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月后的秋闈,薛昱珩與杜牧之皆順利中舉,只待明年春闈殿試了。
二月二日,春闈殿試,薛昱柔、姚葳蕤都來送考,明面上薛昱柔送的是薛昱珩,暗地里是來看杜牧之的。姚葳蕤也借著送杜牧之的名義,來送薛昱珩。
薛昱柔、姚葳蕤目送薛昱珩與杜牧之入宮,心中各有心思。
春闈殿試本是禮部正卿杜衍的職責(zé),但因杜牧之參考,杜衍便避嫌不再主管一應(yīng)事務(wù)。明宗親自出題,改由姚淙充當(dāng)主考官。
春闈殿試整整進(jìn)行了整一日??荚嚰犬?,眾考生的試卷便被糊名、謄抄,姚淙等考官看到的都是謄寫的副本。評卷之后,姚淙挑選了三份試卷作為三甲的之選,卻在確定狀元人選時,犯了難。其中一篇文章寫得最為出彩,但姚淙覺得行文、遣詞倒有幾分像是出自杜牧之之手。姚、杜兩府是故交,世人皆知,杜牧之雖然有才,但若在自己手上點了狀元,怕是多有非議,惹人話柄,故而將本列在第三的文章與這篇文章交換了名次。
姚淙將一眾文章呈給明宗御覽,明宗御覽后,對姚淙說道:“姚相處事最是持中公允,此次春闈殿試評卷,亦是評判得當(dāng),朕只有一問,依朕看這第三名的文章方才是狀元之選,不知為何被姚相黜落到了第三?”。
姚淙回稟道:“陛下英明!這篇文章確是狀元不二之選,但微臣存了私心,覺得這文章頗似世侄杜牧之所作,為避嫌,故而判作了第三,老臣處事不公,請陛下降罪!”,說完便伏在殿中待罪。
明宗和顏悅色說道:“姚相請起,朕看姚相的私心才是最大的公心,就依姚相所定的名次頒布吧!”。
姚淙起身答道:“謝陛下!”。
次日是放榜宴,靖國公、姚淙、魏國公、杜衍等一應(yīng)眾人皆衣服華美,鄭重出席。
天朝禮制,主考官不能提前知曉名次,名次由宣禮官依次抄錄登冊,于放榜日揭曉,因此參加春闈殿試的人都齊刷刷等著被唱名,每個人的命運(yùn)都掌握在宣禮官手中的名冊上。
宣禮官開始唱名:“河南道潁川郡王仲初,一百一十名,進(jìn)士及第;河北道清河郡張承吉,一百零九名,進(jìn)士及第;淮南道歷陽郡張文昌,一百零八名,進(jìn)士及第。上前謝恩!”。
唱到名的中榜學(xué)子依次上前向明宗謝恩,自此成為天子門生。
學(xué)子謝恩后,內(nèi)侍為其簪花,以示榮耀。
唱名的流程冗長而無趣。唱名唱了大半個時辰后,依舊沒聽到薛昱珩、杜牧之二人的名字,薛紹、薛昱柔、馮柳兒、姚淙、姚葳蕤、杜衍等眾人心中既期盼盡快唱到二人的名字,又期待晚點再唱到二人的名字,矛盾如斯。
第四、五、六名謝恩完畢,僅剩三甲未公布,依舊未唱到薛昱珩、杜牧之二人的名字。當(dāng)下形勢,兩人要么高中三甲,要么名落孫山,可謂云泥之別。
眾人皆凝神屏息,目不轉(zhuǎn)睛等著宣禮官唱出三甲之名。
宣禮官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地唱名道:“探花郎,京畿道京都府薛昱珩!”。
薛府眾人暗自歡喜,其他府邸的眾人也紛紛上來敬酒慶賀。姚葳蕤激動扭過頭去偷偷地摸眼淚。
薛昱珩聽得自己的名次既有幾分幸喜,又有幾分失落,畢竟沒有一舉奪魁,總覺得美中不足。
姚淙聽得薛昱珩中了探花,不禁閉眼咂口,暗自自責(zé)道:“老夫之失也!”。
明宗也略略感到遺憾。
宣禮官接著唱名:“榜眼郎,京畿道京都府薛昱珩杜牧之!”。
杜府眾人揚(yáng)眉吐氣,舉酒歡慶,薛昱柔也暗自歡喜。
宣禮官揭開最終的懸念:“狀元郎,關(guān)內(nèi)道渭源郡許用晦!”。這許用晦正是昔年重陽文會與薛昱珩、杜牧之一較高下之人,三人本就是舊識,此番同窗中舉,共為三甲,亦覺緣分,相互道喜,便列成一排,上前向明宗謝恩。
明宗讓三人免禮,又依例下賜了賞賜。
明宗看到姚淙情緒萎靡,便說道:“姚相,你可要罰酒一杯?”。
眾人聽得此言,不知明宗為何突然發(fā)作,皆面面相覷,屏氣斂聲,本來喧鬧放榜宴驟然鴉雀無聲。
姚淙急忙走出座位,伏在殿前回道:“老臣知罪,請陛下責(zé)罰!”。
明宗饒有興致地說道:“那便罰酒一碗吧!”。
程霖倒了滿滿一大碗酒,端到姚淙跟前,姚淙雙手接過御賜之酒,舉過頭頂,口中說道:“老臣以此酒謝謝陛下不罪之恩!”。
姚淙正要干了這碗酒,卻被明宗制止到:“慢!姚相為何敬朕?應(yīng)當(dāng)敬探花郎才是!”。
姚淙急忙答道:“陛下所言極是,老臣糊涂!”。說完便端著酒走到薛昱珩面前,敬酒道:“老夫有罪,請?zhí)交ɡ墒芰死戏蜻@碗酒!”,說罷便一口氣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薛昱珩不明所以,只得彎身體鞠躬致意。
姚淙飲畢,明宗又端起一杯酒朝著薛昱珩說道:“探花郎,此事雖是姚相之失,亦是朕之失也。來,朕自罰一杯!”,說罷便盡飲杯中酒。
眾人見狀,紛紛跪倒叩拜。
明宗隨后笑著說道:“大家莫要驚慌,只是朕與姚相的玩笑話罷了,諸位請盡情暢飲!”,說罷又敬了眾人一杯,眾人起身謝恩。
明宗所說謝罪之事,眾人皆不解其意,又不敢擅自探問,此事便成了一個謎,謎底只有明宗和姚淙兩人知曉。
薛昱珩的狀元頭銜就這樣被兩杯酒給抵銷了。
許用晦、薛昱珩、杜牧之三人身著錦衣,頭簪鮮花,騎著高頭大馬,在京都巡游,男女老少見三甲皆是青年才俊,紛紛爭先恐后前來圍觀,少女、老婦拋花示意,一時美談。
許府、杜府、薛府皆大擺筵席,隆重慶祝。王侯官宦之家有待嫁之女的,紛紛上門提親,但皆無功而返。
隨后,薛昱珩、杜牧之、許用晦三人被敕封為正五品中書舍人。中書舍人掌起草詔令、侍從、宣旨、勞問、接納上奏文表,兼管中書省事務(wù),因接近天聽,職責(zé)機(jī)密,素來為崇要之職,是歷朝宰執(zhí)的儲備人選,所謂“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三人得此職位,足見明宗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