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魏國公便帶了一車好酒好肉拜訪柳子厚。兩人飲酒作樂,一直從清晨鬧到了傍晚。托魏國公的福,柳子厚酩酊大醉,學(xué)子們便可休息一整日。
夜色漸深,魏國公和柳子厚喝完最后一壇酒,便被人扶到收拾好的一間客房。魏國公遣隨從將杜牧之悄悄召來,兩人在房中竊竊私語一番,內(nèi)容隱秘,無人知曉。
此后,杜牧之便尋著機會接近討好薛昱珩,撒掃、曬洗、擔(dān)柴、擔(dān)水等雜務(wù)一概不讓他沾手,吃飯也把好菜一個勁地夾給他,還特地換了位置坐在他身邊,有事沒事找他攀談幾句。薛昱珩心想杜牧之難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要彌補過往的種種不堪?杜牧之既一味關(guān)愛他,薛昱珩便坦然受之。
時光飛逝,晃眼間已到暑夏時節(jié),終南山中也逐漸悶熱起來。
某日午后,眾學(xué)子皆在廂房中分食冰鎮(zhèn)綠豆百合湯,消暑解熱。天氣炎熱,薛昱珩也顧不得禮儀,將單衫在胸前略略敞開,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右手握蒲扇,往懷內(nèi)扇風(fēng)送涼。杜牧之見機,手捧滿滿一碗綠豆百合湯,送到薛昱珩面前,對他說道:“薛師弟,速飲一碗綠豆百合湯,祛祛暑氣!”。薛昱珩一邊說道:“有勞杜師兄!”,一邊放下蒲扇,遞出手去接綠豆百合湯。
杜牧之故意手一滑,將滿滿一碗綠豆百合湯不偏不倚撒了薛昱珩整個胸前。杜牧之見狀,滿懷歉意地薛昱珩說道:“呀,一時失手,竟撒了薛師弟一身,快快脫下單衫,換洗一件!”,說罷就直接上手要解去薛昱珩身上的衣服。
薛昱珩哪里受得了杜牧之如此盛情,身體一個后傾,擺手拒絕道:“無礙的,不勞師兄動手,我自會處理!”。
杜牧之不肯死心,身體向前挪了挪,伸手貼近薛昱珩的胸前,繼續(xù)為他寬衣解帶,口中說道:“你我?guī)熜值?,何必在意!”?p> 薛昱珩見躲避不了,一個鯉魚翻身,從床榻上爬起,對杜牧之說道:“天氣難耐,汗水盈盈,我正打算沐浴更衣呢,一同洗了便是!”,說罷就朝浴室而去。
聽得薛昱珩要去沐浴,杜牧之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山中條件簡陋,所謂浴室,不過是幾塊門板圍合而成的一個狹窄木屋,浴室內(nèi)有一浴桶,通過竹橋?qū)⑸介g的清泉引入,夏日清洗,最是涼爽。
薛昱珩背對浴室木門,將衣褲盡數(shù)脫下,懸掛在一旁的桁上,身體一絲不掛,緩緩沒入水中,一陣清涼透心,舒暢無比,忍不住竟輕輕吐出了“啊~”的一句呻吟。
杜牧之正趴在門上,透過門縫仔仔細細觀察杜牧之白如凝脂的每一寸肌膚。
薛昱珩背對著大門,杜牧之難見其正面,只得趴在門上左右調(diào)換角度,嘗試著偷窺到正面。
集賢書院已有百年歷史,風(fēng)雨滄桑,浴室所用木板也腐朽不堪,哪里承受得住杜牧之一個青壯男子的重量。
砰的一聲,浴室的木門倒在地下,一整塊躺在浴桶邊,杜牧之猝不及防,啊的一聲,跌在了木門之上。吃了一臉塵土。
聞得響聲,薛昱珩迅速起身,一把抓住衣服,披在身上,杜牧之抬頭一看,薛昱珩已經(jīng)包裹嚴(yán)實,心中暗自叫虧。
薛昱珩一臉疑惑地問道“杜師兄,你這是作何?”。
杜牧之趕緊爬起來,一面整理衣裳,一面說道:“綠豆百合湯快飲完了,我看薛師弟你還沒用,就來請你~”,話說得自是牽強,薛昱珩也不愿深究,就未再追問。
杜牧之見機說道:“杜師弟即在沐浴,我便不打擾!”,說罷將木門立起倚在門外,自己一個箭步逃竄而去。
薛昱珩擦拭完畢,換上干凈的衣裳,又回到廂房,卻見桌上的綠豆百合湯仍有半桶,便知杜牧之方才是在胡謅。他來偷窺我沐浴的目的是什么呢?薛昱珩心中疑惑,忽而想到此前杜牧之對自己的種種討好、親近舉動,又想起龍陽、斷袖的典故,心里便一陣惶恐,難道杜師兄喜歡我?!正抬頭去尋杜牧之,卻見杜牧之似有曖昧地看著自己,薛昱珩心中就更加惶恐了。
薛昱珩心中有刺,便處處躲著杜牧之,惟恐他作出出格之舉。杜牧之依舊是熱情不減,一個勁得望薛昱珩身上貼。
今日柳子厚外出訪友,眾學(xué)子得一日之閑暇,在廂房內(nèi)閑坐無事。杜牧之忽得站起,提議道:“暑熱難耐,今日得閑,我等師兄弟一同前往上善潭戲水捉魚可好?”。杜牧之此言一出,響應(yīng)者眾,紛紛打點行裝準(zhǔn)備出發(fā)。薛昱珩無甚興趣,便慵懶地躺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杜牧之見薛昱珩毫無同游之意,便將他從榻上拖起,口中說道“薛師弟一同去吧!”,其他師兄弟紛紛附和“同去,同去!”,薛昱珩本欲拒絕,見眾人盛情難卻,便依了,隨他們一同去上善潭游玩。
