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息了一日夜,青隱睜開了眼睛。一直默默看著尚道掩蓋痕跡,一路又默默跟著尚道出城。
好在逐流只是外傷嚴重,性命尚且無憂。感覺是他倒下之后自己就沒有在動手了。
尚道其實沒有言說逐流與那些仙士們是如何受傷的,但他心中已然明白。
他現(xiàn)在渾身是血,口鼻眼中心里,無論從那里看這個世界都是殷紅一片。
受不了這一身的臟污,胃里翻江倒海,他很想洗干凈自己。此一念生,混沌的腦子里冒出了鳳棲皇宮里的一池清泉。
本能驅(qū)策,他召劍騰空而起。目的是皇宮,心里的想找的東西也只有一樣。
尚道看著遠去的青隱,并沒有阻攔,況且憑他也攔不住他。掩蓋完了城門口處這幾日夜的痕跡,他提起武淮的軀殼,亦騰風跟了上去。
他已經(jīng)恢復了一部分神智,大約也不會亂來,只要跟著他,遠遠的看著就好。
可惜,風并沒有青隱的劍快。尚道平地而起的一瞬間,青隱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昏暗的天邊,他跟都沒跟上。
也不急,想也想得到他要去哪兒。眼下,他也還有別的痕跡也要處理。
一手提起武淮那個被青隱一腳踹的泄了氣的軀殼,從懷里掏出符咒,在其腦后用力一拍,大喝一聲“歸!”
武淮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尚道也還有些茫然。
“尚尚尚道仙師?!您怎在此處,不,我怎么又在此處?!”
尚道伸手一縷胡子,笑瞇瞇道“老夫師弟剛剛?cè)P棲皇宮了。老夫猜想武淮君此時可能也在,便好心救一救你。免得他撞破你那些勾當,一時義憤,撕了你?!?p> 武淮一瞇眼睛“我已經(jīng)得道多年,上界仙普有名,他敢!況且,我好歹也是一峰之主。撕了我,他有這個能耐么?”
尚道未改一手提他后脖領子的姿勢,朗聲大笑道“那算老夫多事,要不你回去跟他碰一碰?!?p> 武淮低頭琢磨了一番,他與青隱認識很多年,確實很少見他真真正動手的時候,索性不提這茬。低頭一眼,只見城下血腥味沖天,他驚訝道“怎么回事!”
尚道笑瞇瞇一捋胡子“你養(yǎng)的那條蛇干的?!?p> 他怎知道這么多!武淮一驚,一時卻也不知該驚哪一樣,只喃喃道“我告訴他拖住青隱即可,怎么會……怎么會死這么多人?!?p> 尚道哈哈一笑“天知道怎么回事,或許失控了吧?!?p> 提到天字,武淮趕緊縮了縮脖子,他還真怕天,好不容易成仙。然而后背一縮,他隱隱感覺后背某個位置,涼絲絲的透著風“那我后背怎么回事?!”
尚道仰頭哈哈一笑,掏出一枚符咒,一把替他貼在了后背那個大窟窿上,云淡風輕道“也是蛇干的。”
武淮有些窩火,低頭一瞅城中,除了人的血腥味之外,看不見一具人的尸體。唯有那條蛇的身軀盤在街上。
忽然眼睛一瞇,他大吼一聲“仙師您放我下去,我看那條蛇好像沒死透,待我去扎它兩刀?!?p> 尚道沒空聽他扯淡,放出袖中一條繩索,將人捆了個結(jié)實。徑自提著他往鳳棲皇宮飛去。
也不知這一路穿風破云行了多久,青隱心里就只有一個目的地,鳳棲皇宮。
待那四四方方一座皇宮終于出現(xiàn)在腳下時,天色已近黃昏。
低頭向下一看,皇宮一團邪氣。強忍心中一劍將整個皇宮劈的四分五裂的沖動,他用力辨認著邪氣中的宮殿。
睜法眼,穿過團團黑霧,他看見了一座高于別處的宮殿,那一處的右側(cè)便是他要找的地方。
一經(jīng)辨認,無需猶豫,他俯身如同一塊石頭從天而降,硬生生把自己砸進了朝華宮。
隨著屋頂亂泄的碎石,他一頭跌進了那一池清泉中。
皇宮邪的很,但這水還是干凈的要命。他腦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個穿著銀紅衣衫的小姑娘,她噠噠幾步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水池,不動聲色的拿起了一塊石頭沖他一扔。
“嘭”的一聲,還真有東西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青隱水下咧嘴笑了笑,在水里慢慢的翻了個身,懶懶道“我說公主殿下,我很累,能不能讓我安靜的休息會兒?!?p> “你你你你,你是仙長大人?!”
挽衣看著那人轉(zhuǎn)過身,可不就是仙長大人!
