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簽售會，創(chuàng)造者，殺人犯（六）
錢斌走在雨夜的人行道上，雨點從天空滴落，很小，但周圍的人們依舊加快了腳步，不斷與他擦肩而過，匆忙的趕著公車。
放眼望去，是各式花色的雨傘撐起的海面。
錢斌忘了帶傘，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今天應(yīng)該要加班的，但因為負責的案子被接受了，所以他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
他走的不快，腦海里的畫面一直是昨晚的場景中閃爍。
那個昏暗又臭氣熏天的昏暗場所，連成年人見到都要留下心理陰影的兇殺現(xiàn)場，以及橫跨了半面墻的爪印。
可惜案子被突然冒出的莫名隊伍接手了，而且事后還被局長親自叫到辦公室關(guān)照不要再管這件事了，但那些畫面依舊印在他的心里，像是烙印無法抹去。
突然，有人從人群中迎面走來，撞了他一下。
隱約中，他感覺到自己的腰部被摸了一下。
身為訓練有素的警官，他下意識的想要找出對方。
但當他伸手摸到口袋里的東西后卻停止了想要轉(zhuǎn)身的念頭——一個錄音筆。
他默不作聲的繼續(xù)向前走去，然后轉(zhuǎn)進地鐵站，買票，等車，上車。
這個時間段的地鐵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夾人”，沒有搶到座人只好通過玩手機或者聽音樂來消遣，以及“中和”地鐵高速行駛時刺耳的噪音。
錢斌站穩(wěn)后從口袋摸出耳機和大屏手機，十分自然的接上，看起來似乎是要聽音樂。
但只有貼近才能發(fā)現(xiàn)，那根耳機的接口連上了那只錄音筆。
做好這一切后，他再將手機和錄音筆一起放回了口袋。
“老錢，這錄音，對那女孩進行心理治療的心理分析師是我朋友，我托他拷貝了一份給我。”
耳機里面?zhèn)鱽淼氖抢罘ㄡt(yī)的聲音。
“雖然我?guī)湍闩搅诉@個，但身為朋友，勸你還是不要摻和這件事了，上面既然已經(jīng)下了封口令，還有那個痕跡，很明顯已經(jīng)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能插手的了，聽完這份錄音就刪除，別再深入了?！?p> 錢斌沒有說話，因為接下來耳機里出現(xiàn)了呼吸聲，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的呼吸聲。
“我只感覺到自己的嘴被捂住了，然后兩個男人把我拖進了后面?！?p> “然后呢？”陌生人詢問的聲音。
“然后......然后出現(xiàn)了一個男的?！?p> “什么樣的男的？”
“很年輕，看起來比我還小一點的感覺。他好像是想幫助我，他讓綁住我的人住手?！?p> “看來是個很正義勇敢的年輕人啊?！蹦吧穆曇糁杏兄吞@的笑意，應(yīng)該就是那位分析師。
“不！他不是人！”年輕女性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
“不是人？難道他不是為了救你嗎？”
“我....我不知道?！迸勇曇粲行┟Ｈ?。
“冷靜一些，現(xiàn)在的你很安全，所以你能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分析師的聲音又柔和了一些，能想象到他握住對方的手，看著對方的眼睛，試圖安撫驚慌中的女子。
“.......那些混混，想要去毆打他，他們拿著小刀，但是那個男的完全不怕，他將那些小混混都打飛了?！?p> 安撫似乎有了效果，女子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
“打飛了？你是說他拳腳很厲害將那些壞蛋全都打倒了是么？”
“不，就是打飛了，那些人被他打飛了好幾米！”
“這.......那然后呢？那些壞蛋是被你說的這個怪物殺了嗎？”
“不，那些人沒死，只是在地上痛苦的打滾。但是......”
“但是什么？”
“又出來了兩個人?！?p> “哦？是什么樣的人?！?p> “兩個......天使?！?p> “........”
