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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各斯之主

第三十章 集結(jié)令

邏各斯之主 落一荻 4100 2021-05-31 00:30:00

  狄翁的小船在海上漂流著,他走得匆忙,一個仆人也沒有帶?,F(xiàn)在,他的雙臂再也沒有力氣劃槳,只好任由波浪推動小船前進。他把頭伸出船舷,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胡須凌亂,眼窩深陷,這讓他想起,自己馬上就要四十六歲了。

  在過去的一年里,他常常做一個夢:在夢里,他的房子著了火,妻子和兒子在大聲呼救,而自己像是被枷鎖束縛住了手腳,怎么也掙脫不開。當他的船離開敘拉古沿岸的那一刻,這個噩夢醒了,他感到自己恢復了活力。

  “去雅典找老師柏拉圖商量對策?!边@是他全部的想法,也是唯一的出路。但要實現(xiàn)這一點并不容易,尤其是他馬上就面臨著一場茫茫大海上的暴風驟雨。

  小船不出意外地被掀翻了。狄翁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沉,手腳使不上一絲力氣。他的袍子斷了系帶,早已經(jīng)沉入水底。他的人也在追隨著袍子下沉著,“那是妻子親手縫制的袍子”,他這樣想著,“我就要死了,而他們還在那個僭主手里?!?p>  想到這里,他奮力地劃動雙臂,腳下開始踩水,但冰冷的海水讓他的肢體僵硬,無法動彈。“我還不能死?!彼麑ψ约哼@樣說道,“諸神在上,波塞冬,大海的主人,救救我!”

  隨著海水灌進口中,他的神志模糊了。在一片刺眼的白色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塊木板,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母寫著一行名字:

  “畢達哥拉斯,海上之王?!?p>  ……

  “雨還沒有停的意思。”潘梅尼斯摘下頭盔,甩了甩上面的雨水。他把頭盔扔在火堆邊上,撿起一個酒壺灌了一口。

  “噗——”他將嘴里的液體噴了出來,“該死的,這不是酒,是水!”

  “我讓他們把所有的酒都換成了凈水?!币涟兔軡膺_在看著手里的地圖,頭也不抬地說道。

  “該死!”潘梅尼斯拾起了自己的頭盔,放在火焰上方炙烤著,“我們還得在這里停一天,雨水把前方的橋梁沖斷了,士兵們在搭建浮橋,但是很困難?!?p>  他們正面對著尼米亞河安營扎寨,連續(xù)數(shù)日的暴雨讓這條曾經(jīng)幾度干涸的河流水位猛漲,原本的橋梁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這次更是被沖毀了。底比斯人只好停在岸上,等待著雨過天晴才能過河。

  “時間不在我們這邊。”伊巴密濃達抽出一封書信遞給潘梅尼斯,“這是早上送來的?!?p>  “哦?”潘梅尼斯展開紙卷,發(fā)現(xiàn)有幾處墨跡被雨水洇濕了,他剛看了幾行字就忍不住說道,“什么?米特拉達梯背叛了他的父親?阿德拉米狄翁城淪陷了,總督被斬首,弗里吉亞的叛亂徹底失敗了?”

  “這對我們來說并不是好消息。”伊巴密濃達還是仔細端詳著地圖,“波斯人清理完內(nèi)部的動亂,就有精力來插手希臘的事情。”

  “阿爾克西勞二世在哪?”潘梅尼斯突然問道,“聽說他率軍回師,但還是沒回到斯巴達?”

  “海上的風浪瞬息萬變。”伊巴密濃達摩搓著下巴,“奧德修斯可是在海上漂流了十年?!?p>  “我倒希望他在海上漂流到老死?!迸嗣纺崴勾蛄藗€哈哈,“如果波斯人可以幫助我們襲擊斯巴達人的軍隊,那我們就更有把握?!?p>  “雖然阿爾克西勞二世剛剛暗中捅了波斯人一刀,但波斯人并不一定會幫我們?!币涟兔軡膺_搖了搖頭,“斯巴達人在策略上留了后手,沒有出全力幫助弗里吉亞。尤其是現(xiàn)在總督叛亂失敗,他們就更有說辭了?!?p>  “我們?nèi)鄙僖粋€像派洛皮德那樣優(yōu)秀的說客。”潘梅尼斯嘆了口氣,“那我們還是等待天晴渡河,去尼米亞和盟友集結(jié)吧?!?p>  “希臘人的事情終究要靠希臘人自己解決。”伊巴密濃達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決心,“我們不去尼米亞了,軍隊向西南轉(zhuǎn)進,去帖該亞(Tegea)!”

