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灼墨篇(二)
“阿蓮?再聊聊我們的?”
弄走姬松亭后,佐門又一臉壞笑的掃向了諸葛憐。
“你還知道些什么?你要做什么?”諸葛憐眉頭緊鎖,感覺事情有些失控,這種感覺很糟糕。
“嘿嘿,你一會兒就知道了?!?p> 佐門右手斜出一揮,天隕長劍寒芒閃爍。
“大河之水天上來!”
在諸葛憐戒備的神色中,佐門使出了顏灼的天河九劍,不由分說就欺身上去。
酒樓的人早在之前一聲巨響后就已被姬松亭的人清空,此時只剩佐門兩人放開手腳戰(zhàn)作一團。
一柱香后,不堪戰(zhàn)火波及,整間酒樓都被兩人夷為平地,諸葛憐渾身掛彩,濕漉漉的站在一片廢墟上,眼底陰郁的盯著對面“顏灼”,這人,怎么這么強。
“阿蓮,你太弱了,這樣可報不了仇,更何況,你仇人都找錯了?!弊糸T揍完人,身心愉悅,笑嘻嘻的看著對面狼狽的少年,意有所指道。
果然,諸葛憐聞言心底一驚,眼中疑色更重,他沉聲問道:“你什么意思?”
“說來話長,反正我們從來都不應(yīng)該是敵人,想知道真相,就跟我來!”佐門撂下話就飛身遠去,他料定血蓮一定會跟來。
他們和沈姜那丫頭不同,不會那些邪門的陣法,他只能以他自己的方式,阻止這場不該發(fā)生的悲劇。
諸葛憐在原地沉吟少許,最終還是縱身跟了上去,他本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局外人,本該穩(wěn)操勝券,但現(xiàn)在看來,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一戰(zhàn)下來,他和顏灼功力懸殊太大,若他想殺自己,完全沒必要再大費周章。
佐門停在了城外一處偏僻的竹林,諸葛憐跟上來后,開門見山就問:“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蓮,你怎地還是如此沉不住氣,”佐門自來熟的語氣讓諸葛憐渾身汗毛倒立,眼看他又要炸毛,佐門適時話頭一轉(zhuǎn),回到正題上。
“說起來,你多年籌謀,勾搭上姬松亭,不外乎就是想借刀殺人,除掉天河山莊想替父報仇,可你想過沒有,萬一我爹也是受害者,兇手另有其人呢?你未搞清楚真相就大開殺戒,到時候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諸葛師伯?”
“你怎會知道這些?我憑什么信你!”
自己從未透露過身份,顏灼怎么知道他復(fù)姓諸葛,諸葛憐心底發(fā)寒,到底還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佐門轉(zhuǎn)過身看向遠方,以顏灼的口吻講述起了沈姜在諸葛憐夢魘里復(fù)原的當年那段悲劇真相...
一席話落地,在諸葛憐陷入沉思時,佐門趁熱打鐵,現(xiàn)編道:“事情就是這樣,我爹在察覺到你的計劃后,特意派我到京城尋你,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這場悲劇,他這些年一直為當年沒能護住好友而自責(zé),現(xiàn)在知道你還活著,說什么都要護你周全,若你還有疑問,大可前去同他老人家當面質(zhì)問,總之,我肯定是不能對你要做的事坐視不管的!”
“哼,單憑你的一面之詞就想洗脫罪孽,你以為我會相信?事實如何,我自有定奪,真相未明之前,我們?nèi)允菙橙?,我可以暫時不對山莊出手,但你最好也別來干涉我的事?!?p> 諸葛憐思慮少許后,冷聲說完轉(zhuǎn)頭就走,顏灼說的故事大部分都吻合,但有些地方他還需要確定后才能定奪,說到底,他心底,也已經(jīng)有些動搖了。
“阿蓮,我就住在城東榆林小院,有空記得來找我玩兒??!”
