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月的歡喜與憂傷

　　新年很快就到了。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但是一如既往的鬧騰和歡樂還是游蕩在槐城，這個新年蘇雨凡過得百感交集，甚至比之前的歲月里多了一份惆悵和憂傷。憂傷的不僅是樓下早已開課的高三學姐，還有裝在心里的甜蜜友情和朦朧的情愫。她或許如第一天踏進槐城一中那天想的一樣，她的人生正在隨著時光的增厚而愈加經歷許多。她懷揣著未來的夢想，迷茫著也興奮著，心系著來往的人和事，惆悵著向往著。這個冬天蘇雨凡有點五味雜陳，好在冬天很快過去，春天就要來了。暖風吹來槐城的第一縷春色。蘇雨凡是熱愛春天的，甚過于愛夏天。因為春天的氣息是新初的，像是嬰兒身上的第一道香味，那種生命的新鮮和天地間自然的純凈總是讓人心曠神怡。蘇雨凡有時候在窗前看書，看到書上關于心情的成語描寫，不免有些“情景有時不同一，但是心卻可以詩意化的”的美感，但是春天是不一樣的，也許古人在造詞的時候是比照著春天的感受來的。蘇雨凡把頭伸向窗外，這里的槐花總是開的早些，淡淡清幽的槐花香味已經縈繞鼻尖了。蘇雨凡心想屬于槐花的日子終于到來了?；背堑拇禾斓氖敲利惖摹Ｒ驗槊磕晁脑路輹r節(jié)，路道兩旁盛放著一朵朵乳白色的槐花，一串串的可愛懸掛在枝頭，芳香了每一個槐城人的記憶。周六下午，媽媽和蘇雨凡一起去了方石家中，據(jù)說方石的媽媽做了很多槐花餅子。按理說槐花餅子是不難制作的，但媽媽還是會每年拉著蘇雨凡去別人家做客，然后在咬了幾口綠黑色餅子后贊不絕口，說著“簡單的餅子自己都不會做”的客套話，不過蘇雨凡最不樂意的去方石家，他的媽媽總會一直盯著蘇雨凡看，看的蘇雨凡發(fā)毛，然后在之后的談話里噼里啪啦的拐著彎夸自己兒子。

　　蘇雨凡和媽媽去到方石家中，方石媽媽已經擺好了一桌子的槐花餅子還有一些自己釀制的小菜。蘇雨凡拿著有些生硬的餅子咬了一口，然后還要迅速在大人們審視的目光里連連稱贊。

　　“快嘗嘗，這些都是方石幫我一起做的小菜，嘗嘗味道怎么樣?！狈绞瘚寢専崆?。

　　“味道不錯·····方石這孩子就是優(yōu)秀?！碧K媽媽一旁夸贊著，蘇雨凡微微撇嘴，心想著你還沒放嘴里兩秒吧。

　　“雨凡，你也嘗嘗?！狈绞谝慌哉f，蘇雨凡夾起了一筷子，嘴巴抿了抿，“味道有點淡。”

　　方石媽媽愣了一下，媽媽立刻接過話，“春天就要少鹽，對身體好?！?p>　　原本食量不大的蘇雨凡硬生生的被媽媽逼著吃了好幾個槐花餅子，原本懸掛枝頭供人欣賞的美景，如今被蒸在鍋里供人分食，蘇雨凡突然莫名憂驚悚起來。飯余之后，媽媽們開始討論起小菜制作流程以及方石爸爸作為區(qū)長的為政難處。蘇雨凡和方石躲在房間里聊天。這是蘇雨凡第一次走進方石的房間，或許在小時一起玩鬧時也來過，但那時的記憶是模糊的，即使回憶也只是滿眼的玩具和零食。方石的房間不大，但是很整潔，整潔的程度讓蘇雨凡這個女孩子都有點自嘆不如。書架整齊的書籍，多是一些學習相關的書或者一些文藝書籍。蘇雨凡一眼看到了書架上的席慕蓉的詩歌集。

　　“你也喜歡她的詩歌？”蘇雨凡問，手里翻閱著書籍。

　　“因為喜歡的事物喜歡，所以我也喜歡?！碧K雨凡只顧翻著書頁，沒有聽清方石的話，等她抬眼疑惑看向方石時，方石只是轉身從書架上又取下了一本書，蘇雨凡看到川端康成的《雪國》。蘇雨凡那時候瘋狂迷戀日本的文學，或者迷戀著日本的若有若無的憂傷。

