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婆吃完三十盤的時候,報菜姑娘臉都綠了。
“再來...”
“不好意思,已經(jīng)沒有了”報菜姑娘搶話道。
“我都還沒說完?!?p> “不管客官說什么,都沒有了?!?p> 肚子一點不見漲的夢婆環(huán)抱雙手,斜眼看過去,“有你這么對客人的嗎?我又不是給不起。”
“大不了,我再加一袋妖珠”說完又扔一袋子妖珠在桌上。
“乒乓,聽聽,這財富的悅耳之聲~”
妖珠!有點心動的報菜姑娘:......
咬咬牙,繼續(xù)磨,“真的沒有食材了?!?p> “騙誰呢,你剛才上菜上的那么快,這肯定都是提前備好的。”
“哦~”夢婆反應(yīng)過來了,“嫌少是吧?”
“啪”的又扔一袋。
“這夠了吧?”
“這......”立場堅定的報菜姑娘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但明顯想等夢婆再加一點。
“不夠就算了”欸,結(jié)果夢婆偏不加了~
提上妖珠就走~
報菜姑娘趕緊拉住煮熟的鴨子,“哎喲,客觀別別別,賣賣賣,我給賣給您還不成嗎~”
“這還差不多”夢婆頓時趾高氣揚了起來。
“一些爛桃花而已,爺愛吃是爺看得起你,咋的?你還不想賣啦?”
報菜姑娘一邊賠罪,一邊把夢婆往廚房里帶,“是是是,都是我的錯,爺里邊請,直接用盆吃個夠!”
“這就對了嘛?!?p> “不就是,嘭......”
夢婆眼前一花,直接暈了過去。
報菜姑娘立馬扔了手里的棍子,關(guān)門閉店。
......
等到入夜后,再悄悄的從后門把今天打到的“魚貨”裝在大木桶里送進(jìn)城內(nèi)。
城門口的守衛(wèi)看見她推著車過來,四肢僵硬地攔住她,木木地吐出兩個字,“檢查?!?p> 他們眼神空洞,卻又是真的里里外外,仔仔細(xì)細(xì)查看了一遍,確認(rèn)沒有問題才放行。
“嘁~”報菜姑娘見怪不怪地推著車進(jìn)城。
死寂的長街上,三三兩兩地站著沒來得及回家的行人,他們像被定住了一般,表情動作無一不木訥怪異。
從主街轉(zhuǎn)入東大街,街邊藥材鋪里的伙計,甚至還停滯在關(guān)門的動作中。
最奇怪的是,一直走到頭,都沒有一戶店鋪或人家的燈亮著。
被熱油燙到的小老板也一點都不知道疼。
四周靜到只有車轱轆轉(zhuǎn)動的聲音。
可報菜姑娘的速度不受絲毫影響,就連多少步之后會出現(xiàn)障礙物都記得清清楚楚。
穿過東大街,再轉(zhuǎn)入向北的一條巷子,毫不在意的從倒在地上的乞丐身上碾過,又推著車走了好一會兒,才達(dá)到她今夜要來的地方。
唯一一戶門口點著燈的人家。
袁府。
只是按照主子的規(guī)矩,她還得在門口再等一會兒。
“滾開,都給我滾開!啪!啪!”
“我今天偏要看看,你們都在干什么勾當(dāng)!”
“啊,小姐,別...別打......”
“不想挨鞭子就給我讓開!”
“小姐小姐,你就回去吧?!?p> “您別為難我們了?!?p> 女子的吵鬧聲夾雜著左抽右抽的鞭打聲從門里傳來。
報菜姑娘打了個激靈,還沒來得及離開,門就被人從里面大力拉開。
“吱——嗒!”
“我你們也敢拉扯,找死!”袁伊伊回身一鞭,抽的極猛。
“啪!啊!”直接抽翻了幾個想強行拽住她的小廝。
“你干......”
報菜姑娘的“什么”還沒說出口,就被袁伊伊飛起一腳,踹出去老遠(yuǎn)。
咔嗒一聲,袁伊伊帥氣的落在推車上,利落地掀開大木桶的蓋子一看——
一道黑影從大木桶底溜了出來,附到了她的裙擺上。
“小姐!”小廝和丫鬟們驚慌失措地又撲了上來。
卻見袁伊伊臉色難看的愣在原地。
“......”怎么會?
