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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流云

第三十章 玄武門之變

赤焰流云 小王子韋 3766 2020-12-19 00:35:54

  遠處天邊的晚霞如血,兩個令使騎著快馬,自西邊一路而來,在驛道上卷起一陣塵土。按照他們出發(fā)的時辰,他們在今日上午就可以抵達京都,按照事先的指令,兩人路途中故意踟躕了大半日。

  兩個令使一前一后進入京都后,分道揚鑣,一人前往杜衍府上而去,一人前往郭忠恕府上而去。

  杜衍和郭忠恕都接到了大意相同的兩份詔令,詔令賜予二人調動京衛(wèi)的權力,目的有二,一則帶兵入宮,控制宮廷,二則搜捕、緝拿與薛氏/姚氏來往過密之人。

  杜衍喚來杜牧之,各自前往京中諸衛(wèi)調兵,總共調集了右武衛(wèi)、右千牛衛(wèi)、左監(jiān)門衛(wèi)、右威衛(wèi)、左領軍衛(wèi)等五衛(wèi)共兩萬五千人。

  于此同時,郭忠恕也派人請來外孫薛玉琮,分頭去京衛(wèi)調兵,合計調集了左衛(wèi)、右衛(wèi)、左千牛衛(wèi)、右監(jiān)門衛(wèi)、左威衛(wèi)、右領軍衛(wèi)等六衛(wèi)共三萬人。

  彼時,京衛(wèi)共十六衛(wèi),每衛(wèi)五千人,合計八萬人;羽林、金吾、龍武、神策四禁衛(wèi)各一萬人,共四萬人。各衛(wèi)的首領背景不同,淵源有異,故而杜衍、郭忠恕雖持有詔令,可調集所有京衛(wèi),但各衛(wèi)聽令與誰,完全在于首領之人的選擇,如此姚、薛兩派在軍中的勢力,便一眼看清。十六衛(wèi)中杜衍調動了其中五衛(wèi),郭忠恕調動了其中六衛(wèi),另有五衛(wèi)不聽任何一方調遣,界限明晰地分成了三派,這自是明宗多年經(jīng)營與謀劃的成果,明宗一面削弱薛氏為代表的勛舊勢力在京衛(wèi)中的勢力,另一方面暗中縱容、扶持姚氏代表的清流勢力在軍中的擁躉,同時著重培養(yǎng)只聽命于自己的第三方勢力,與其清除不得,不如相互制衡,這正是帝王制衡之術也。

  杜衍、郭忠恕領兵一面在京都捕殺對方勢力的關鍵人物,一面率領重兵向宮廷進發(fā)。頓時京內狼煙四起,刀槍搏殺之聲充斥街巷,京都又成了人間煉獄。府邸、屋舍燃燒的火光,將大半個京都照的通亮。

  杜衍、郭忠恕各自帶領隊伍準備從玄武門入宮。之所以選擇玄武門,是因為玄武門離后宮與東宮最近。

  此時,玄武門宮門緊閉,宮墻上火把密集,弩兵、投石器已經(jīng)準備妥當。顯然禁軍已經(jīng)做好了防守與抵抗的準備。

  見一時半刻入宮不得,杜衍、郭忠恕便擺開陣勢,準備在玄武門前一絕生死。

  杜衍所率兩萬余軍士在玄武門西側整齊待命,郭忠恕所率三萬余軍士在玄武門東側氣勢高昂。玄武門外密密麻麻布滿了軍士,從遠處望去,恰似群蟻一般。

  杜衍、郭忠恕各自一聲令下,雙方的軍士如潮水般涌出,向前推進,兩股人潮對碰在一起,糾纏在一塊,短柄相接,殊死一搏,頓時間殺氣彌漫,雙方早已殺紅了眼,廝殺得難分彼此,天昏地暗。

  此時已是黑夜,焦躁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宮墻外的柳枝上的蟬也不再嘶鳴,仿佛是受到了驚嚇而噤聲。雙方廝殺了近半個時辰,地面上已經(jīng)疊滿了層層尸體,血水已經(jīng)將地面染紅,雙方的軍士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但仍舊苦苦支持,一不留意就成了別人刀下的亡魂。雙方都死傷大半,杜衍所率軍士已經(jīng)不足三千人,郭忠恕所領軍士尚有五、六千人,郭忠恕已經(jīng)占了上風,如不出意外,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