　　“雪國里的世界真美好，雖然我不是很能看的懂?！碧K雨凡笑。

　　“這么容易看得懂，就不是大師的作品了，只要體會到美就可以了。”方石笑。

　　“你想過選擇文理課的事嗎？”蘇雨凡問。

　　“嗯····”方石撓撓后腦勺，“其實我現(xiàn)在還是不能確定·····”

　　“你還猶豫什么，你理科這么棒，再說了你不是以后想學建筑嗎?！?p>　　“說的也是，不過你一定是選擇文科吧？”

　　“那還用說嗎，就我這理科成績，在理科班里一天都待不下去?！?p>　　“林冰之前不是一直給你補習嗎，你也提高了不少?！狈绞捰形⑽⑺嵛?。

　　“那也不管用啊，畢竟我的基礎不好，理科是沒希望了·····”

　　“林冰和汪家木應該會選擇理科，郗果果不知道怎么想的····”方石輕聲說著。

　　“嗯···果果我還沒問過呢，他們的話就更不知道了，文科分班的話，大家也就不能常在一起了·····”蘇雨凡有些憂傷。方石心里也明鏡一般，這學期開學后，幾人之間像是安裝了一塊巨大的透明玻璃，彼此相見卻觸及不到，雖然也如常一般友誼，但是總是膈應了一層薄膜，并且這種薄膜之感也會滲透影響到其他人的感覺之中，或許是旁人的眼光在阻隔著他們，而他們也敏感著回應著這份隔離。

　　離開方石家的時候，方石從書本里拿出一小串制作的干槐花，“這個給你，可以當書簽用?！?p>　　蘇雨凡接過，放在鼻尖細細的嗅著，濃郁的味道被壓榨成清澀的甘甜?；氐郊业臅r候蘇雨凡把它放進了自己喜愛的書頁中間，每次打開書籍，混合著紙質芳香的氣味迎面撲來，她記得這種味道方石的房間里也有，她小心翼翼的呵護著這份可以持久留香的記憶。

　　生命總是有起有落，如煙花般絢爛，也如落盡時一般寂寞。四月里明星張國榮從高樓躍下，結束了絕代風華的一生的。那時候學校里的“一片哀嚎”，班里喜愛張國榮的女同學，書桌上貼著張國榮的海報，耳機里充滿著張國榮的歌曲，那時候的追星熱潮也是熱烈的，那一個個明珠一般的璀璨人物像是堡壘堅實的保護著那時脆弱敏感的心靈。蘇雨凡記得張國榮在《霸王別姬里》的驚鴻一瞥，從他憂郁的眼神和嫵媚而不得的傷感眸子里，蘇雨凡多少看出了些悲劇的影像。

　　深夜飄起了春雨，窗戶打開不是很涼，窗前的槐花瓣黏貼在窗臺。蘇雨凡躲在被窩里給郗果果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郗果果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雨凡，我好難過，我的哥哥沒了·····”郗果果抽泣著，蘇雨凡隱約聽出那便飄蕩著“當愛已成往事”的歌曲。

　　“人世無常，你節(jié)哀順變吧?！碧K雨凡安慰，郗果果突然哭的很大聲，“我的楓哥哥也沒了··········”蘇雨凡心里一咯噔，昨天還看著生龍活虎的打籃球。

　　“?。∈裁磿r候事??？你···節(jié)哀吧。”蘇雨凡安慰。

　　電話那頭的郗果果愣了幾秒，“我說他變心了，喜歡別人了！”緊接著蘇雨凡在郗果果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中聽完了郗果果意外看到謝楓在放學的時候牽手其他女孩的事件始末。蘇雨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任由著郗果果不停翻來覆去的說著她和謝楓曾經的好。蘇雨凡不忍心去打破郗果果心里對愛情的幻想，即使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但是在郗果果的心里他卻是她的一切。蘇雨凡打著哈欠聽著郗果果的回憶重現(xiàn)，夜晚的風吹到腳底滑溜溜的冰，或許春天就是一個思春的季節(jié)，郗果果有一天也一定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