人都走遠了,佐門還不忘在后面扯著嗓子喊幾聲,當然,他的熱情不會有回應(yīng)。
他之所以沒有立即動身去魔教找顏灼,第一是京城之事迫在眉睫,更為緊要,第二,他相信以顏灼的心智,區(qū)區(qū)魔教還不在話下,最后嘛,他無比自信他家阿顏定會來京城尋他的。
佐門想得不錯,但有人卻比顏灼先一步找到了他院門前。
“阿顏,南郊獵場春獵開始了,父皇特許我們帶一名近身侍衛(wèi)前去,你同我一道吧!”
第二天一大早,佐門神清氣爽的剛推開房門,就在見到站在院子里一臉欣喜的姬舟燁,他身后負手而立的姬松亭,同樣滿臉笑意,只不過笑得別有深意。
試探?
佐門心底有怒氣升騰,這兩兄弟真是夠了,他都明說了不想與兩人再有任何糾葛,怎地這跟屁蟲還是不放心,也忒小心眼兒了。
這處榆林小院是剛結(jié)識姬舟燁的時候,他為顏灼買下的,若不是這里住著舒服,且擔(dān)心到時候阿顏上京尋不到自己,佐門早就溜走了,何至于現(xiàn)在被人堵在房門口刁難。
佐門心思一轉(zhuǎn),很想給這跟屁蟲些顏色看看,但如今阿蓮那邊情緒還不穩(wěn)定,他也不想用阿顏的身份生事,因此只得惡狠狠瞪了姬松亭一眼,語氣不善的回到:“不去?!?p> 姬松亭滿意的一笑,姬舟燁卻不干了,他急道:“阿顏,你可是出了什么事?前日里不還好好的?阿顏,你有什么為難告訴我,我?guī)湍憬鉀Q!”
“呵!”
佐門嗤笑一聲,心想,我的問題就是你,麻煩你走遠些!
一想到記憶里這人同阿顏相談甚歡的模樣,佐門就一陣吃味兒。
“阿顏?”姬舟燁還不肯放棄。
“沒空!我約了人喝酒?!弊糸T隨意找了個借口。
“誰?”姬舟燁就是不放棄。
佐門正不耐煩想把人轟出去時,院子墻頭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我?!?p> 阿顏!佐門眼睛一亮,沖著墻頭之人興奮的揮手:“阿...小佐!”
墻頭上的人一襲黑袍迎著風(fēng)獵獵作響,妖冶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斜倪著下方,捻著墻頭梅枝的手指蔥白修長,佐門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臉竟然這么迷人。
姬舟燁沒聽出來他呼之欲出的名字,只看到了他滿眼的興奮,當即他看向飛身而下的黑袍顏灼的眼神開始變得陰翳起來。
“阿顏,你要哪兒去?”顏灼飛身落到佐門面前,看他頂著自己的臉笑得一臉蕩漾,唇角一勾,欺身過去,語氣危險的幽幽問道。
“自然是你去哪兒我跟哪兒?!弊糸T心一橫,一把抱上顏灼胳膊。
“阿顏!”這顯然刺激到了姬舟燁。
“嗯?”顏灼偏過頭,眼神凌厲冷漠的掃向姬舟燁。
“你是何人?同阿顏什么關(guān)系!”姬舟燁瞪著黑袍顏灼,臉色慍怒和委屈交織的質(zhì)問。
“與你無關(guān),”顏灼惜字如金的冷聲回應(yīng),又反問道:“他本江湖自由身,何苦委身陷皇城?”
“這,”姬舟燁沉默片刻,又滿眼希冀的轉(zhuǎn)頭看向佐門,試圖挽留:“阿顏?”
