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灼墨篇(三)
抬腳進到熟悉的房間,看著房內(nèi)熟悉的一切,顏灼恍若隔世。
佐門跟著他進去后,隨意找了個地方坐著,便支著頭笑意淺淺的看他這兒摸摸,那兒看看。
這一幕,像極了小時候第一次跟他上明離山別莊時,自己對一切都好奇的模樣。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顏灼輕撫著屋中各色物件,神色哀傷莫名,佐門看累了,便趴著頭在桌子上打盹兒。
“灼兒!”
外面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佐門驚得乍起,顏灼更是心中激蕩,這是他爹的聲音。
這一聲呼喚,恍若跨越千年。
一中年男子推門而入,看到桌邊的佐門立馬快步走過去把他拉到懷里上下左右瞧了個遍,確定沒有少一根頭發(fā),才把人放開。
“灼兒,你可算回來了!你說你,從小到大就沒出過遠門,這次還甩開影衛(wèi)跑去京城那么遠的地方,也不給家里來封書信,在外面有沒有受欺負?銀錢帶夠了沒有…”
中年男子拉著佐門先是一陣嗔怪,又是一陣噓寒問暖,那溢出眼眶的關(guān)切之情,是佐門從不曾體會過的。
“爹,對不起,讓您和娘親擔心了?!弊糸T癟著嘴,發(fā)自肺腑的歉疚道。
這次不需要演戲,也不需顏灼的記憶,他眼角就不受控制的盈滿淚珠。
爹,一旁的顏灼也在心底輕喚一聲,他同樣眼角泛紅,但到底強自忍住了。
“這傻孩子,哪兒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爹娘的,你娘今日去廟里替你祈福了,還未回來,晚上等她瞧見你,指不定得高興成什么模樣,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顏父朗聲大笑起來。
“嗯,爹,快坐,我給你捏捏肩?!弊糸T一聲爹喊得真心實意,這次就不知道是出于私心還是大義了。
“這孩子,哈哈!”顏父笑著指了指佐門,剛轉(zhuǎn)身準備坐下,就瞧見了一旁眼眶微紅的顏灼。
“灼兒,這位是?”顏父看向顏灼,覺得這個少年的眼神似曾相識。
“爹,這是我摯友,佐以墨,小時候還去過別莊的,您忘了?”佐門適時介紹起來。
“小佐啊,哈哈,讓你見笑了,犬子頑劣,平日里還望你多多照拂一二?!鳖伕敢蚕肫鹆艘郧澳莻€低眉順眼的小孩兒,倒沒想到多年不見,竟出落得如此氣宇軒昂,一表人才,且看他氣息內(nèi)斂,想來功夫也不弱。
“伯父客氣了,阿顏坦率純真,平日里亦對我?guī)头隽级??!鳖佔蒲凵袢岷湍樕蠋Φ目聪蚋赣H,心底卻有酸澀,不過此生能再相聚一次,他已知足。
“爹,快坐,我有一件大事要同您商議?!弊糸T怕顏灼觸景生情太難受,連忙拉過顏父坐下,乖巧的替他揉捏肩膀。
“哈哈!你能有什么大事?說來聽聽?!鳖伕杆实拇笮ζ饋怼?p> 在顏玧天眼里,顏灼就是個聰明好動的調(diào)皮孩子,哪里會有什么天大的事。
“爹,是真的,您猜我這次在京城撞到誰了?”佐門見顏父不信,特意神秘兮兮的說道。
“誰???你莫不成還見到了皇帝老兒?哈哈哈!”顏父開懷大笑,覺得灼兒這次回來更有趣了。
佐門面皮一抽,心道,現(xiàn)在的皇帝沒見到,以后的皇帝倒見到了,還忒惹人煩,咦,跑題了。
“哎呀,爹!”佐門使勁捏了顏父肩膀一下,旋即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無所謂道:“皇帝倒沒見著,皇帝的兒子倒認識了兩個,都不是什么好人?!?p> “什么!你結(jié)識了皇子?灼兒,此事當真?”佐門一臉不屑,顏父卻臉色嚴肅起來。
“也就剛認識而已,沒深交,以后也不會見面了,爹,怎么?”佐門見顏父神情緊張,也收起了笑意。
“嗯,那就好,”顏父點點頭,神色逐漸放松下來,他轉(zhuǎn)頭盯著佐門認真叮囑道:“灼兒,你且記住,咱們是江湖人,就該走江湖路,切忌卷入那些朝堂紛爭中去,以后京城你也少去,明白嗎?”
佐門抬頭看了看端坐對面正一臉若有所思的顏灼,才轉(zhuǎn)頭應道:“爹,我知道了,京城那地方也沒什么好的,一輩子不去都行?!?p> “哈哈!灼兒長大了,懂事了,一點就通,哈哈哈!”顏父老懷甚慰,又放聲大笑起來。
顏灼見父親開懷大笑,也跟著彎起了眉眼,同時心中感慨,若他能早一日明白父親這番話,該多好。
“爹~您別打岔,”佐門扒過顏父胳膊晃了晃,才撐著桌子,認真道:“爹,我這次在京城,撞到了諸葛憐,就是諸葛師伯的兒子?!?p> “什么!憐兒?他去京城做什么?你們有沒有起沖突?”