“咳，所以，這個兩個......為什么你稱他們?yōu)樘焓?？?p> “因為他們飛在天上，其中一個，有翅膀?！?p> 錢斌眉頭抖動了一下，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口袋里握住錄音筆的手微微緊了一絲。
他能聽到耳機里傳來的分析師似乎想要刻意壓制的深呼吸聲音。
接著是椅子的挪動聲。
錢斌腦子里的畫面，是分析師忍不住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
“那，是這兩個天使殺了那些壞蛋嗎？”
“不是?！?p> “那發(fā)生了什么呢？”
“那兩個天使和男的，他們打了起來?！?p> “打了起來？為什么？”
“不知道，他們似乎說了什么，然后.......變成了怪物！”
女子的呼吸聲很明顯加重了起來。
“冷靜！冷靜！”分析師的聲音。
但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感覺像是哮喘發(fā)作的患者一樣。
門被推開的聲音，腳步聲，東西碰撞聲，還有各種人聲突然闖入的聲音。
錄音到這里就斷了，錢斌能猜到醫(yī)護人員闖進來的樣子。
這段錄音放在兩天前讓他聽，他只會當做是受到過度驚嚇后的受害人出現(xiàn)不正常的心理癥狀時說出的胡話，交給心理醫(yī)生后恐怕就再也不會關(guān)心了。
但此刻他聽到這些“瘋言瘋語”，反倒是讓腦海里關(guān)于昨夜現(xiàn)場的場景像是放映機一樣不斷回放。
暴龍，怪物，天使，這些莫名的詞語第一次讓他產(chǎn)生了如此鄭重的情緒。
“花溪路到了......”
地鐵里傳來了播報聲。
錢斌收起思緒，將耳機拔下放回口袋，下了車。
走回家的路上，這些東西纏繞在腦子里，像是濃郁的霧霾一樣讓人揮之不去。
“你這是怎么回事？渾身都濕透了！快進來！”
一開門，圍著格子圍裙的女人見到他這仿佛落湯雞一樣的模樣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趕緊將他拽進了家門。
“出門忘帶傘了?！卞X斌隨口說了一句。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在家和辦公室都備一把，就是記不住?！迸四弥鴿衩戆阉念^發(fā)擦干凈，略微有些不滿。
“下次一定?！卞X斌在妻子面前也是舒展開了緊鎖的眉頭。
“怎么了？又是有什么麻煩的事情了？”妻子見到他的表情，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爸爸！”
突然，稚嫩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接著，一個扎著小馬尾，只有桌子那么高的小女孩，穿著小熊圖案的衣服踩著帶著耳朵的拖鞋向他跑了過來。
見到這水靈靈小家伙的瞬間，錢斌露出了笑容，蹲下身子將他一把抱起。
“怎么啦，我的琦琦小公主?！?p> “爸爸你看，門票！”小女孩伸出手，將兩張票卷炫耀一樣的揮舞在錢斌面前。
“哇哦！好棒，從哪弄的？”錢斌抱著女兒輕輕顛著，笑著問。
“媽媽給的，說要帶我去玩！說能見到美美！”
“美美？是琦琦的朋友么？”
“不是，但我想和她成為朋友！”小女孩開心地說。
“美美是琦琦看的動畫里的人物，只是后天有個展子，有關(guān)于那部動畫的活動，正好涉及到我們負責的作品，公司就免費給了每人幾張票送親戚朋友的，琦琦想讓你陪她去看?！逼拮釉谝慌詫⑴畠簭淖约豪瞎珣牙锉Я诉^來。
“抱女兒前，先去把衣服換了！”
錢斌笑了笑：“我都快忘了你還是個畫手?！?p> “當然嘍，你在意的只有你那些血糊糊的照片?！逼拮佑行┰箽獾胤朔劬?。
錢斌嘆了一口氣，將外套脫下。
突然他動作一頓，雙眼盯著衣服出神：
“海燕?！?p> “嗯？”
“你畫過怪物不？”
“有啊?！逼拮有Φ?。
“都是怎么畫的？比如你是怎么想象出來的？”
“就那么畫唄，細致點就是取材啊。其實人畫出來的怪物都是有跡可循的，動物啊，昆蟲啊，甚至是人啊，都可以作為素材。其實很多畫出來的怪物都是把不同生物的某一特征截取出來然后加工得到的。光靠想是很難的?！?p> “那.....你覺得怪物，或者是天使，真的存在嗎？”
妻子聽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問這個？你這個現(xiàn)實主義者還會相信這種東西？”
“不，就好奇，隨便問問?！卞X斌抿了抿嘴唇。
“是么，難不成是有什么懸疑案件把你難倒了？”
“也不是.....”
這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妻子多瞅了他一眼然后才接著說道：“怪物這種東西，我覺得肯定有。不過可能躲在什么地方還沒被發(fā)現(xiàn)吧，不過天使就說不定了?！?p> “美美是有的！”女兒伸出小手晃了晃。
“對對，美美當然有?！迸有χH了一口懷里的女兒：“還有天使也有，正在被媽媽抱著?！?p> “爸爸?！毙∨⑸斐鍪郑骸鞍职趾筇鞎阄胰ネ鎲?？”
錢斌看著女兒的手掌，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大手輕輕握住她：“好，爸爸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