  “又要長驅(qū)直入嗎?”潘梅尼斯愣了一下,“那里離曼蒂尼亞很近!敵人在那里集結(jié)了重兵!”

  “曼蒂尼亞有阿卡迪亞人對付?!币涟兔軡膺_指著地圖說道,“邁加洛波利斯有我們的人把守,敵人一時不敢動彈。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繞開他們,一路南下!”

  “我聽你的?!迸嗣纺崴怪涝谧鲬?zhàn)方略上自己無法改變主將的心意,而且對方的決斷總是正確的。

  “留下幾個人渡河去尼米亞,告訴阿戈斯人轉(zhuǎn)頭向南?!币涟兔軡膺_收起了地圖,將它放回獸皮口袋里,“我們立刻開拔,直接進入帖該亞安營?!?p>  “那要讓盟友在哪里集結(jié)呢?”潘梅尼斯問道,“也讓他們?nèi)ヌ搧唵???p>  “不?!币涟兔軡膺_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我們會師的地點,就在斯巴達城下!”

  ……

  “所有騎兵準備到厄琉息斯集結(jié)!”騎馬的傳令兵將一紙命令高高舉起,隨即沖向下一個據(jù)點。色費索多羅懶洋洋地倚靠著馬棚的門欄坐著,看著一匹馬在傳令兵之后進入了營地。馬上的騎士在馬棚前跳下馬背,把韁繩扔給一旁的士兵。

  來人身材高大魁梧,身著皮甲,披著一席耀眼的紅袍。他徑直走到色費索多羅面前,大聲說道:“我是色諾芬之子格里魯,前來向百人隊長報道!”

  “色諾芬之子格里魯,我是色費索多羅?!鄙伟偃碎L的色費索多羅并沒有站起來,而是向?qū)Ψ缴炝松焓?,“坐過來,朋友,希望我們以后能夠親近一些。”

  格里魯顯然很不適應這種上下級關系,但長官的命令必須遵守。他認真地疊起了披風的一角,然后蹲在了色費索多羅的身邊。

  “我聽說你還有個兄弟,他怎么沒來報道?”色費索多羅開朗地拍著對方的后背,“別這么緊繃著,我們還沒開戰(zhàn)呢。”

  “狄奧多羅是重步兵。”格里魯簡短地回答道,他有些厭惡別人拍打自己的身體,但是克制住了躲開的欲望。

  “原來如此?!鄙M索多羅呵呵一笑,“你知道吧?我們這次去厄琉息斯,就是為了直接從海上進入伯羅奔尼撒。這樣我們就可以繞開阿戈斯和阿卡迪亞人可能的阻擊?!?p>  “是。”格里魯點點頭,他知道現(xiàn)在雅典重新控制了愛琴海的航線,從海路出兵顯然更快捷和安全。

  “我們的人前些天在科林斯地峽和底比斯人打了一場?!鄙M索多羅看了看格里魯,接著說道,“他們沒遇到伊巴密濃達的主力,但也沒撈到什么便宜?!彼旖且黄玻冻鲅┌椎难例X,“我的前任百人長就是在那場戰(zhàn)斗中死掉的?!?p>  “你沒有參加那次戰(zhàn)斗嗎?”格里魯突然發(fā)問。

  “我參加了,但是擔任斥候,沒有直接對戰(zhàn)?!鄙M索多羅扭頭看著這個年輕的漢子,“怎么了?”

  “你應該死在你的長官前面。”格里魯嚴肅地說,“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讓領導者暴露在敵人的兵刃之下?!?p>  “哈哈!希望你不要像你說的這么做?!鄙M索多羅仰頭大笑,“畢竟現(xiàn)在我是你的領導者,而我還要防備你們一個個地去送死。”

  “我會盡一個士兵的責任?!备窭雉斦酒鹕韥?,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如果你死在我的前面,我會接替你繼續(xù)指揮戰(zhàn)斗。”

  “說的好!我喜歡你,年輕人?!鄙M索多羅也站直了身子,“跟在我的身邊,我可是很害怕自己沒有后繼者,哈哈哈!”

  ……

  赫米阿斯百無聊賴地翻著書卷,自從格里魯離開學園前去營地集合,他就沒有格斗的對手了。在這之前,他正在努力練習著某種技藝,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我就是沒有天賦!”赫米阿斯高呼著,“不說和亞里士多德你這樣的天才相比,哪怕是阿里斯塔那小子都學會了使用元素!而我卻一無所成!”