顏父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世人他都可以不管,唯獨諸葛后人他不能不問。
“差一點兒,爹,我這次著急回來,就是同你商議此事的,”佐門終于說到了正題上,他也臉色肅然起來:“您恐怕不知,當年諸葛伯父被您打傷時,他就躲在一旁看到了,從此就誤以為您是殺父仇人,這小孩兒越長越壞,這次他跑去京城,就是要密謀陷害山莊的,還好被我及時撞破,后來...”
佐門又將說給諸葛憐的真相換了套說辭講給了顏父,像其中涉及到祁陽盟和血靈獸等糊弄不過去的地方,就統(tǒng)一說成是在夢里知道的,全托給了神鬼之說,是諸葛師伯怕后人釀成慘禍特意前來托夢云云。
還特意囑咐要是諸葛憐來對質(zhì),一定要說是顏父潛伏在祁陽盟身邊,千辛萬苦調(diào)查出來的,這一招禍水東引,成功把祁陽盟豎成了靶子。
顏父對于托夢一說仍有疑慮,但真相如何一查便知,要真是最后祁連補上的一刀,那這筆血債,也該償還了。
“灼兒,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币磺猩套h完后,顏父目光銳利的盯著佐門,周身威壓縈繞。
佐門自然感受到了顏父的氣場,眼神堅定道:“爹,灼兒字字屬實,事關(guān)山莊上下數(shù)百人命運,孩兒豈敢造次?!?p> 顏父沉吟少許后,沉聲道:“既然如此,那為父便安排下去,若那血靈獸當真如你所言,莫說憐兒對付不來,恐怕加上你們也無濟于事,你風伯伯又遠在不歸海,這可如何是好?!?p> 就在顏父為難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顏灼突然出聲:“國師樓逐。”
“對??!怎么把那個老不死的忘了!”佐門跟著眼睛一亮。
“國師?灼兒,你們在說什么?難道這次上京還結(jié)識了國師?”顏父眼皮一抖,他這寶貝兒子去了趟京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京城權(quán)貴都混了個臉熟。
“爹,您知不知道天木門的使命是什么?”佐門賣著關(guān)子反問道。
顏父沉思片刻,回憶道:“以前好像聽諸葛提過,要什么護國運之類的,具體的不清楚?!?p> “沒錯,炆淵國高祖曾救下一神木,后來神木留下一縷分身承諾護佑姬朝國運五百年,而那縷分身又同天木門始祖結(jié)成至交,因此長居門內(nèi),每到姬朝王朝更替的時候,都會已天木門長老的身份前去王都任職國師,說起來,五百年之期將近,這恐怕也是國師最后一次出山了?!?p> 佐門言簡意賅的將天木門和姬朝淵源一語帶出,卻將顏父再次震驚的不輕,他今日接收到的消息太多,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灼兒,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曉的?”顏父狐疑起來。
“樓逐他自己說的?!弊糸T語氣自然,他也沒說假話,的確是樓逐自己說的,只不過是在他們來這里之前的那個世界。
“他給你們說這些作甚,你們又是如何結(jié)識國師的?”顏父更加困惑起來。
“哎,爹,這您就別操心了,您快點找人去攔住阿蓮那蠢貨才要緊?!弊糸T糊弄不過去,干脆轉(zhuǎn)移話題。
“怎么說話的!那是你師弟!”果然顏父不再多問,眼睛一瞪,旋即起身道:“行了,那處理異獸之事就交給你們,可別惹事,知道嗎?”
“是,是,知道啦,爹,您辛苦了!”
佐門又是一陣討巧賣乖,才總算送走了顏父。
“阿顏,咱爹可真啰嗦啊!”顏父剛離開不久,佐門就趴桌上吐槽起來,一瞧見顏灼在瞪他,立馬坐直身子改口:“那啥,我是說咱爹真有精神,哈哈!”
顏灼依舊斜睨他一眼,輕哼道:“呵,誰是你爹!”
日暮西斜,從廟里回山莊的顏母得知兒子回來,自然又免不了一陣痛哭流涕的敘舊寒暄,佐門倒是越發(fā)適應現(xiàn)在的角色,那真情流露的模樣看的一旁的顏灼嘴角直抽。
到底還有正事要做,第二日一早,辭別父母,兩人又再次動身返回京城。
觀星樓就在皇宮一側(cè),七層閣樓塔檐飛揚,從宮門到這邊共有十二道守衛(wèi),每半個時辰換班一次。
是夜,烏云蔽月,兩道黑影驚鴻般迅速劃過夜空,躲過重重守衛(wèi)縱掠起落。
兩人剛落到最高層閣樓上,互相使了個眼色準備下去時,卻見眼前一抹白色閃過,眨眼,一襲白衣的樓逐便在塔檐臨風而立,拂塵輕揚,白衣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