怎么會真的是魚貨?
青衣男子從里間緩緩而來,失望又心寒地看著她,“滿意了?”
“哪個不長......”報菜姑娘從地上爬起來,剛想發(fā)火,一看是袁伊伊,立馬識趣的貼著墻站到一邊。
袁伊伊轉(zhuǎn)過來看著青衣男子,滿臉的不相信又無法辯駁。
“怎么會......”
“怎么不會?”看袁伊伊還是不相信他,青衣男子的語氣也重了幾分。
三步并做兩步,走近袁伊伊,“我跟你說是魚貨你不信?!?p> “現(xiàn)在你親眼看見了,還是不信。”
“難道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
“可......”雖然事實無法否認(rèn),但直覺告訴袁伊伊,這里面絕對絕對有問題。
“如果是魚貨的話,你為什么不讓我看?”
“他們?yōu)槭裁雌此罃r我?”
袁伊伊從推車上跳下來,直視著青衣男子,步步緊逼,“如果是魚貨,為什么非要半夜來?”
真當(dāng)她是深閨女兒,什么都不懂?
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袁伊伊覺得一個人就算偽裝得再好,也不可能一點破綻也沒有,只要他的眼神有一點躲閃,就能證實自己的猜想是對的。
可事實是......
青衣男子一雙宛如清水的眼睛里并沒有絲毫她所期盼的異樣。
而是噙滿了淚,紅了眼眶,“你以為這是簡單的魚貨嗎?”
“你以為我這魚貨來的很容易嗎?!”
“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如果不是為了你爹的病,我用得著這么偷偷摸摸的?”
“我......”袁伊伊腦子里突然不受控制的竄出一種想法。
她好像真的冤枉周玄衣了。
周玄衣深吸一口氣,眼眶更紅了,“如今這城中府中到處是敵軍的探子,我若不小心些,被人趁虛而入怎么辦?”
“這些魚貨比極品妖珠還要珍貴,若是在白日大搖大擺的送進(jìn)府里,你覺得會不招人惦記?”
情真意切地搭住袁伊伊的胳膊,周玄衣又生氣又卑微,“伊伊,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怎會害你?”
“我若要害你,何須等到現(xiàn)在?何須如此,嗯?”
“我......”看著周玄衣眼里的柔情和委屈,袁伊伊只覺得心都要化了。
腦子一熱,當(dāng)即抱住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只是”
“我明白”反將袁伊伊抱得更緊,貼著她的額發(fā),情深意長的自己都信了,“你只是太擔(dān)心你父親了。”
“只是......”
放開袁伊伊,輕輕握著她的手放在心口,“你以后不要隨意輕信別人了,要知道這世上,最愛你的,除了你父親,就只有我。”
“......嗯”袁伊伊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模樣溫順得完全沒有一點剛才揮鞭子打人的兇狠勁兒。
“走吧,夜里涼,我們回屋去”周玄衣溫柔如水地牽著袁伊伊的手進(jìn)門去。
在經(jīng)過親信身邊的瞬間,卻露出了個陰狠的眼神。
黑衣親信立即心領(lǐng)神會......
一刻鐘之后,報菜姑娘與那些沒能攔住袁伊伊的丫鬟、小廝、門童盡數(shù)都消失在了世上。
取而代之的是,身高,容貌,聲音,都與他們一模一樣,且更為聽話的傀儡。
房間里,袁伊伊剛一沾枕頭,就困得睡著了。
周玄衣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等到摸著她的額頭有些燙了,才輕輕在她眉間落下一吻,“好夢——”
我的蠱。
等門一關(guān),房間里的燭火隨之熄滅。
大概一個時辰的等待里,都只有袁伊伊均勻的呼吸聲。
窗外,觀察了好一會兒的黑衣親信,“主子,看來小姐是真的睡著了?!?p> “不會再有什么意外吧?”文弱俊雅的男子瞬間就變得陰狠邪氣。
黑衣親信,“應(yīng)該不會了?!?p> “應(yīng)該?”周玄衣玩耍著袁伊伊剛才用來抽人的鞭子,很是懷疑他的能力。
“上次你就是這么說的?!?p> 額......黑衣親信表示委屈,上次袁伊伊突然清醒,根本就不關(guān)他的事,“屬下”
“算了,將藥量再加大一點?!?p> “這......藥量已經(jīng)很大了,再大的話,怕是會傷了腦子?!?p> 周玄衣不以為意的嘴角一勾,“傻子不是更聽話嗎?”