她趕緊放下了手中石頭想下去撈人,青隱卻自己站了起來,閉目凝神,這殿中沒有小姑娘的氣息。
他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你是何人,我記得這里好像有個公主殿下。”
不提還罷了,一提挽衣便抹了一把眼淚“我聽說被關起來了。國后娘娘給她找了個養(yǎng)娘,她不愿意。他們說殿下用了妖術,把那個要養(yǎng)她的女人弄丟了魂,現(xiàn)在被關起來了?!?p> 青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是公主殿下,她不會妖術,她還是個小孩子?!?p> 知道自己失了言的挽衣趕緊捂住嘴,她無心的,她也是聽說的。
她照顧了她三個月,她也很擔心,她喃喃道“都依她給她放了水,她明明說要回來沐浴的……”
青隱慢慢走出水池,回頭看了一眼血紅的池水,與挽衣道“重新放一些,我去帶她回來?!?p> 臨出門,青隱看了看自己,捻訣換了身白衣??傆X得還是這樣干凈些。
還是那副白衣仙長的模樣,青隱閉目走在皇宮團團邪氣之中。
遵循著本能,穿過這團邪氣中的每一個人,一路心無旁騖,任腳下蜿蜒起伏,他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感受到了她的一絲微弱的氣息。
一條石階盡頭,一道上了重重枷鎖,貼了重重符咒的鐵門。
憤然一劍劈開這些烏糟破爛,她就那般躺在里面,眼睛一直盯著墻角一只死老鼠的尸體。
直到聽到一聲巨響,感覺門口那處有光,她茫然抬頭,動作緩慢的像只玩偶。
一大一小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彼此眼中除了空洞就只剩下了不甘。
青隱心中鈍痛,一個人默默道“我如此是活該,可你呢?”
姬珀動了動喉嚨,聽見自己聲音空靈無依,墻壁上撞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耳朵中。
她說“我也活該?!?p> 一言驚醒夢中人,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眼前人,背光而站,她只看得到黑影,有些不敢置信道“仙長?”
一聲沒人答,她又沖著光喊了聲“仙長?”。
青隱嘆息了一聲,緩步上前“殿下,才五天,你怎么變成了這樣?!?p> 原本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自己的邪靈悄悄的縮回了心中,心中無感,可眼睛好像有些發(fā)酸。
她喃喃道“是啊,才五天?!?p> 做夢么,姬珀猛的從草席上爬了起來,愣愣的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一念動,隨即她飛身撲到了他的懷里。
青隱彎腰想接,被她猛的撞倒在地,手觸摸到地上淤泥他方才醒悟,趕緊把人從懷里拽了出去。
他說“別過來,我現(xiàn)在身上臟?!?p> 一語點醒夢中人,姬珀離了他身邊喃喃道“我身上也臟。”
一大一小對視,盡管這幾天各在一處,從前也未有什么深情厚誼,可此時心中卻同時蔓延開無比的凄涼。
青隱盡量笑了笑“那抱一抱罷,我?guī)闳ハ锤蓛??!?p> 姬珀點頭,感覺到他的身體很涼,雖然自己現(xiàn)在也不暖和,但還是盡力的靠近他,環(huán)住了他。
一路自高處通行無阻回了朝華宮,青隱抱著她從房頂大洞一跳,還未來得及驚叫,“撲通”一聲,一大一小已經(jīng)砸在了水池里。
她與仙長各自落在了水池一側(cè),她看著自己周圍的水漸漸被染的漆黑,緩緩滲入另一側(cè),卻撞上了蔓延而來的一半殷紅。
看著水的顏色攪在了一處,兩個人誰也沒提,一同低下了頭。
“真的回來了!”身后一聲驚呼,回頭看是挽衣。
她一把捂住嘴,沖向二人,兩個人也有了借口從水里出來。
爬出來的姬珀被挽衣一手抱在了懷里,差點撞翻了她手里的蒸籠。
挽衣道“真的回來了,真的。我想著是仙長說的,就去蒸了籠饅頭,萬一要是回來了呢,對吧?!?p> 姬珀微微笑了笑,從她懷里抬頭出來,看向蒸籠。很多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里咕嚕了一聲。
挽衣趕緊打開蒸籠,是一屜白胖可愛的兔子饅頭,她之前很喜歡,即使不吃也會看著。
心里有些酸,她抓起一個饅頭囫圇咬了兩口。聽得身后又是“咕嚕”一聲。
青隱垂頭,一手撫向肚子,他也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忽然一陣甜香撲鼻而來,一只小手,遞過來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饅頭。
