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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雅王

015 放馬南山

彌雅王 格大 3365 2020-12-06 13:11:16

  傳說夏州的城墻堅如鐵石、能礪刀斧。

  據(jù)說當(dāng)時負(fù)責(zé)筑城的人把工匠分為兩撥,一撥鑄造鐵椎等兵器,一撥專門修建城墻。鐵錐鑄好后,就讓人用鐵錐去刺城墻,如果鐵椎刺進(jìn)了城墻,那說明城墻不夠堅固,所有筑城的工匠都會被斬殺,尸骨一并筑入墻中;如果鐵錐刺不入城墻,說明鐵錐不夠鋒利,那么鑄錐的工匠就得被殺鑄錐。

  這就是無數(shù)無名的勞工匠人用血、汗和淚鑄就的白城,成就的是統(tǒng)治者的尊嚴(yán),而他們卻早已掩埋在歲月厚重的塵埃中。當(dāng)年那個躍馬秦川爭霸天下?lián)P言要統(tǒng)治萬世的夏王郝連勃勃此時早已化作黃土消失于歷史的長河中,當(dāng)年城垣上的九堞樓也不復(fù)存在,但是用白淤泥、沙石和石灰筑成的城墻歷經(jīng)幾百年的風(fēng)霜仍不失當(dāng)年的強勁與風(fēng)采!

  如今,夏州四面的城門仍舊沿襲了晉時的名字,南門為朝宋門,東門為招魏門,西門為服涼門,北門為平朔門。

  進(jìn)出城的行人如織,他們有的提著菜籃,有的牽著驢,或急促或悠閑地奔波或散心。守城的官兵無精打采地掃視著行人,看到面相兇惡或行為猥瑣的偶爾會攔下來盤問兩句。

  這時,只見一個彪形大漢肩上扛著一只木杈,杈上掛著兩只灰毛的野兔,一蕩一蕩地正準(zhǔn)備進(jìn)城。

  “站??!”

  忽然,兩個守衛(wèi)攔住了他,那大漢滿是驚詫,愣了一下,眼里既有不解也有微微怒氣。

  “這兩只兔子怎么賣?”只聽那官兵問道。

  估計是沒想到這還沒進(jìn)城生意就來了,或許是被方才官兵的氣勢所恫嚇,少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轉(zhuǎn)而滿臉欣喜道,“官爺看著給吧!”

  那官兵雙眉一挑,“看著給,怎么看著給?”

  “官爺平常買什么價,就給我什么價!”

  那官兵點點頭,好似很滿意他的回答,高興地提過兔子,那大漢也滿意地接過錢往城里去。

  “欸,”那官兵又?jǐn)r住他,“你貨都賣完了,還進(jìn)城?”

  那大漢又是一愣,似有些難為情地嘟噥道,“我、我家婆姨讓我給她買一些蒸糕回去!”

  那幾個官兵聽后相視一笑,示意他自行離去。

  城里人來人往,一路上行人摩肩擦肘,只聽那賣甜葉菊的扯著破鍋鑼的嗓子一喋聲一喋聲地叫賣。

  ‘眼睛花眼睛霧,

  喝一杯保證看清路;

  喝酒嗆喝酒咳,

  來一杯好比如來佛!’

  他轉(zhuǎn)過幾條街,行人稍少一些,只不過都裝進(jìn)了一個個像盒子一樣的的酒樓、食肆里。

  “大哥,幫個忙!”

  他正專心走路,突然有人這么一句,著實嚇了一跳!抬頭只見一個清瘦明艷的女子攔在前面,她滿面通紅、汗?jié)n涔涔,手里還提著一大串粽子。

  “幫我把這些粽子掛在這門楣上!”

  面對這樣的女子,他也不知道如何拒絕,掛就掛唄,也花不了多少力氣,反倒是肩上的杈子剛好派上了用場。

  “這邊高一點,這邊......”他掛的時候她還在旁邊指點著。

  進(jìn)出店的客人都不時好奇地望向他們,這時,店里的伙計聞聲出來,小眼骨溜一轉(zhuǎn),抬頭一望,臉色一駭,轉(zhuǎn)身回店,嘟嘟嘟地快步向樓上跑去。

  只聽他邊敲門邊喊道,“掌柜的,老板娘!”