  正在此時,魏國公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將杜衍、郭忠恕的隊伍擋在玄武門外,截斷了去路,玄武門也驟開啟,宮中守衛(wèi)兵士一涌而出,配合著魏國公大軍前后夾擊將杜衍、郭忠恕的隊伍消滅殆盡,杜衍、杜牧之、郭忠恕、薛玉琮被當場斬殺。

  魏國公清點了兵力,分了一堆去守衛(wèi)各處城門,撥了余下的軍士入宮守衛(wèi),另排了一名令使將京中情形即刻傳遞到九成宮去。

  此時,魏國公已經(jīng)全面掌握了京中及宮中的控制。

  程霖和許用晦速度稍慢,在第二日的凌晨十分方才抵達京都,抵達后兩人便即刻入宮,程霖朝后宮而去,許用晦向著東宮而去。兩人各有使命。

  程霖徑直進入太后的寢殿,身后跟著一對禁軍,太后殿中的內侍、侍女見到此般情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跪倒了一邊,不敢阻攔。薛太后這幾天一直身體抱恙,此刻正在榻上靜臥。程霖走到薛太后榻前,微微行了個禮到:“老奴,參見太后!”。

  薛太后瞧了他一眼,語氣淡定的問道:“程內侍,不是在九成宮侍奉陛下么,為何返回了宮中?”。

  程霖回道:“稟太后,陛下有事要老奴稟告太后,還有事要老奴要問一問太后”。

  薛太后挪了挪身子,說道:“說吧,何事?”。

  程霖招手示意,三個禁軍各自手捧一個木匣,送到太后面前依次打開,木匣中正是薛紹、薛玉琮、郭忠恕三人的頭顱!

  薛太后不曾想是如此可怕之物,心中驚駭萬分,面色慘白,身體往后一仰,如一灘稀泥般躺在床褥之上。

  程霖不緊不慢地說道:“靖國公薛紹、江陵郡侯郭忠恕、靖國公世子薛玉琮犯上作亂,已經(jīng)伏法,陛下特令老奴告知太后,畢竟都是太后親人、故交。陛下問薛氏作亂,太后可能牽涉其中?”。

  薛太后不屑地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程內侍覺得哀家是有罪啊還是沒罪?。俊?,說完便用惡毒地眼沈盯著程霖,那眼眸里似乎藏著一條毒蛇,絲絲地吐著蛇蕊。

  程霖回答道:“老奴覺得有罪與否,無關緊要,關鍵是陛下如何覺得?天下人如何覺得?此事在于人心,不在對錯。陛下還有一事要問太后,陛下自登基以來,后宮嬪妃屢屢小產(chǎn),即便是誕下皇嗣已紛紛夭折,這到底是陛下德虧呢,還是有人暗下黑手?”。

  薛太后:“陛下是我十月懷胎所養(yǎng),亦是我薛氏一族舍命相爭,陛下才能登上這寶座,難道陛下全然不顧母子的情義,忘了薛氏往日的功勞嗎?”,薛太后語氣中有不甘、有失望、有憤怒。

  程霖不為所動,繼續(xù)說道:“陛下不是太后一人的陛下,也不是薛氏一家的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為了讓未來天子的身體里流淌著薛氏的血液,薛氏一族戕害無數(shù)嬪妃、皇嗣,罪不容誅!只不過這罪魁禍首是太后您,還是皇后呢?”。

  太后怒不可遏道:“所有的罪孽都由哀家一人所為,又何必攀扯皇后!”。

  程霖:“太后既如此說,老奴亦是相信的。就請?zhí)笞孕辛藬?,以免玷污了陛下的圣譽,青史留名,對外稱薛氏作亂,太后以死明志,不屑為伍”。

  太后已經(jīng)絕望,似笑非笑道:“我這個好兒子倒是替哀家想得周全!”。

  程霖揮了揮手,內侍送上一個木盤,盤中依次放了白綾、生金、毒酒。

  程霖朝著太后作揖道:“老奴恭送太后上路!”,便默默退下。

  半刻后,太后殿中傳出眾人的哀嚎聲,太后吞金自戕了。

  程霖離開太后寢殿,徑直奔皇后寢宮。

  皇后久居中宮,見這幾日宮中氣氛詭異,便知有變,今見程霖前來,亦不覺詫異。

  程霖向皇后行了跪拜大禮,起身稟明道:“皇后娘娘!靖國公薛紹在九成宮舉兵謀逆,已經(jīng)被陛下?lián)魯?,靖國公已?jīng)身首異處,棄尸荒野了。太后既知薛紹所作作為,愧疚萬分,已經(jīng)自戕明志了”。