  “你得找到你真正了解并且熱愛的方向?!眮喞锸慷嗟驴吭诖查缴?,他現(xiàn)在還是有些虛弱,“那樣才能事半功倍!”

  “你知道的,我唯一喜歡的就是打架……不,是戰(zhàn)斗。”赫米阿斯撓了撓頭,“知識什么的,除了政治學我還稍有興趣,其他的對我來說都是書本上的文字,距離生活太遠了?!?p>  “政治學也是可以實踐的,比如美涅德穆斯和歐弗雷烏斯都成功實踐了政治方面的技藝。”亞里士多德想了想,說道,“美涅德穆斯曾經(jīng)被邀請前往邁加洛波利斯立法,但是他拒絕了;盡管如此,他的技藝還是受到了人們的認可?!?p>  “??!立法!”赫米阿斯搖晃著腦袋,“從事政治就只有立法一條道路嗎?再說了,我的養(yǎng)父是個立法者,而我只需要繼承他留下的法律,好好治理城邦就可以了?!?p>  “哲學家們所說的立法可沒有那么簡單。”亞里士多德說著展開了書卷,“要想將城邦治理得井井有條,首先需要認識習俗和法律。然后將法的一般規(guī)則應用到治理城邦的實踐中,這就是治政?!?p>  “那我還需要認識好多東西啊?!焙彰装⑺寡鲱^望天,“什么是善,什么是正義,什么是良好的習俗,什么是教化的本質(zhì),赫拉克勒斯??!我光是想想就頭大了!”

  “你為什么這么急切呢?”亞里士多德有些疑惑,“你完全可以慢慢積累這些知識,實踐的技藝無法一蹴而就?!?p>  “我知道,我知道?!焙彰装⑺箽夂艉舻卣f,“可是四年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們面臨著最終的測試!我可不想因為無法通過測試而丟臉!”

  “你說的是‘奧林匹亞’?”亞里士多德恍然大悟,“那是年底的事情吧?不過,聽阿里斯塔說,即使我們沒有通過測試,仍然可以留在學園學習,只是不能成為教師?!?p>  “但如果你們都通過了,只有我沒有,這豈不是很沒面子?”赫米阿斯捂住了臉,“而且你們都學會了一些技藝,只有我……”

  “我們是朋友,赫米阿斯?!眮喞锸慷嗟聦捨克f,“不是競爭的對手。而且,我們的技藝隨時可以為你服務,這是來自朋友的保證?!?p>  “可是……奧林匹亞到底是個什么呢?”赫米阿斯喃喃道,“我對考試內(nèi)容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準備。”

  “哈!我知道!”阿里斯塔一步跨進房間,“每到測試的時節(jié),導師會帶領應考的學生們?nèi)ヒ粋€地方,在那里設置一些關卡。成功通過者就算合格!不用擔心,赫米阿斯,我們不一定是單獨應對,也可以組隊去通過!”

  “阿里斯塔,你這幾天神出鬼沒的!”赫米阿斯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袖,“說說,你去干什么了?”

  “觀星?!卑⒗锼顾蛄藗€哈欠,“別說了,我好困。這些日子我一直仰頭看天,脖子都酸了?!?p>  “那關于‘奧林匹亞’你還了解什么?”赫米阿斯可不管這位朋友是否正在犯困,只是搖晃著他的肩膀說著,“告訴我們一些詳情!”

  “詳情……???”阿里斯塔想說什么,卻張口結(jié)舌,“那個,只有參加過的人才知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赫米阿斯一甩手,放開了他,“你在學園生活了這么多年,難道就沒有人打聽過這些測試的內(nèi)容?”

  “打聽也沒有用,每年的測試是不一樣的。”阿里斯塔整了整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接著挨著亞里士多德躺了下去,“因為題目關卡都是隨機的,取決于當時導師們的想法。所以這項測試無法準備,無法泄露,這樣才能看到學生真正的技藝水平。”

  “這下完了?!焙彰装⑺姑嫒缢阑?,“要知道,每次考試我都是依靠你們的筆記才勉強通過的。這下子我可完全沒有通過的希望了。”

  “哎呀,不要灰心嘛?!卑⒗锼顾×怂囊陆牵耙f關于‘奧林匹亞’的信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那是什么?”室內(nèi)的其余二人都提起了興趣,只聽阿里斯塔繼續(xù)說道:

  “那就是測試的地點總是固定的一處。它就在厄琉息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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