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唐突的笑了笑,嗓子中擠出不屬于她的中性聲音:
“沒想到朋友竟能追到此處,我承認你有些能耐,但這件事牽扯的東西,不是你這種無名小輩所能想象的,馬上滾遠點,我可以當作沒看見你!”
“前輩,您可能誤會了,晚輩也是奉命來取那黃東潤性命的,”
程小乙目光懇切,語氣真摯而誠懇,仿佛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親兄弟:
“我們可是同道中人??!”
他并沒有直接提議雙方合作,畢竟自己是個無名小輩,按規(guī)矩,合作之事得由前輩開口,這叫體面。
態(tài)度卑微極了。
神修殺手當然不會輕易放下戒心,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問道:
“呵,誰派你來的?說出來,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合作的事。”
“前輩,您這就是為難晚輩了,職業(yè)操守晚輩還是有的,怎么能出賣雇主的身份?不過那黃東潤所在的別院守備森嚴,晚輩沒前輩這般好手段,確實束手無策…”
程小乙猶猶豫豫作為難狀,仿佛腦袋中并不存在的職業(yè)操守,正在和惡劣的人性生死相搏。
少頃,他咬牙道:“如果我把雇主的身份告訴前輩,前輩能否幫我取到信物?”
殺了人還得拿東西回去交差?倒確實像個入行不久沒什么名氣的后生……
神修殺手操控著林氏,點頭嬌笑:“啊,我答應你,只要你告訴我,我就幫你取回交差用的信物?!?p> 程小乙深吸一口氣,儼然一副做好了覺悟的架勢:
“派我來的人,是長甌的陳肅光陳老爺。”
“你撒謊!”神修殺手目光如劍,斷喝道:“陳肅光巴不得黃東潤死,這事人盡皆知,但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
此人不是陳家派來的…程小乙面不改色心不跳,聳了聳肩說道:
“前輩,您以為陳老爺在第一層,你在第二層,其實不然,陳老爺在第五層,他賭的就是所有人都認為他現(xiàn)在不敢出手啊?!?p> “所以陳肅光找了你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雜碎,來殺黃東潤?當別人都是傻子?”
神修殺手不自覺的掩面而笑,少婦收住很潤的笑聲,柳眉倒豎:
“自作聰明的小雜碎!你知道你蠢在哪里么?因為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就已經跑路了?!?p> “傻子們總覺得別人不如自己聰明,今日看來,這句話在閣下的身上,得到了強有力的論證,”
程小乙雙手負于身后,閑庭信步:
“閣下無非是想呼救,讓我引開黃家的門客,自己好進入別院收人頭,哦~我的意思是,你盡管可以試試,當然了,前提是你還叫得出聲?!?p> 程小乙站定身型,嘴角浮現(xiàn)出陰謀得逞的弧度。
不知何時,夏夜悠閑恬靜的蟲鳴銷聲匿跡,一層隱秘的禁制沿著院墻爬滿整座小院,將兩人攏擴其中。
神修殺手下意識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傳出,眼中迸出費解和驚慌之色。
似乎不認識這三緘其口陣,看來此人并非道校出身…程小乙迅速得出結論,眼中殺意涌現(xiàn):
那敢情好,省得事后被無逢山那群老鬼請去喝茶~
他亦不能講話,這口球陣的機理其實是一換一,陣中修為相差不大的敵我一一對應,可用信息0/5,不偏不倚,公平公正,符合研究出這陣法的圭華道校的一貫作風。
上屆五校大比,圭華道校在團隊賽的關鍵時刻祭出此陣,一舉擊敗長于神通道術的衛(wèi)冕冠軍碧華道校,三緘其口陣因此為五大道校之人熟知。
我-來-抓-你-了!