  皇后聽得太后、薛紹已經(jīng)身亡,心中萬分悲痛,但佯裝鎮(zhèn)定問道:“陛下是要問罪于臣妾么?”。

  程霖:“娘娘何出此言?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和睦六宮,賢德之名朝野皆知,陛下亦欽佩之,何來問罪之說?”。

  皇后哂笑道:“難道陛下特令陳內侍來贊譽本宮?”。

  程霖裝作為難的樣子說道:“皇后娘娘自是無所錯漏,倘若說有錯,錯就不該出生在薛氏之家,薛廣與太后操縱朝政,陛下行如傀儡,如皇嗣再沾染薛氏血脈,如何讓陛下安心?皇后娘娘入宮二十余年來,從未有孕,亦是陛下一片苦心!”。

  二十多年來,自己將身心全部托付與陛下,將明宗視為自己最親近的夫君!將明宗視為心中唯一的依靠!自正位中宮以來,自己克勤克儉,照拂嬪妃,輔佐君上,庇護賢良,為自己贏得了一世賢德之名!卻不想只是自己是薛氏女,竟被明宗猜忌至此!自己二十余年不曾報喜,原以為是自己德淺緣薄,又何曾想到竟是枕邊人的刻意算計!自己一番深情,終究是所托非人,錯付了!

  薛皇后微微閉目,潸然淚下,對程霖言道:“程內侍,你去吧!陛下的心意本宮了然了!”。

  程霖素知皇后賢德,心中亦有不忍,跪在地上哀呼道:“老奴拜別皇后!”。說完,一邊擦拭著眼邊的淚水,一邊退出皇后寢宮。

  程霖前腳方才踏出皇后宮中,忽聽得皇后宮中“走水了——!”的喊叫聲四起,薛皇后便葬身火海,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許用晦徑直去了東宮,說是有要是稟報,求見太子妃。太子妃的貼身侍女念奴,領著他入殿拜見姚葳蕤。

  許用晦哐當一聲跪倒在殿中,放聲大嚎道:“太子妃娘娘,靖國公薛紹作亂,姚相不幸在兵亂中為賊人所殺,姚相首級在此!”,說罷便打開了裝有姚淙頭顱的錦匣,錦匣中姚淙的面目安詳,顯然是了無牽掛去的。

  姚葳蕤不曾想姚淙竟無端亡故,一時情緒激動,險些滑落座椅,大聲痛哭道:“爹爹——!”。

  念奴見狀,趕緊去攙扶姚葳蕤,一面大聲呵斥道:“許監(jiān),太子妃身懷六甲,需得安心靜養(yǎng),你這是蓄意謀害皇嗣么?還不快退下!”。

  許用晦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東宮的內侍本打算將其拖走,卻被許用晦帶來的禁軍抽刀來下,自然也不敢硬碰硬地反抗。

  許用晦繼續(xù)說道:“郭忠恕、薛玉琮在京中繼而作亂,杜衍、杜牧之不幸在亂中被殺,太子尚且在九成宮中生死不明”。

  姚葳蕤聽得自己親近之人紛紛被殺,心愛之人太子已生死難料,心中悲痛、擔憂交纏,一時不能自已,竟至動了胎氣,腹中絞痛萬分,趕緊伸手去撫摸肚子,不想竟見得下身已經(jīng)出血……

  念奴趕緊差遣內侍、宮女道:“快去請?zhí)t(yī)!請?zhí)t(yī)!”。

  內侍、宮女見狀,手忙腳亂,趕緊去尋太醫(yī)。

  一刻鐘后,一名太醫(yī)被重內侍、宮女連拉帶拽,氣喘吁吁地請到東宮。太醫(yī)入了殿中,來不及行禮,趕緊為太子妃把脈。診脈片刻,太醫(yī)臉色如紙對許用晦、念奴道:“太子妃及腹中胎兒皆留不得了,速去準備喪儀吧!”,說完太醫(yī)默默退下。

  念奴跪在姚葳蕤身邊,握著她的手,淚如雨下道:“小姐!小姐!你醒醒了……”。

  姚葳蕤的手從念奴手中滑落,跌落在床榻的邊緣,在依稀目光中,姚葳蕤似乎又回到了那個中元夜:燈光如晝,游人如,驀然回首,蕭昱珩在遠處,朝著姚葳蕤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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