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音小筑,三榜廳。
午后最悶熱的時段剛剛過去,熱成狗的程小乙和祝啟顏搶著鉆進大門,擠在堂下的寒玉扇旁爭搶冷氣。
“我們不能等傍晚再過來嗎?太熱了……”
祝啟顏小臉紅撲撲的,有木屬性功法常年調(diào)養(yǎng)身體,女孩子家淌個汗都是香的,懂行兒的都會贊一句香汗淋漓。
但程小乙卻大不領情,屁股朝旁邊挪了挪,一臉嫌棄道:
“您還真好意思講吶?天天走路踩狗屎,白讓我們在路上曬了大半晌太陽,踩就踩了吧,還跟昨晚上的是同一泡!好家伙,我踏馬直接好家伙,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但可以兩次踩中同一泡狗屎!”
“我能怎么辦嘛!我走得好好的,那泡狗屎突然就找到我鞋底下來了!”
祝啟顏羞憤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臉埋起來,好在這三榜廳里沒什么人。
她瞥開視線,不去瞧把寒玉扇擋得嚴嚴實實的缺德佬,自顧自地打量著大廳內(nèi)的典雅陳設。
“東張西望啥,沒來過嗎?”絲毫沒有公德心的缺德佬獨享著冷氣,舒心地閉著眼。
“對,沒來過,怎么著吧!”
祝啟顏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說道:
“就我這倒霉運氣,在茗音小筑打打雜、外出送個東西,也只是打碎花瓶、弄丟貨物,造成一點財物損失而已,要是來摻合除魔衛(wèi)道,一不留神把別人性命坑進去,我怎么賠人家?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想笑話我你就笑吧!”
少女捂著耳朵緊閉上眼,心里念叨著:不聽不聽,傻狍子念經(jīng)。已然做好了應對缺德佬奚落的準備。
然而程小乙只是輕描淡寫評價了一句“明知之選”,轉(zhuǎn)而開口道:
“這三榜廳乃是茗音小筑與退魔司合作設立,搜羅洛云神州各府縣內(nèi)為禍妖魔的情報,以懸賞形式發(fā)布,置紅黃藍三榜,分別對應元嬰、金丹、筑基期修士力所能及的范疇,修士可量力而行;
此外,還設一黑榜,專司記錄已造成退魔司人手折損、實力強大的妖魔鬼怪,茗音小筑會嚴格考量修士的能力,才會決定是否派放委托,我們要斬妖除魔積功德,來這里物色目標再合適不過——你閉著眼做甚?我知道我充滿磁性的聲線很討異性喜愛,但你也不至于這樣…享受吧?”
“誰享受了?少自戀了你!惡心!”
祝啟顏吐吐舌頭,跑去三榜前一頭扎進了懸賞任務中:
[震驚!六旬老漢家中板凳成精!樘水縣段家溝鄧老漢家中的板凳上長出一大黑包!蓋一蛾子精化繭,羽化后找鄧老漢報恩,鄧老漢身體不支,向無常劍求助……]
[小伙挖井出太歲!老道直呼難臨頭!鳳仙府大旱三年!急招法師作法求雨……]
[它要吃人啦!洛南縣伊西鎮(zhèn)城隍香爐中的香灰,已被證實化為妖魔!截至六月初一,已殘害百姓十余人!現(xiàn)征召有志之士……]
“什么亂七八糟的,把信息簡單明了寫出來不行嗎?”應接不暇的感嘆號看得祝啟顏眼花繚亂。
“退魔司執(zhí)事的惡趣味?!?p>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怎么能由著一個執(zhí)事胡來?”
“所以呢?反正退魔司又不在乎,天道更不在乎?!?p> 程小乙對著正心鏡整理好儀容儀表,踱步到柜臺前,對著接待女侍道:
“麻煩小姐姐推薦一下,有沒有什么好欺負的妖魔?最好是水鬼~”
見二人都是金丹,妝容精致的接待小姐姐便從黃榜上調(diào)來投影,拿捏出無可挑剔的禮貌微笑,正要介紹委托詳情,程小乙突然喊停:
“黃榜?不行不行,沒法十拿九穩(wěn),藍榜的好??!有道是,以大欺小,誰都敢搞,金丹揍筑基,老鷹捉小雞!”