“是”
......
睡夢中,袁伊伊再次看到自己來到一片荒山里。
荒山上到處都是孤墳,她害怕極了,卻叫不出聲。
她想跑,卻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后來,她累了,坐下來休息,卻發(fā)現(xiàn)再也站不起來了。
無數(shù)的白骨在她的身邊越堆越多,孤墳里的骷髏腐尸一個接一個地爬了出來,緩慢又恐怖地爬向她。
一步一頓,都踩在她心上。
隨著骷髏腐尸離她越來越近,死亡的感覺也越來越清晰。
無數(shù)只鬼手伸向了她。
她卻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腳、脖子都被緊緊勒住,白森森的指骨一點點捏碎她的頭骨。
不!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拼命的掙扎,不顧一切的與骷髏腐尸相互撕咬,赤手空拳的與一切拖住自己的怪物對打。
哪怕扭打倒渾身是傷,袁伊伊也沒有半刻放棄反抗......
“啊......”漆黑的夜里突然響起一聲低疼。
袁伊伊猛然驚醒,大汗淋漓地坐起來,“誰?!”
下意識就要去點燈,然后被捂住嘴,“噓~”
“我是上面派來調(diào)查蘭城怪事的,沒有惡意。”
一聽到“調(diào)查”兩個字,袁伊伊就停止了掙扎,險些扎到夢婆手臂上的簪子也放了回去。
看到那五寸長的簪子,夢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嘖嘖嘖,這要是扎他身上,那不得疼死。
他可不敢輕易放開她,“別喊,別動,如果同意,就眨眨眼?!?p> “......”袁伊伊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眨了眨眼。
夢婆隨即放開,退遠(yuǎn)一點,“我剛才聽那妖怪說,要給你加大藥量,你先吃了這個?!?p> 拉著袁伊伊的手,把兩粒藥丸放她手心里......過了一會兒卻沒見她吃。
“我如何信你?”一個能在黑夜中視物的人,顯然不簡單。
夢婆:......
“我沒辦法證明,你愛信不信。”
沉寂片刻,袁伊伊賭博似的吃下一粒藥。
夢婆,“嗯?”信一半是幾個意思?
“他素來小心謹(jǐn)慎,如果我只是靠裝樣子,是騙不了他的。”
“有一半的藥效,再裝一裝,應(yīng)該就可以了。”
夢婆點點頭,“聰明~”
“而且,如果你給我下毒,一顆總比兩顆好解些?!?p> 夢婆:額......果然還是不信啊。
“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趁夢婆無語,袁伊伊先發(fā)制人。
還真是......算了,誰先問誰都一樣~
夢婆老實回答,“你跳到推車上時,我趁亂附在了你的衣裙上?!?p> “那......你能看出他是什么妖么?”
“誰?”剛才門外的妖實在太多了,他自己就是一個。
袁伊伊有點尷尬,“就是......抱我的那個?!?p> “他是魔,不是妖,但接觸的時間太短,我還不確定他什么修為?!?p> “嗯”緩了一會兒,袁伊伊感覺頭腦確實比沒吃藥之前清醒了不少。
也就慢慢放松下來,“應(yīng)該是不容易對付的?!?p> 夢婆順勢坐到床邊,“為什么這么說?”
“鴟鳥和嘻嘻你聽說過吧?”
“一個二品大妖,一個能識六界妖魔,都是沖陣營的,我這次來就是來找他們的?!?p> 不要跟他說什么暗中不暗中,保密不保密的,他能來就不錯了,還保密個屁!