讀出程小乙口型唇語的神修殺手,立即操控林氏逃走。
能輕易附身于心智健全的林氏,說明他的元神比程小乙強大,但此時被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貿然使用元神之力反擊,只會招來黃府門客群起圍毆。
對神修殺手而言,用那柄匕首殺死黃東潤才是首要任務,方才費了不小力氣,才將黃家門客引出大半,只待這畢功于一刀,此刻絕不能節(jié)外生枝。
但程小乙卻沒有這般重重顧慮,說難聽了,丫就一攪屎棍兒,巴不得水越混越好,最好大家都暈頭轉向直犯惡心,他才好趁機摸魚。
是以神修殺手戰(zhàn)意全無,心中只想著遁走,而程小乙卻有心挑事,志在必得。
而勝負,往往就在這一念之差。
林氏身嬌體柔,怎么可能跑得過終日與天罰賽跑的缺德佬?程小乙一個閃身追及到她的身后,夾著卻邪符的右掌,輕輕落在林氏后心。
嘭!神修殺手的陰神如遭重錘,自林氏的眉心倒飛而出。
氤氳人形出現(xiàn)的剎那,周遭的天眼符一齊睜開了“眼睛”,死盯著那陰神,任憑他化為無色無形的煙氣,也無法從視線鎖定中掙脫。
收!
程小乙變戲法兒似,從手背后翻出一張繪有詭異紋路的符篆,朱砂鮮亮的紅流轉之際迅速暗沉,漆黑如墨。
陰神大驚,只覺得一道無形之網(wǎng)自四面八方扣向他,將他死死纏住,硬生生攝回符篆之中。
漆黑如墨的朱砂篆文扭曲著,逐漸變作一張驚怒交加的人臉。
“在那邊!快結陣攔住他!”
黃府門客已經趕來,程小乙不作停留,遁影而去。
…
“你知道你蠢在哪里嗎?你居然給了我足夠的時間,讓我布下整個口球陣~”
閩源城內,一間沒有人居住的偏僻空屋,程小乙點亮燭臺盤膝坐下,將攝魂符從懷中取出。
“放我出去,你這個邪修妖道!”
終于能發(fā)出聲音,那被拘束的陰神立即破口大罵。
“說得好,我是邪修,所以我不和你講道理~”
程小乙將符篆架在燭火苗之上,烤串似的耐心翻烤,那陰神立即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房間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攝魂”的來歷素有爭議,比較為眾人認可的一種說法,它是由數(shù)百年前一名歸墟里十八重的典獄長,從法寶攝魂燈中汲取靈感創(chuàng)作的。
用途自是不消說,突出一個折磨。
可以說“攝魂”本身就是一種酷刑,不過它在符篆閣的收錄禁忌等級,并不比“忘憂”高,僅為丙上,即:
任何在大道委員會登記認證的修士,都可以由不低于四級的符篆師做擔保,提交個人審查資料說明用途,在通過不少于十日的審查后的三個月內,取得該符篆的使用權,其余任何形式持有、記憶、使用該符篆,都視為違法犯罪。
被定罪的修士,歸墟表十八重一甲子徒刑起步,視情節(jié)輕重,被扔去里十八重等死,當場廢去修為雷暴極刑處死的,也大有人在。
但凡跟這符篆沾上邊兒的,基本沒正常人。
程小乙是正常人嗎?
大概不是…
漸漸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到最后,只剩下低低的嗚咽,仿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人的絕望掙扎。
“現(xiàn)在,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程小乙的臉半掩在搖晃的燈影中,似笑非笑:“你替誰辦事?!?p> 陰神不答話。
程小乙將符篆放回火苗之上,其上的人臉立即扭曲成男的女的苦楚。他又從腰包中取出“牽絲”和朱砂墨盒,橫豎比劃一番,要給這“烤肉”刷上“油”。
“我說…我全都說……”
“你為誰辦事,為什么要殺黃東潤?!?p> 程小乙像個無情的烤肉機器,將符篆稍稍抬高,離開最為炙熱的外焰。
“是鄭家!”
陰神不假思索道:“鄭家主希望挑起陳黃兩家的矛盾,他好趁機與黃家聯(lián)手,讓陳肅光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