
李沐陽甚至一刻也不想站在此地,見皇后對著棺中之人,不得不上前爭取,剛想登上高處假山,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退回原地。
跨出的那一步,酥軟異常,李沐陽全身汗毛直立。
盯著皇后、盯著荊廣碩,瞳孔放大,淚珠滾落,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
他們...毫無血性!
皇后和青恒的棺槨所在的假山,確實是假山。
那是...累累尸身堆積而成。
那高高聳立的,非石非土,乃累累尸?。?p> 腐爛發(fā)臭的并非石塊,也并非土木,是殘肢斷臂,是森森白骨。
而因為此地光線昏暗,花草繁茂,遠看,李沐陽竟絲毫不能發(fā)現(xiàn),此時一腳上前,才覺腳下······
李沐陽收回顫抖的右腳,全身顫栗,恨不得自己是瞎子,從未見過如此慘像,嘴里只擠出:
“你們....”
目之所及,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命似螻蟻,在這里發(fā)臭腐爛。
李沐陽眼睛猩紅,嗓子一時堵的難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不想多看一眼,轉(zhuǎn)身,只想離開,永遠離開,就當從來沒有到過這里。
一步一步,腳下千斤,看著一旁那張正滿臉興味,令人憎惡的臉,終一字一句道:
“你不該!”
語罷,像閃電般撲向他。
卻在同一時刻,那些宮人像能未卜先知似的沖出,將李沐陽攔住。
將荊廣碩帶出數(shù)里。
李沐陽內(nèi)心深處的火苗在燃燒,她雙拳骨節(jié)分明,使出全身力氣。
阻攔她的所有人,在“嘭”,“嘭”幾聲后,便如爛泥,一一摔倒在地。
為虎作倀者,無需憐憫。
李沐陽漸漸靠近荊廣碩,擋在他前面的數(shù)十人,還是將一步步靠近的李沐陽團團圍住。
荊廣碩微瞇著眼睛,笑容仍駐,隔著人道:
“你不是以為這樣,就能拿我怎么樣吧?這里是我的世界!”
血腥充斥著李沐陽的身心,她從未像此刻這樣厭惡過一個人,向來覺得生命可貴,無論何時,不該被剝奪,如今卻恨不得將眼前人生吞活剝。只吼道:
“你該死!”
飛身躍起,跳出數(shù)里,一手直抵荊廣碩脖頸。
同時,雙腿被人拽住。
那些宮人,一面控制李沐陽,一面抓住荊廣碩衣衫,將他帶離地面,凌空飛起。
李沐陽再次被拖入幾十人中纏斗。
那些本唯唯諾諾、低眉頷首的宮人,此時如餓狼一般,在李沐陽一次次像甩雜物一樣將他們甩開后,依然毫發(fā)無傷,無半點畏懼。
“哈哈哈哈哈!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如你一般,妙齡少女。兩年了,每日都有人被送來這里,她們的下場就在這里,身體腐爛,靈魂破碎,卻會在我的重組中,迎來新生!”荊廣碩居高臨下,看著被幾十人死死困住的李沐陽,指著腳下,笑出了聲。
李沐陽眼睛生疼,荊廣碩俯視的腳下,俯視的一切,都是已經(jīng)沒有生息的尸骨。
眾生皆螻蟻,唯他運籌帷幄,憑什么?
“??!”
李沐陽絲毫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手腳,驚呼一聲,像是想在這昏暗里撕出一道裂縫。
她如利劍出鞘,掙脫那如附骨之蛆的人群,飛身直上。
在荊廣碩瞳孔放大的同時,一雙柔荑之手,落在了他脖頸之上。
“你憑什么?憑什么?”
李沐陽已近癲狂,目眥盡裂。
腳下、眼前、呼吸里濃重的血腥,刺激著她的大腦,此時她自己的聲音,大到震出了自己的眼淚。
在李沐陽的鉗制下,荊廣碩臉色暗紅,佝僂著那本就單薄的后背,縮著那本就筋骨在外的脖子。
似乎李沐陽只要稍稍用力,他即刻就能被捏斷。
在這之間,他雙腳不停蹬起,雙手在虛空中胡亂掙扎,偏偏李沐陽御風而立,他無處借力,可憐至極!
此時,越來越多的宮人從四面八方趕來,雖不敢靠近,卻也集聚在他們下方。
李沐陽視若不見,拽著荊廣碩快速落地,盯著周圍每個人,眼中火焰,似能吞天滅地。
正在眾人不知她要干什么時,見她一腳用力,快速落在了荊廣碩的膝蓋處。
“嗯!”
劇痛之下,荊廣碩發(fā)出沉悶的呼喊,跌跪在地。
他滿臉通紅,卻無半點懼意。
若細看,那狹長的眸子,正異常光亮,仿佛是他挾著別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