當(dāng)初明明說好了幫著筑夢就可以,這都幾百年過去了,老讓他干一些有的沒的,真當(dāng)他歸順天族了?
袁伊伊嘆了口氣,對這個黑暗中的男子又少了幾分信心,“他們已經(jīng)被周玄衣關(guān)了快一年了?!?p> 夢婆:......
“告辭!”
袁伊伊:??。。?!
“喂?”
這就...走了?袁伊伊簡直不敢相信。
“你還在嗎?”
沉默的空氣。
“你不會真的走了吧?!”
“你說話??!”
等了幾十瞬,空氣中還是沒有一點回應(yīng)。
“混蛋!”袁伊伊憤怒地砸出一個枕頭。
“嘚兒~”燭火應(yīng)聲亮起,枕頭正好朝端著藥進(jìn)來的周玄衣臉上砸去。
周玄衣咵的一把抓??!
左手端著的藥一滴都沒灑。
坐在床上的袁伊伊呆了一臾,在他開口之前,立馬用雙手捂著臉,大哭起來,“哇......”
周玄衣將藥放桌上,把枕頭墊回袁伊伊背后。
由著她哭到不想哭了,才問,“又做噩夢了?”
袁伊伊抬手擦擦眼淚,脆弱又乖巧環(huán)住周玄衣的脖子抱緊他,“玄衣,我好怕,怕夢里...夢里的東西都會變成真的。”
周玄衣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沒事,只是夢而已?!?p> 因為現(xiàn)實比夢更恐怖。
“真的?”淚眼汪汪地看著周玄衣,袁伊伊現(xiàn)在能依賴的只有他了。
幫袁伊伊理理頭發(fā),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這種依賴,讓周玄衣十分享受,“真的?!?p> “你沒聽說過,夢的都是反的嗎?”
暗處藏著的夢婆第一個不服,反個屁!
“那我爹怎么樣了?算了,我還是自己去看看吧”袁伊伊作勢就要下床。
然后被周玄衣按住。
一副溫和善良的大哥哥模樣,“你爹喝了魚湯,已經(jīng)好多了。”
“倒是你,剛才又發(fā)熱了,可不能再到處亂跑了?!?p> “可是...人家想去嘛~”袁伊伊撒嬌地拽了拽周玄衣的衣袖。
暗處的夢婆豎起了大拇指。
周玄衣寵溺地摸了摸袁伊伊的頭,“你呀~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就別打擾他老人家休息了?!?p> “好...吧......”袁伊伊懨懨的答應(yīng)了。
還別扭地搓著被子,就像個沒有得到獎勵的小孩子,“那我睡覺了?!?p> 看著她越發(fā)孩子氣,周玄衣更放心了,起身端過藥來,“乖,喝了藥再睡?!?p> 袁伊伊搖搖頭,“嗯——苦,不喝?!?p> “乖,喝了給你糖吃?!?p> 袁伊伊嘟著嘴看了周玄衣好一會兒,堅定地伸出兩根手指,“那...我要兩塊?!?p> “嗬~”周玄衣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出聲,“給你三塊~”
袁伊伊高興地拍拍手,“好哎!”
“來”
“啊啊啊,燙燙燙,吹吹,吹吹~”
“好,我給你吹吹~”
......
看著袁伊伊一口一口,面不改色地把藥喝下去,夢婆豎起了雙手大拇指。
其實喝與不喝,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因為真正控制她心神的藥,是下在空氣里的。
從周玄衣進(jìn)門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施展。
碗里的東西,不過是為了讓她睡得沉一點,更加掙脫不了夢境而已。
這樣,養(yǎng)在她身體里的夢蠱才能以夢境為食,茁壯成長。
但為了周玄衣能進(jìn)一步放松警惕,也為了讓自己摸清他的實力,袁伊伊才會選擇演到底。
或者......
她是真的被藥傻了。
唉......隱匿中的夢婆疲累地揉了揉眼眶。
一邊想著這次任務(wù)之后,一定要讓臨音以后換個妖禍害。
一邊耐心等著周玄衣離開后,去給袁伊伊解決夢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