演戲演全套,事已至此,佐門干脆暗地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硬是將眼角逼出了一汪晶瑩淚珠。
“小佐,帶我走?!?p> 佐門淚眼含情的望向顏灼,語氣里還藏著一絲心灰意冷。
顏灼簡直沒眼看,他有生之年就不可能做出這種表情,此時他強忍著一掌拍死他的沖動,眉頭一皺,單手攬過佐門腰身便縱身掠出院子,眨眼消失不見。
“那人很強?!眱扇穗x開后,一直在旁邊凝眉不語的姬松亭才沉聲開口。
剛剛那黑袍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煞氣,不是淌過尸山血海的人不會有,甚至他身上的血色,比自己這些常年行軍打仗的將士還要濃上幾分。
顏灼與這種人關(guān)系莫逆,怕也并非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好相與。
“他本江湖自由身...”姬舟燁還陷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出來,他重復(fù)著那黑袍少年的話,神情低落。
是啊,顏灼本是天生鳳鳥,江山萬里,海闊天高,才是他的歸處,自己這方寸之地,金絲牢籠,如何能囚得住他?
他唯有放手給他自由,才能聽他鳳吟九天,展翅凌霄。
他唯有盡全力打造一方盛世乾坤,才能讓他的鳳鳥天涯海角,恣意逍遙!
“懷溪,走吧,計劃也該提前了?!奔е蹮钅抗怃J利,沉聲說完便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這一刻,周圍有微風(fēng)乍起,抬手壓下一縷飄揚的發(fā)絲,姬松亭心中久久激蕩。
他的帝王,回來了!
城南一處無人的巷子里,顏灼落地放開了佐門,但這人還跟蒼耳一樣死死黏在他身上。
“撒開!”
顏灼皺著眉,抬手使勁兒扯箍在腰上的胳膊。
“阿顏,輕點兒,這好歹是你的身體呢,胳膊都被你自己掐紅了,你看?!?p> 佐門終于撒開手,不過又撩起袖子給顏灼看發(fā)紅的胳膊,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夠了!拿開!”
被別人強行自己看自己的胳膊?這感覺委實怪異。
顏灼一把打落面前伸著的手,看著他冷笑道:“你怎么又同他們廝混到一處,這兩天都去做了什么,老實交代?!?p> “阿...阿顏,”佐門感覺這樣的顏灼壓迫感太強,反而更吸引人了,他傻愣愣的看著那張自己用了十幾年的臉,慢吞吞道:“我就是找阿蓮和跟屁蟲攤牌了...”
聽佐門說完這兩天的事情始末,顏灼思忖片刻后,轉(zhuǎn)身往前走去:“回山莊?!?p> 幾日后...
闊別多年,再次站到天河山莊巍峨聳立的大門前,顏灼滿眼追憶之色,他上前輕輕撫摸著大理石門柱上游走的龍紋,良久未語。
多少年了,他從未想過,他還有機會再次見見爹娘,再次回到山莊,就在顏灼心里感慨萬千時,有正在打盹兒的值守弟子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到門口站著的少主,趕緊過來見禮。
“參見公子,公子回來怎么也不傳個信,這才幾天,京城好玩不好玩?”顯然山莊上下規(guī)矩不甚森嚴,弟子同少主經(jīng)常打成一片。
熟悉的聲音將顏灼遠去的思緒拉回,他看向笑瞇瞇跑過來的弟子,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意,正想說話時,那弟子卻跑到了佐門面前恭敬行禮。
是啊,他現(xiàn)在,是魔教教主佐門,顏灼自嘲的笑了一聲,旋即收拾起心底思緒,斜眼看著佐門要怎么應(yīng)付。
“啊,不好玩?!弊糸T顯然也是一愣。
雖然在來的路上顏灼已經(jīng)同他交代好了說辭,但剛剛回到故地,見顏灼感慨萬千,他心里也跟著百味陳雜,現(xiàn)在還沒緩過勁來,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弟子嚇一跳。
佐門之前看到顏灼的記憶里,他對山莊上下一片隨和,但一時想不起這弟子是誰,便隨口笑道:“好你個滑頭,主子的事也來瞎操心了,我爹呢?”
“嘿嘿,莊主正同祁盟主議事呢,公子可要先沐???”那弟子嬉皮笑臉的在前引路。
“罷了,爹忙完了知會我一聲,先去收拾間上等廂房出來?!弊糸T循著顏灼記憶里的語氣,一言一行越發(fā)像是顏灼本人,至少這弟子未覺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