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上高天。
夜?jié)u深,篝火旺。
王吾一行人因為天黑的緣故,便在原地升起了一堆篝火,沒有再進山搜羅。
此時,申元化一臉蒼白地端坐在篝火前,左臂上已經(jīng)用布帛粗粗包扎了幾圈,鮮血把那卷成球的布帛染得通紅。
隨行的眾人算上王吾,六七個大漢圍繞著一小堆篝火齊齊而坐,顯得很擁擠。
但他們寧愿擠一擠也不愿意再升起另一堆篝火。
在深幽寂靜的大山中點火,其實不是一件安全的事,雖然能讓大多野獸望而卻步,卻等于是為深山中的其他獵人發(fā)送信號。
“茲茲茲”
篝火的火苗在干柴上閃爍跳動,不時有木柴開裂的聲音發(fā)出。
昏黃的火苗映在眾人臉上,一片明滅不定,沒有人說話,氣氛有點詭異。
還是申元化先開口道:“明日天一亮便回寨吧,此行收獲了價值連城的五葉靈芝,也是不虛此行了?!?p> 眾人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馬上回話,只是眸光微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光頭的林虎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開口道:“三當家的,我們出寨子才不過一天,兄弟們都還是兩手空空,若是明日便回去,寨子上的兄弟可能會大失所望啊,便是在場的幾位兄弟也不甘心白走一趟吧”
話音剛落,就有人應和道:“是啊,三當家,兄弟們幾個可都盼著回去分銀兩呢,不然家里女人又得叫喊個不停了。“
申元化聽得心底一陣慍怒,臉上卻是兀自保持平靜,道:“這次出行收獲頗豐,我心下也很是高興,自然不會虧待了兄弟們,這次出來的人回去都可以來向我領兩百兩銀子?!?p> 申元化很明白這群小的秉性,自己如今重傷在身,周身真氣又十去七八,加上有五葉靈芝這等寶物在旁,所謂財帛動人心,這群狼子野心的東西是很可能干出背后捅刀子甚至公然叛變的事的。
此時之所以還一片和諧,相安無事只不過是這群人還不確定自己傷勢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體內(nèi)真氣還剩幾成罷了,若是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已到了強弩之末,申元化根本不相信他們還會對自己恭順如常。
眼下就已經(jīng)初露端倪了,換做以前,申元化一聲令下,這些人哪敢說半個不字。
此時聽見申元化說回去都能領兩百兩,圍繞篝火而坐的眾人反應不一。
有人面露驚喜,有人心底冷笑,有人面容平靜,有人若有所思。
王吾就是那個面容平靜的人,此時他正在啃著活血餅,壯骨餅他已經(jīng)啃膩了,于是便換個口味吃吃。
“這活血餅口感倒是比壯骨餅厚實,也沒有那么苦,就是原料有點澀,下次要多加點糖才行。”
王吾咬著手中的藥餅,心下想到。
“三當家的,兄弟們都還沒見過五葉靈芝這等寶物,心下好奇得緊,不知能否讓兄弟們開開眼界?!甭牭教峒拔迦~靈芝,王吾也看了過去,原來是一直沒開口的賀四,此時他正一臉好奇地問道。
申元化微微沉默了一會,隨即搖搖頭說道:“這等寶藥采摘下來后必須要用特殊的器皿來盛放才能保持藥性,隨意打開很容易流失藥性,若兄弟們真好奇,明天回到寨子上做足防備,準讓你們有個眼福?!?p> “原來如此。“賀四一臉遺憾,隨即又諂媚道:“三當家的,小的下山的時候帶了幾顆養(yǎng)身補血的丹藥,想著有備無患,既然明日就回寨子了,小人自然是用不著了,剛好孝敬給三當家的養(yǎng)下身子?!闭f完從腰間拿出幾顆黑紅色的丹藥。
申元化望著賀四遞過來的丹藥,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的傷不礙事,修養(yǎng)一晚就差不多了,這幾顆丹藥品質(zhì)不錯,想來你也廢了不少心血,自己留著吧?!?p> 賀四沒有把手收回去,當即急道:“使不得啊,三當家的,斷臂可不是什么小事,您是我們涼寨的三當家,若是您有什么不測,可就是我們涼寨天大的損失啊?!?p> 申元化淡淡地盯著一臉諂媚的賀四,臉上一片古井無波,冷聲道:”我說了不用,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p> 賀四顯得很是愕然和驚慌,似乎是沒想到會觸怒到三當家,只得悻悻收回。
半晌后
“老狐貍?!辟R四忽然嘆了口氣,臉上哪還有半分的諂媚。
申元化聞言張開了眼,冷冷地盯著賀四。
昏黃篝火跳躍,光影在林間閃爍,照耀得賀四面容一片陰郁。
