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這里的火交給我來,我爹……”江芹從結(jié)界鉆出來,先被滾滾濃煙嗆了一口,“還有那些買來的小妾,阿備的外祖母,就拜托你們了。”
慎思深看了她一眼,語氣焦灼卻不讓人討厭,有幾分師兄常掛在嘴邊,‘大難當(dāng)前,冷靜處之’的意思。
也許是可憐她遭遇,這會兒也沒了跟她唱反調(diào)的心思,反而配合地點點頭。
宋延當(dāng)即決定,只身前往地窖,慎思和言靈則負(fù)責(zé)遣散府上人口。
“芹姐姐你一個人可以嗎?”言靈還是有點不放心。
江芹不多做說明,雙手覆在避水珠上,霎時間,身后的玉春湖猛地澎湃而起十丈高的水幕,猶如巍峨的城墻,頂端反卷著浪花,在晦暗的月色下發(fā)出銀寒的亮光。
江府臨湖墻頭上洶洶的火勢驟然被濕風(fēng)吹斜。
水珠飛濺而來,燒得焦?fàn)C的梁柱墻體頓時發(fā)出嘶嘶的響聲,似是一滴水掉進了熱油鍋。
言靈吃驚地望了一眼,立刻被慎思拉了一把,御劍飛向上空。
宋延掐訣,當(dāng)空畫出一輪傳輸陣,陣眼依舊開在石室墻面。江芹一眼就看見了石道盡頭的那團白,還有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宋延……謝謝。還有!小心。”
他回顧了她一眼,最后一抹衣角隱入不斷擦著火星的傳輸陣,陣眼瞬間閉合了,“你也是?!?p> 江府的大火燒紅了桃源縣一方夜幕。
遠在湖水對岸的茶樓酒肆門窗大開,窗前擠滿了圍觀奇景的人,人聲鼎沸,他們甚至能聽見對岸江府房梁柱子被熊熊火焰燒得噼噼啪啪的聲音。
張縣令統(tǒng)轄下的桃源防火全靠自覺,全縣唯一一處望火樓經(jīng)年失修,官府倉房中的救火登架損毀嚴(yán)重,根本無法用于滅火。
任捕頭等人集結(jié)了附近壯年,一人一桶水,往江家宅子趕。
慎思和言靈在江府上空盤桓數(shù)圈,并沒發(fā)現(xiàn)困在火情中的人。
正詫異,二人發(fā)現(xiàn)隔著一條街,有個披著紅巾的男孩背上背著個老人家,指揮著花容失色的女子們逃離火場。
江家附近多種植有柳樹,夏天空氣干燥,大火一起,樹木遭殃,四周儼然一片滔滔火海。
烈火之中,有星光在閃爍。
江芹被濃煙嗆得不住咳嗽,依舊繃緊身體,操控湖水滅火的難度遠遠大于她想象。玉春湖湖水豐沛,控水需要巧勁,稍有不慎,桃源可能變成另一個水災(zāi)后的龍門村。
她借著湖水登高,冷靜地引導(dǎo)水流,先是拔去了周圍焚燒著的樹木,阻斷火勢繼續(xù)外擴。
接著引水回流,一番艱辛折騰,終于滅掉了江家大火。
此時的江芹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鼻梁上兩抹黑灰,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下頜聚滿了汗珠。
白灰色煙霧從燒得焦黑的屋宇中裊裊升起,宛如一聲纏綿肺腑的嘆惜。
眼前有水光,是亮的,迷迷蒙蒙間,江芹扶著刺痛的手臂,透過輕飄飄的煙霧,仿佛看見了一雙璧人。
“娘子鼻息敏銳,我換了稍淡的香,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夫君所選自是最好的,我很喜歡?!?p> 模糊的銅鏡倒影一派歲月靜好,江自流攙起那個美而不艷的女子,一手輕輕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瑞娘,辛苦你了。”
名叫瑞娘的女子無聲覆住他的手,低垂雙眸,凝望著自己腹部。
兩人依偎在窗前,脈脈無言,如同世間千千萬萬對平凡而不凡的夫婦。
“夫君不懼我是妖嗎?”她問。
“人也好,妖也好,你就是你?!彼稹?p> 瑞娘笑了,眸光流轉(zhuǎn),倚近了丈夫的胸膛。
有個悅耳的聲音響起,江芹聽見她心之所想,空靈,悠長。