  “嚷嚷啥?”里面?zhèn)鱽硪慌瞬毁嚐┑穆曇簟?p>  那伙計呼吸急促,“老板娘不好啦!敖菊那野丫頭又回來啦!”

  咚的一聲,只見在門口的伙計被門給彈出三五步,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接著出來一個女人,她也不管在地上哇哇叫喚的伙計,扭著腰肢款款下樓。

  門外聚了烏泱泱一群人,有的掩面竊笑,還對著她的頭頂指指點點,她心中一悸,心想是不是剛才和老頭子鬧別扭的時候把頭上的珠花弄歪了,趕忙扶了一下。

  哪知他們笑得更厲害了,仍是指著她頭上,她忍不住抬頭,只見一排排粽子用綠線一個個纏著掛在門楣上方,粽子高高低低,線系得長長短短,像極了一只八腳螃蟹。

  她有些‘花容失色’,一眼就瞥見敖菊正在向大家說這場鬧劇的緣由。

  敖菊的父母被章埋族所殺,舉目無親,到夏州城討生活,哪知今早店主東卻對她動手動腳,她甩手就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店主東激動得牙直打哆嗦,口齒不清起來,“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就打你,怎么了?誰叫你手腳不干凈!跟那艾草人一樣半截身子栽進(jìn)土里了,也不積點陰德,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p>  “你是天鵝啊,說你是烏鴉都是抬舉了你。”

  敖菊腦門一熱,彎腰抓起木盆就向他扔去,他躲閃不及,額頭上霎時便聳起一個膿包,店老板惱羞成怒,即刻將她趕走,她索要工錢卻被拒。

  “就一八只腳的螃蟹,橫行霸道?。 ?p>  “是啊,趁早關(guān)門,別敗壞了我們夏州城的名聲?!?p>  大眾在聽風(fēng)就是雨的情況下總是傾向于弱者一方,眾口鑠金,老板娘無法,只得讓人給了她工錢。

  大漢見姑娘得償所愿,正要離開,哪知那姑娘接過工錢一把漫天甩去,街上像是下了一場銅錢雨,大漢不禁再次瞧了那姑娘一眼,她哪里討要的是工錢,她討要的是尊嚴(yán)而已,而這積攢的工錢就像她集聚的怒氣,隨著那瀟灑的一甩,都煙消云散了。

  倒是看客們此時爭先恐后地?fù)屩厣系你~錢子兒,有人還被踩得哎呀哎呀,大漢搖搖頭,邊驚嘆邊趁亂往北城方向去。

  不多時,便到了一座府邸前,府前守衛(wèi)個個一臉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可他卻徑直朝大門走去,守衛(wèi)的不禁警覺起來,摸向腰間的大刀,只見他在與他們相距兩三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看了他們一眼,從懷里掏著什么東西,守門的以為是什么武器,連忙呵斥道,“你干什么的,在這里鬼鬼祟祟!”

  “你們把這個交給節(jié)度使大人!”

  只見他掏出的卻是一串綠松石手鏈,守門的見他魁梧霸氣,有一種不怒而怒的氣勢,雖然他們?nèi)硕?,但是動起手來難免會有意外,于是答應(yīng)給他傳遞。

  心下想著反正節(jié)度使見或不見他們就管不著了,那大漢也不能賴在他們頭上與他們動手。

  不多時,他們派去傳遞的小兵跑了回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節(jié)度使大人身邊的主簿。主簿一來也沒說什么,只是引那大漢進(jìn)了府中一庭院,庭院中花木扶疏,水中芙蓉?fù)u曳。

  一人正在水邊亭榭飲茶觀花,見那大漢靠近,連忙笑意盈盈迎上來。

  “破丑族長!”

  那大漢單膝跪地,語重情深地喚了一聲,“西平王!”

  旁邊那主簿一臉詫異地盯著他,又看了看那‘西平王’,他突覺失語,連忙改口,“節(jié)度使大人!”

  那人微微一笑,示意主簿暫避。

  等旁人都退下后,他這才扶他起身,把手中的松石手鏈還給他。

  “西平王!”

  他又喚了一聲,眼眶已是通紅,看起來讓人動容,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魁梧的壯漢。

  “破丑族長,起來說話!”

