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怪味雞腳店的老板也是個妙人,二十一二的樣子,梳個大背頭,五官緊湊,虎頭虎腦。
開業(yè)沒幾天,他不在家好好研究泡雞腳,卻打著客戶的名義找上我,跟我談起了合作。
“你打算怎么合作呢?”我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盡力保持對一位后進晚輩的尊重。
“很簡單呀!”年輕人兩手一攤,“您出物料單子,我出推廣方案,將你的特色雞腳進行廣告包裝,走傳統(tǒng)連鎖加盟模式,我們大家一起賺大錢……”
我略一沉思,覺得這也算是個出路,反正就是一個配方而已,我又不用操心后續(xù)的經(jīng)營情況。給他就給他唄,贏了就當(dāng)長線投資,虧了也無關(guān)緊要。
但想是這么想,怎么說又是另外一件事。
于是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跟年輕人掰扯了這個泡雞腳的來歷、典故、各種配方代表的含義,還要再加一點民族屬性進去,只差沒給這也野方子寫上一本傳記了。
年輕人被我一套說辭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當(dāng)場就想拜師學(xué)藝。
“技術(shù)我當(dāng)然會教給你,但我得收一萬的技術(shù)轉(zhuǎn)讓費!”
我臊眉耷眼的開口,完全沒有一點前輩高人的風(fēng)范。
反正我不可能真的一輩子賣雞腳,如果能在臨走之前小賺一筆自然最好了。
更何況這雖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東西,卻的確是我的發(fā)明專利,收一萬轉(zhuǎn)讓費已經(jīng)很良心了。
“好!沒問題!”年輕人倒是一點都不糾結(jié),當(dāng)場拍板定下了合作意向。
雙方商定合作初期,我給他進行技術(shù)培訓(xùn),他則付給我一萬的技術(shù)轉(zhuǎn)讓費和新店經(jīng)營的一成干股。
送走眉飛色舞的年輕人,我坐在沙發(fā)上休息。電視臺上一個又一個過山車式的節(jié)目被我飛速的扒拉過去又扒拉過來,我突然間有些無所適從。
賣雞腳的大業(yè)算是結(jié)束了,接下來我該干點什么呢?繼續(xù)做小生意?
我并不是對小本生意有偏見,相反,我很喜歡它,因為做這件事情可以讓我有時間照顧孩子,關(guān)心老人,還能有不少的收入,緩解我的財物危機。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它都是值得我去嘗試的,但不知為什么,這樣的生活讓我覺得——很虛!
虛,跟做得好不好沒關(guān)系,就是一種直觀感覺,好像一個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房子。但房子歪歪斜斜,一不小心就會崩塌下去,你必須得拼命,鉚足了勁才能讓自己看起來安全一些,可你內(nèi)心又知道,這并不安全。
“嘟嘟!嘟嘟!”手機短暫的提示音響起,這是手機電量耗盡的征兆。
我這才猛然想起,昨天跟沈修慕帶兒子出去玩,充電線竟遺忘在沈修慕包里了。但沈修慕此時在上班,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他的包會不會在車上?”我抱著一絲希望,拿起車鑰匙去停車場碰碰運氣。
沈修慕每天回來的時間特別晚,而我的訂單大多在手機上完成,沒有電是萬萬不能的。
正是上午十點左右,負二樓的停車場依然泛著發(fā)霉的氣息。
廉價出租房的下水管又漏了,令人惡心的污水散逸得到處都是,我一步一步的趟過污水,來到我和沈修慕共同的貴重財產(chǎn)——價值七萬的一輛白色小轎車旁。
打開后備箱,沈修慕的包果然安靜的躺在后備箱里。
我驚喜的從里面拿出充電器拉上拉鏈,正準備離開時,兩個紫色包裝的小東西引起了我的目光。
“你保護愛情,我保護你!”
卡通文字的渲染濃情又黏膩,兩個抽象人物交纏的動作令人想入非非,我的動作停下來:這不是沈修慕最愛用的計生用品嗎?他的包里竟然放著這個?
我突然間有種被狗屎淋了一身的感覺。
沈修慕自從上次醫(yī)院回來后就恢復(fù)了熱戀時期二十四孝好男人的樣子,每天按時回家,對我和孩子百般遷就,溫良恭儉讓的形象一度讓我覺得“浪子回頭金不換”。
然而,浪子終究是浪子。
我嘆了口氣,略一沉思,打開車門坐上車。
油門一轟,白色轎車向著沈修慕公司的方向疾馳而去。
我要去尋找真相,婚姻里面出現(xiàn)問題時,與其徒勞猜忌,不如找到真相勇敢面對,這是此時我唯一的想法。
十二點左右,我到沈修慕公司。
這是k城地標性建筑,五十多層的豪華商業(yè)大樓在陽光下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
我找個地方停下車,然后乘電梯到沈修慕公司所在的樓層。
沈修慕所在的公司屬于大型新能源汽車產(chǎn)業(yè),在K城最繁華的寫字樓獨占三層空間。第一層是銷售部,第二層是員工食堂,第三層才是沈修慕的大客戶部和公司中高層領(lǐng)導(dǎo)辦公室。
此時公司里的人都去吃飯了,大客戶部空無一人,我踩著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板,一步一步走到沈修慕的辦公桌前坐下,單手敲擊著桌面思考:
若他沒有出軌,避孕套只是個誤會,我該怎么辦?就算他出軌了,我又如何肯定他的出軌對象一定在公司里?況且整個大客戶部就那么幾個人,他出軌的對象會是誰?
我糾結(jié)著,一時不知道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是對還是錯?
“這個季度你出了這么多件,提成應(yīng)該會很好吧?等工資發(fā)下來,你得請我去德江大酒店吃飯!”
正在我思考著要不要裝作不知道悄悄離開時,一個輕柔嬌媚的女聲從樓道中傳來。
緊接著是沈修慕年輕的聲音:“蔣麗,你就別笑話我了,我的情況你還不知道嗎?老婆孩子都指著這點薪水呢!哪有錢請你去那種地方?你請我還差不多!”
“也是啊!男人不容易,也不知道清雪怎么想的,孩子都那么大還不出去上班,在k城這樣的鬼地方,一個人上班哪里夠一個大家庭開支?有的時候,看著你為生活苦苦掙扎的樣子,我看著都心疼……”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
她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她。
雙方視線短暫的交匯,我手杵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對面這個叫蔣麗的女人。
如果我記得沒錯,沈修慕曾帶她去我家吃過飯。
記憶中的蔣麗溫柔勤快,沉默少語,沒想到這樣的女人,婊起來才是真正的人狠話不多。這話說的,可是一句句都在往我和沈修慕中間埋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