“夫君你可知道,妖能容于這世間畢竟少數(shù),半妖,更為異類。無礙,我們的孩子,將會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凡人?!?p> 一滴晶瑩墜落,同時帶走江芹視線里的幻夢。
江自流和瑞娘執(zhí)手相看的畫面凝在淚珠中心,在觸碰到地面的瞬間,仿佛摔碎的水晶球,無聲中轟然瓦解,僅僅留下一個綻開的圓點。
“芹姐姐。”
江芹抬起眼,面前出現(xiàn)言靈擔(dān)憂的一張小臉。
她飛速抹去汗與淚,拄著手站起來,吸了吸鼻子,“我們?nèi)サ亟眩討?yīng)你師兄?!?p> 三人當(dāng)即交換過眼神,由慎思打開了通往千春樓地窖的傳輸陣。
救火的一干人等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江家大宅外,驚愕地發(fā)現(xiàn)江家大火已經(jīng)熄滅,幾十人站在燒到焦黑的宅門外,面面相覷。
三人進入石室,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柜子打開以后,暴露在江芹、慎思、言靈面前的,只是一堵墻,先前通往另外一個石室的小門竟然消失了。
慎思用劍柄叩了叩墻面,接著貼耳去聽,立即得出結(jié)論
——整個地窖是一個防御大陣,有人在陣心變化了陣眼,對應(yīng)在這里的通道立即變成了死路,他們只能另想他法。
無字觀里藏書頗豐,即便如此,石室內(nèi)竹帛古籍?dāng)?shù)量之巨,還是讓言靈和慎思大為感嘆。
兩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穹頂上斑斕奇異的陣法,雙雙昂頭苦思,忽然聽見轟隆隆的響聲。
江芹扭動石門旁邊的內(nèi)部機關(guān),石門向內(nèi)打開了,一條通幽綠道出現(xiàn)在眼前,兩壁長明燈忽明忽暗,宛若伏擊在暗處的妖怪,閃爍著餓狼般的眼。
“往這走?!?p> 她向后招了招手,心急地狂奔出去。
手掌拂過懸浮在肩旁的避水珠,珠體驟然靈光盛放,大為光亮,石道頓時減少了幾分陰森肅殺的況味。
慎思和言靈對視一眼,趕緊跟上,兩人經(jīng)過石門,不約而同地多看了石門上雕刻的大樹一眼。
圓滾滾的血球鋪了遍地,涌動著,向上漲,像是漂浮在水面,無聲沒過了宋延膝蓋。
四面上下皆是血球拼成的墻,密不透風(fēng),血球擁擠著,偶爾發(fā)出砰砰幾響,擠破的血球散發(fā)出一陣陣甜膩的芬芳。
立即生出更多血球,眨眼間填補了空缺。
“宋道長的執(zhí)念,果然不同凡響,只可惜,本座多年不再吞噬凡人執(zhí)念,都快忘記那是怎樣的美味了?!?p> 宴嬰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唇,起來不過兩三歲大,像是年畫中的胖娃娃。
這是宴嬰一族的原身,即妖本來的面貌。它們以生靈執(zhí)念作為養(yǎng)分,執(zhí)念越強,越能滋養(yǎng)它的妖力。
然而因為鎖魂咒,這只宴嬰成了被人豢養(yǎng)的豬狗,搖尾乞憐,求主人恩賜食物,甚至不惜為此奔波,完成所謂的任務(wù)。
“不留著自己一條性命,拿什么去救族人?”它嘖嘖咂舌,一個旋身,踢飛了腳下石伯的尸身,虛空一抓,尸身瞬間化為齏粉。
欣賞的目光游移到巨大的球體上,聯(lián)結(jié)著球體血線來自江自流的心臟,宋延若強行破陣,江自流也只有一死。
不遠處陣眼開啟,宴嬰妖咯咯冷笑。
來得正好。
“好戲剛剛開始?!彼崞鸢c軟的江自流,升至半空,陰毒的目光吐著信子,“本座就是愛看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修士,天之驕子兩難不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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