  那大漢就是破丑重遇貴,是繼遷手下的蕃落指揮使,也是破丑部落的族長。他口中的‘西平王’自然就是前段時間大宋才封的定難軍節(jié)度使拓跋繼捧。

  “一直想來夏州城拜見,可......”

  他沉沉嘆了口氣,“可是拓跋族長說你是大宋的人了,他甚至懷疑......”

  “懷疑什么?”

  “懷疑你在安慶澤故意差人射傷他!”

  “哎!”

  繼捧聽后,長嘆一聲,看著破丑重遇貴,“我要真心想害他,何必大費周章,佯裝跟他交戰(zhàn)多次,還將他引見給大宋皇帝,我要真心想害他,他第一次溜進(jìn)這西平府的時候我就可以將他......”

  繼捧說不下去了,破丑重遇貴連連點頭,“我也不相信西平王你會加害拓跋族長,西平王你是彌雅的西平王,你都是為了彌雅,不希望彌雅與大宋刀兵相向!”

  繼捧點點頭,心中詫異,沒想到破丑重遇貴一副粗糙的皮囊下有一顆善解人意的心。

  破丑重遇貴繼續(xù)道,“我也不想讓彌雅和大宋刀兵相向,我甚至不想要奪回什么五州城,我只想我的族人好好的,不要再打仗了!”

  “破丑族長!”繼捧欣喜道,“你真的這樣想?”

  重遇貴點點頭,“你當(dāng)初作為西平王,向大宋獻(xiàn)五州城實屬無奈!就算你不獻(xiàn)城,大宋皇帝也不會善罷甘休。大宋兵多將廣,我們小小的彌雅如何是對手?你一切以大局為重,不慕權(quán)勢,舍棄自己‘西平王’之尊換來彌雅人免于戰(zhàn)亂,是何等的胸襟!”

  “可拓跋繼遷他,他為了個人私欲,把拓跋家族的王權(quán)看得比誰都重,不惜避走地斤澤與大宋為敵,還連累地斤澤被毀,如今,他設(shè)計詐降奪下了銀州城,還揚言要奪回夏州、綏州、宥州以及靜州八縣,可......”

  重遇貴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我看,我看他的野心可不止五州城!”

  “他當(dāng)初奪下銀州城,大宋也沒有計較,你之前向宋庭求情讓他歸附,大宋還給他封了銀州觀察使,這就等于是把銀州城還給他了。如果說他當(dāng)初避走地斤澤是因為銀州城,可這下他都擁有銀州城了,為什么還是不肯停下來,為什么還是要一再挑起戰(zhàn)事?”

  “他經(jīng)常讓我?guī)ё迦巳ゴ笏芜吘硴寲|西,東西倒搶了不少,可好東西他都搬回了銀州,上陣的時候都是我的人。起初我跟著他,也是為了家族有個保障,哪里知道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繼捧拍著他的肩,“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也曾與拓跋族長說明,可他反倒說我鼠目寸光,他奪回五州城是為了彌雅的千秋萬代!千秋萬代是什么樣我管不著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不想要刀尖舔血的日子,我也想兒孫繞膝,放馬南山,安想天倫之樂?!?p>  “難得你深明大義啊!”

  繼捧握著重遇貴的手,眼角含淚,“我又何曾想這樣糾纏,可是繼遷他.....”

  他已經(jīng)快兩年沒有見過自己的妻兒老母了。

  繼捧頓了頓,繼續(xù)道,“他也許有他的道理,有他堅持的東西......”

  哪知重遇貴卻不買賬,“他堅持他的,可是為什么要搭上彌雅呢?彌雅百姓為什么要為他的固執(zhí)所累?跟隨他的人有的就是利用普通的彌雅百姓,讓他們用生命去換得權(quán)勢和富貴,當(dāng)然,也有像我這樣的,只是想找一個依靠......”

  他鼻翼抽搐,突又噗通跪倒在地,“西平王,你能收留我破丑族嗎?”

  繼捧既驚又喜,“破丑族長,你真的愿意歸附于我,不再跟繼遷一道繼續(xù)與大宋作對?”

  破丑重遇貴重重地點頭,動情道,“只要不打仗,讓我們放牛放馬都行,我們能吃苦!”

  繼捧連連點頭,口中喃喃,“不打仗、不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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