賀四話音剛落,身子就是幾個竄躍,跳到了林間,與眾人拉開了距離。
“三當家,哦不,申元化啊,申元化,你這條老狐貍還真是令人害怕啊,外人看你模樣只以為你是個四肢發(fā)達的莽漢罷了,誰又能想到你這臉上的什么刀疤什么虬髦都是你自己刻意留的呢?若非我在你手下多年了,只怕我也只會以為你頭腦簡單?!辟R四唏噓后怕感嘆道。
“大膽,賀四,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敢這么和三當家說話?!北姸啻鬂h被賀四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摸不著頭腦,但馬上就有頭腦靈活者反應過來,連忙出來表忠心,卻是那林虎。
“跟了我這么多年,沒想到會是你,賀四?!鄙暝佳坶g一片冰寒,說著令眾人聽不懂的話。
賀四冷笑幾聲道:“跟了你這么多年,你不也沒信任我么?!?p> 申元化眸光冰寒,面上隱約可見青筋直冒,顯然極為憤怒。
賀四似乎很享受申元化的憤怒,冷笑著道:“你可知道為何我叫賀四,是因為我在家中排行老四,多年前就是你這個畜生把我家一家五口全數(shù)殺盡,若不是我當時剛好離了車隊,我也早是個死人了。老子這么多年來最想干的就是殺了你個雜種。還記得兩年前的采藥隊么,嘿嘿,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是真的遇到了黑風寨的人,不過還好我夠機靈,終于拿下了唯一的活命名額,那些人說代價是要做他們的內(nèi)應,你不知道我當時心里的歡喜啊,我巴不得涼寨上的雜種個個死絕,特別是你,哼,你真以為這五葉靈芝是你們寨子上的人發(fā)現(xiàn)的么,不過是我們的人引導那人去的罷了!“
“你不怕我殺了你么?!鄙暝従徴酒鹕韥恚荒槡⒁?。
賀四好像聽到了什么極為可笑的話一樣,道:“你這個老狐貍的確詭譎謹慎,我本想以丹藥試探你傷勢,哼,換做旁人若是再三推脫那根本就是心虛的表現(xiàn),但我知你這老狐貍疑心極重又心計頗深,根本不會用別人的東西,若是你接過丹藥我便有七八分的把握肯定你受傷不淺,如今我反而不能確定你究竟傷到了什么程度。但也不要緊了,左右不過多費些功夫,你似乎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啊,既然是我們的人先發(fā)現(xiàn)這地方的,難道今日來的會只有我一個么?”
賀四話音剛落,借著灑落而下的月光,涼寨眾人便看到了周圍林地里影影綽綽地出現(xiàn)了十幾個黑影,成半圓狀包圍住涼寨眾人。
“哈哈哈哈,申元化,感謝你們涼寨的出力,這五葉靈芝我們便收下了。”那十幾個黑影中為首的是一個身披貂絨大衣的大漢,眉成一字,濃眉大眼,手持開山斧走來。
“龐龍!”申元化咬牙道。
這龐龍便是黑風寨的三當家,涼寨與黑風寨結(jié)怨已深,申元化與龐龍作為彼此寨子上的三當家,自然也是死對頭。
“不錯,就是老子,哈哈哈哈,本想著讓你們涼寨的人先趟這趟渾水,對付完那該死的畜生,我們再來一招黃雀在后,沒想到竟然還釣到了條大魚,真是運道啊,哈哈哈?!饼孆埓笮Φ?。
“看來你覺得是吃定我了?”申元化平復了心中的憤怒,臉色陰沉道。
龐龍聞言又是一陣大笑道:“你們涼寨的《三陽功》的確有些門道,換做平日我還未必是你的對手,但你我內(nèi)功都是登堂入室的境界,如今你斷了一臂,我若還不能拿下你,我這黑風寨三當家豈不是白當了?!?p> 龐龍身后的黑風寨眾人也隨之一陣嗤笑。
“你們欺人太甚,三當家的神功蓋世,就是受了些傷殺光你們黑風寨的人也不是問題!”馬上就有涼寨的人出來叫喊道。
涼寨的人可都不笨,即使是之前稍有異心的人都明白黑風寨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此時只有團結(jié)一致對外才有一線生機。
而對陣在前,兩方實力可能會有所差距,但一定不能失了氣勢,若是氣勢先弱了一截,就是未戰(zhàn)先輸了一半了,于是聽見有人叫喚起來,其余涼寨眾人也一個個從腰間拔刀跟著站了出來。
王吾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站在涼寨眾人之間,一邊吃著活血餅,一邊樂呵呵地看著兩方對峙。
反正他是無所謂,巴不得趕緊亂起來,到時他就有機會趁亂劫走五葉靈芝了,他倒要看看雙方混戰(zhàn)之時,誰還能攔得住他。
想著,王吾撇了撇申元化腰間別著的釉白玉盒,他親眼看見申元化將那五葉靈芝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