上善潭距離集賢書院約莫有七、八里的路程,不出半個時辰即可到達。上善潭之名取“上善若水”之意,每年盛夏,集賢書院的學(xué)子必定會去游玩一兩遭。
一眾學(xué)子出書院大門奔西北去,穿過一片密林,一路談天說地,眨眼間就到了上善潭。
上善潭在圭峰嶺的瀑布之下,碧波蕩漾,清澈見底。眾學(xué)子紛紛解去上衣,掛在枝頭,跳入水中嬉戲。
薛昱珩脫去上衣,在淺水區(qū)獨自看著他們嬉戲打鬧。
杜牧之從背后悄悄接近,一個急轉(zhuǎn)身,轉(zhuǎn)到薛昱珩面前,大呼一聲:“有蛇?”。
薛昱珩聽得此言噌的一聲就從水中站了起來,四處張望,慌亂地喊著:“哪兒呢?!蛇在哪里?”。
杜牧之趁著薛昱珩從立在水上的瞬間,仔細查看了他的胸前,一無所獲,心不在焉地說道:“游走了,游走了——”。
薛昱珩見杜牧之的神情,便知他是有意誆騙、驚嚇自己,便一臉不忿地說道:“杜師兄你是故意誆我的吧?”。
杜牧之心虛地說道:“沒有,沒有!些許是我看錯了”。
“看錯了?那就吃我一招!“說罷,薛昱珩便用力朝杜牧之擊水,兩人便打鬧開來。
薛昱珩、杜牧之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感情充沛、天真爛漫的年紀(jì),此前雖有齷齪,隨著時間推移,兩人逐漸放下心中的芥蒂,愈發(fā)覺得雙方投契。
眾學(xué)子戲水、捉魚,玩鬧一整天后,便回到了書院。
當(dāng)晚,夜深人靜,杜牧之悄悄起身,來到后院,從鴿籠中取出一只信鴿,將一封秘書系在信鴿腿上,將信鴿往空中一拋,信鴿展翅高飛,片刻就飛得老遠。
次日,魏國公又帶了一車好酒好肉勞犒勞柳子厚,兩人攀談甚歡。
魏國公對柳子厚說道:“明年八月就是秋闈了,柳山長門下可有三甲之才?”。
柳子厚捋著山山羊須,故作神秘地言道:“三甲,我集賢書院必中其二?”。
魏國公一臉好奇地問道:“是何人啊?”。
柳子厚緩緩言道:“我看杜牧之、薛昱珩二人,皆是狀元之才,日后必定光耀我書院之門楣!”。
魏國公聽到“薛昱珩”一名,眉頭一挑,追問道:“牧之我是打小看他長大的,自是天資聰穎,有經(jīng)世濟民之才。這薛昱珩倒是甚少聽聞,是很等人物啊?”。
柳子厚饒有興致地說道:“薛昱珩是靖國公薛紹的庶子,我等清流向來不與勛舊為伍,我本欲拒之門外,不想姚淙姚公竟親書引薦信予他,我便將他收入門下,看看他到底有何過人之處,竟得姚公青眼有加。我暗中觀察此子,自入我門下,任勞任怨,待人接物皆謙遜有禮,毫無勛舊武將之家的驕縱之氣,談經(jīng)論道博采眾長,針砭時弊亦是見解深刻,實乃難得一見的人才!”,柳子厚言語間頗為得意。
魏國公微微一笑打趣道:“你這個老匹夫,鮮見得你如此盛譽之人,有了機會我定要見一見廬山真面目,便知你是不言過其實了!”。
柳子厚見魏國公不以為然,便將當(dāng)日薛昱珩與杜牧之的魚樂之辨娓娓道來,魏國公聽罷,亦覺妙不可言,于是端起酒杯敬柳子厚道:“恭賀柳山長喜得得意門生!”,柳子厚端起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與柳子厚結(jié)束對飲,魏國公便回到廂房歇息。
此時,一個黑影悄悄溜入魏國公房內(nèi)。
魏國公神色淡然說道:“你來啦?”。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杜牧之。
杜牧之行禮問候道:“牧之見過世伯!”。
魏國公:“你說薛昱珩胸前不曾有赤焰胎記,是否屬實無誤?”。
杜牧之:“回世伯,那日眾人在上善潭中戲水,牧之看的千真萬確,不曾有誤!”。
魏國公神色微微黯然,停頓片刻緩緩說道:“可惜了——!”。
杜牧之不明所以,于是問道:“世伯,什么可惜了?”。
魏國公凜然道:“無甚,牧之你要謹(jǐn)記,此事絕不可向第三人提起,包括你爹、姚相皆不得透露半句,切記!”。
杜牧之見魏國公神色嚴(yán)厲,便知此事干系甚大,于是鄭重承諾到:“牧之銘記于!心”。
武德殿內(nèi),燈火幽暗,香氣幽微,魏國公立在一旁,對明宗稟明道:“陛下,老臣已命人探查,陛下所述之人胸前并無胎記!”。
明宗略感失望,沉默片刻囑咐道:“胎記只是其中之一,不足斷定,還請老公爺繼續(xù)查探,確保萬無一失!”。
魏國公:“老臣遵命!”,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