接待小姐姐哭笑不得,斂容解釋道:
“這位修士,我們其實已經(jīng)將您的顧慮考慮在其中了,畢竟來接懸賞的大都是道校學生,茗音小筑要以學生的人身安全為首要考量。藍榜上妖魔的真實水平,與練氣修士相仿,黃榜則是筑基中階到金丹初階,對您二人來說正合適?!?p> “那豈不是更好?”程小乙摩拳擦掌:“金丹捶練氣,誰與我爭第一~有沒有藍榜的水鬼,給我整一個?”
祝啟顏差點氣昏過去,你說你一個金丹,跑去跟人家勤工儉學的筑基學生搶單子,多損吶?
接待小姐姐也面露難色,祝啟顏的想法亦是她的想法,更是三榜廳不成文的規(guī)矩。
不然低階妖魔全給高階修士切瓜砍菜一通收拾,真正需要勤工儉學的人打什么賺錢?
沒有主角光環(huán)的普通筑基修士,去單挑七階化神妖獸?
小說都不敢這么寫!
祝啟顏將缺德佬擠到一旁,歉意地笑道:
“抱歉,我這位朋友腦子不太好使,請你不要介意,麻煩給我們介紹黃榜上的懸賞。”
“我在替你著想,你居然說我腦子不好使?”程小乙嘟囔道:“黃榜就黃榜,別忘了,要水鬼!”
祝啟顏忍無可忍:“你老惦記著你那水鬼干啥玩意兒?”
“之后再跟你解釋,”程小乙咧出潔白的大板牙,對著一臉尷尬的女侍眨眨眼道:
“黃榜水鬼,十年份以內(nèi)的,麻煩小姐姐咯~”
……
過了止水橋,便是俗世中京。
熱風席卷,人聲鼎沸,扣著草帽的程小乙在車水馬龍的坊市街道上快步穿行。
祝啟顏緊隨其后,兩人的步調(diào)相去甚遠,導致她每走幾步就得小跑兩下,匆匆跟上程小乙。
好在她本就沒打算和這廝并肩前行。
自打狗屎運纏身,逛街就從祝啟顏的休閑項目列表中被徹底除名,什么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和她根本不在一個世界。
她的眼里,只有程小乙——的腳印。
一路都走在別人腳印上,總沒理由再踩著狗屎了吧?
就算踩著了,也是極限一換一,不信這缺德佬還有臉嘲笑自己!
為了避免狗屎成為日后的心魔,少女可謂下足了功夫。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本領。
摩肩擦踵的岔路口,忽然有人撞得她一個趔趄,等那聲毫無誠意的短促“抱歉”匆匆消失在人群中時,
鞋底糟心而熟悉的質(zhì)感,如約而至。
“拿去用吧~”
缺德佬適時地停下腳步,一臉悲天憫人的表情遞來凈衣符,腦殼后隱隱有道韻圣光。
“不過……祝小姐,您該不會是故意踩了一腳,好借機打聽為什么是水鬼吧?”
“才沒有!”
“那就好,畢竟以你的閱歷,我很難和你解釋清楚,”程小乙脫掉草帽扇了扇風,旋即問道:
“你會御劍嗎?”
“會,但不是很擅長,怎么了?”
“你有飛劍嗎?”
“被道校收回去了……”
“意料之中,看來租飛劍是必須的了,委托的地方又遠又偏,長途飛劍到不了,只能自己飛,”
程小乙轉(zhuǎn)身走向身后的駕云齋,忽又回頭叮囑:
“別挑太貴的,我們沒錢賠人家?!?p> 祝啟顏氣得直跺腳:“你這是默認我一定會把別人飛劍弄壞嗎!”
“就你的狗屎運而言,我認為這屬于合理避險。”
“哼!”
祝啟顏氣勢洶洶沖向駕云齋的正大門,這次倒沒再踩著狗屎,卻和一名急匆匆趕出門外的年輕修士,撞了個正著。
那青衣修士鼻梁挨了一記頭槌,失去平衡一頭攢向門框,血光之災近在咫尺,他下意識使出靈力護體。
只聽咣當一聲,門框上赫然多出一個大坑,他的腰牌也脆生生掉在地上:
[無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