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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塊骨頭

第六章 咫尺

23塊骨頭 唐太平 2193 2020-12-01 15:23:43

  第59天,他有種煥然新生的感覺,同時又覺得不適應。大約毛毛蟲在咬破重繭重見天日之際,懷揣得也是一樣的忐忑吧?

  身體輕了,宿便沒了,皮膚好像亮了許多。

  當這天,他笑意盈盈地走下樓去,卻意外的收到了一枚紅色炸彈。

  新娘林文星,是他此生惟二愛過的女子,愛的時間很長,卻還是錯過了機緣。

  她的訂婚儀式,他是一定要去的,做為娘家人到場,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祝福。

  “去嗎?”李之夏喝著湯,南瓜湯是金黃色的,她的表情模糊又不透徹。

  他緩緩頷首。

  “聽說新郎是你哥那邊的人,倒沒什么勢力,偏偏挑在這種時候結婚,怕不是別有居心吧?”

  “你什么意思?”

  “訂婚儀式的話,肯定免不了要喝酒啊。”

  他表現(xiàn)得心煩意亂,并沒有接她的話,其實心里害怕的也是這件事。到了那種場合,受氣氛與酒精香味的勾引,再想要把持住自己,怕是就難了。

  那廂,李之夏又埋頭喝了好幾口湯,然后小聲提議:“還是不要去了?!?p>  思索了好大一會兒,“吃完飯就去準備吧?!?p>  “上次的賭約你忘了嗎?”

  “不行!”他站了起來,就算架式上做不到格外的震攝,也盼望能用聲音為自己爭取到一點機會,“必須去?!焙鹜辏ぷ恿ⅠR就劈了,開始奇癢難耐。

  在他對面,李之夏看了看他,抿了一下嘴,卻沒有多話,任憑不滿全都寫在臉上,卻還是維護住了他身為“老板”的顏面。接著她站了起來,一邊擦嘴,一邊走上樓,看樣子,真是去做準備了。

  他低下頭,又確認了一遍會所的名字與時間。管家走了過來,在收走餐具的同時,問了一聲:“需要準備晚飯嗎?”

  “不用了?!?p>  管家干干巴巴地看了他一會兒,默然又低下頭去,直至轉(zhuǎn)身沒入后廚,氣氛安靜。

  他心里何嘗不壓抑,不委屈呢。

  擁有他的出席,這場訂婚儀式注定會受到過度的關注,媒體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誰叫林文星是他正面承認過的唯一一個前女友呢。

  李之夏同他一齊踏進會所大門時,竟然被門口的守衛(wèi)擋下,對方給她的解釋是,本次典禮要求所有與會的男女賓客都必須身著正裝。

  而她微微一笑,給對方的回答是:“對不起,我不是賓客,而是凌先生的助理,凌先生不久之前差點被歹徒襲擊,我奉命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如果你們不讓我進去,那么很遺憾,凌先生也不能進去?!?p>  凌一看著她認真回答的臉,左手擰了右手幾下,臉上意味深重。

  局面一時陷入僵持,過了一會兒,但不知從哪里跑出來一位準新郎,擺著一副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不單滿臉熱烈的歡迎他倆的到場,還順勢把保安給訓斥了一通,“做事情不能這么死板,凌先生可是我們的貴客啊,得罪了他,你能承擔得起后果嗎?再說今天來的全是上流人士,人家愿意帶著保鏢進場是人家的自由,不準再攔了。”

  聽到這兒,凌一忍不住打斷他道:“唔,她不是保鏢,而是我的助理?!?p>  準新郎一臉訝異,“這有什么區(qū)別嗎?”

  凌一粲然一笑,“工資不一樣?!?p>  李之夏歪了一頭,捏起了嗓子,裝得正式起來,“多謝蹇副總解圍。凌先生,我們進去了。”

  準新郎一臉余震,做作的摸了一把鼻子,用疑問拖住了他們的腳步,“你居然知道我是誰!”

  李之夏滿臉理所當然,輕松自如的答道:“林董事的長外孫啊,誰人不知?”

  準新郎默然松開嘴角,像是笑,但更像是毫無意義的扭動?!敖袢盏綀龅馁F賓中,你是第一個念對我姓氏的人,幸會,在下蹇愿。”

  準新郎沖李之夏伸出了手。

  她回之以禮,兩人半握了一下,又點了一下頭,便再次催促起了凌一,“進去吧?!?p>  凌一斜眼探了她一記,后來自然而然的藏到了她的身后,看著她為自己開道,活像一只斗志昂揚的母雞,而他成了嫩黃的小雛,他的頭頂若有陽光親臨,那也不過是從她羽翼的間隙中偷溜進來的。第一次,面對忐途,他心不喘又人不躁。

  “拿著。”入座之前,凌一從李之夏手里接過一枚半綠半白的膠囊,他奇異的看了她一眼,正想問,她已經(jīng)自顧自地答了:“這是能救你逃出這場夢魘的仙丹?!?p>  于是他仰頭吃了下去,兌下一口橙汁。

  典禮現(xiàn)場很美,美好的花與裝飾筆筆,美人也多,對他留心者更多。李之夏因為身份特別,并沒有一直賴在他身邊不走,所以他的身邊時而圍滿人,時而空空落落,時而有人特地過來敬酒,但都體諒他傳聞中的過敏體質(zhì),沒有強求,他忍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差點就要把持不住時,一股特別的電流感拽痛了他,他摸了摸脖根處,隱隱冒出顆粒感。

  正暗自生疑,林文星走了過來,一路客賓矚目,禮裙再華貴也沒有她臉上的笑意美。

  果然動過心的美人,時隔多久看都是美倫美奐的。

  他盯著她看,盯著自己的一場憾事,終究還是心痛了一下,手臂又癢了起來。

  “咬破他,咬破他,咬破他……”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反胃感油然,他在她逐漸走近的過程中,險些沒站穩(wěn),差點又墜落回阿鼻火海。

  “你來了。”林文星并沒有捕捉到他一絲一毫的反常(仔細回想,從以前開始,她就是這樣子的人,從來眼里只有自己,沒有過別人),還遞來了酒盞,“別人的酒你可以不喝,但這一杯,你逃不掉的喲。”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不對勁了,可仍舊強忍著,配合她淺甜糯軟的梨渦,伸手接過了酒杯,飲下之后,全身立感酣暢,像荒漠終于等來了一場大雨,心卻狠狠地縮皺了一下,皸裂出一道瀑布。

  他在她的笑意中緩緩下墜,腦袋發(fā)暈,世界翻轉(zhuǎn),兩腿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啊——”會場內(nèi)響起一片驚叫。

  阿鼻的烈火終于伸出魔爪,要將他拖入第一千萬零三十次的劫,令他再度領教失控的味道。

  但在此途中,一雙堅實的大手接住了他。

  魔氣近在咫尺,而李之夏在咫尺的咫尺。

  他抬頭,微喘著氣,意識已然糊涂。

  于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冒然虔誠時刻,他沒忍住,脫口而出,“菩薩保佑?!?p>  然后,睡在了佛的環(huán)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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