只記得那饅頭的味道,香甜的正好。囫圇吞棗,兩個人吃了一屜。
她的殿里一向只有挽衣一個,此時又有一道仙障在外,沒人進的來。
她安然同挽衣進了寢殿,與挽衣一笑,換了件衣服。
待她整理好自己再出來時,仙長也已經(jīng)白衣飄飄,沖她一笑“皇宮里不要待了,我送你回玉岐山?!?p> 父君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周圍人聲漸漸嘈雜,腳步聲開始紛亂。
偏頭想了想,她沖他一笑說“仙長我沒怎么去過外面,我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樣子的,可以么?!?p> 青隱什么也沒說,干脆的一手提起她,夾到了胳肢窩下,一大一小騰空而起,不到半炷香,飄搖落到國都第一條華麗的長街之上。
此時天色漸晚,日頭西沉。一眼望不頭的長街中,所有作坊商鋪門口都點起了燈籠,看起來明晃晃一片,絢麗的奪人眼球。
鳳棲此市,徹夜不禁。由南到北,眼看車水馬龍,人潮洶涌,一時叫賣聲不絕于耳。
此生她沒吃過沒見過的東西一齊爭先恐后擠入眼中,她張大了嘴,有些手足無措。
青隱低頭看了看她,太小了,個子還不到他的腰高。俯身一把,他把人抄了起來,抱在了臂彎之上“這樣看起來容易些?!?p> 其實還可以把人放在脖子上,他看到街上很多帶著小孩的大人都是這么干的。
但是太親昵,雖然一長一幼,但非親非故,想來她或許也從來沒有跟自己家的長輩那樣親近過。心有憐惜,但太唐突。
還是就這樣吧,挺好的,其實他小的時候也沒被人那樣舉起來過,甚至抱過都沒有,直到后來碰見了師父他老人家。
可惜年頭太久遠,師父他老人已經(jīng)辭世了。嘆息一聲,他抱著她慢慢走向一個小攤子。
姬珀一時不防,雙腳又陡然離了地,心一提,有點害怕。沒人這樣抱過她,一定要說有,方才挽姑姑擁她那一下,算是一個。
瞧了瞧基本已經(jīng)輕視的那張臉,他正認真的看著不遠處一對親昵相擁,相視而笑的父子。
默了默,她沒有掙扎。
她不討厭這位仙長,他是她見過為數(shù)不多的好人,但其實也因為他此時的模樣,他的眼神。
她看見父君帶著華瑤玩花球時,小心翼翼看著又不敢過去的時候就是這樣。
青隱看了片刻搖搖頭,抱著她慢慢走到了一處小攤前。隨手撿起攤子上一個小玩意拿給她看“九連環(huán),玩過么?!?p> 姬珀搖搖頭,忽略掉看見這東西的一瞬間,心里爬出來的那股似四而非,似曾相識的感覺,默默接了過來。
稍微擺弄了一下,搖了搖頭“沒試過,不會玩?!?p> 青隱笑,臂彎之間夾緊了她,騰出手來在她眼前解開了一環(huán)。她“咦”了一聲,便拿過來專注的擺弄了一陣。
青隱默默付錢,又帶她到另一個攤子,一股甜味撲面而來,她分出片刻眼睛低頭一看。小攤上一屜剛剛出籠的栗子糕,還騰騰的冒著熱氣。
姬珀趕緊扭過頭,使勁蹬腿示意不要。左手掏錢還是不大便,青隱隨手又把她挪到了右手上。安撫道“我吃,這個比你們宮里做的好,有人氣兒?!?p> 也不大愛吃甜的,他便買了一塊,油紙包著拿在手里咬了一口“我小時候吃凡世的第一口東西就是這個,不過那時候這條街還不是這樣,人沒這么多。賣糕的就一家,攤主是一對老夫妻,東西甜的厲害。我不吃,還被我?guī)煾复蛄艘活D?!?p> 姬珀默默看著他吃,好像還挺香,索性伸出手,小心翼翼揪了一點放進嘴里品了品,可惜附近沒有茶水。
青隱笑看她放了指甲大一塊糕點進嘴,稍微一咂摸,便如吃藥一般用力一吞。吞完她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一縮脖子趕緊說“你不要打我?!?p> 青隱哈哈一笑,說不打,又帶她到另一個攤子前看。
這條街市是鳳棲目前最熱鬧一條,其紅火喧囂徹夜不休,他很想讓她多看看。
雖然事情都沒有解決,鳳棲皇宮還有一團邪氣,小姑娘的氣息也發(fā)生了變化。
但他此時什么都不想管,她今日便同自己當年,自己亦如師父當年,只想帶著她好好的玩一玩。
此長街寬闊,街上攤販無數(shù),街邊商鋪兩行,人聲鼎沸,叫賣熱鬧。不論吃食與煙火,這一切都是她從前未見過的。
其實如此紅火的長街,南邊倒是還有一條。不過那條就是不太方便帶孩子去。
想當年他遠遠聽見絲竹管弦之聲,只是出于好奇稍微一問,就被他師父打了一頓。
師父他老人家義正言辭的說“那地方有擾人心智的毒藥,迷人耳音的靡樂,還有最可怕的一種,軟人筋骨,食人骨血的女妖。少年千萬不要瞎好奇,容易粉身碎骨?!?p> 如此一言,當時便唬的他頭皮發(fā)麻,一縮脖子,心道罪過。
打完師父老人家一振衣袖,氣勢洶洶的便說要去除一除。然后把他往街邊隨便一棵大樹底下一放,一去就是一夜。
真是個愛徒弟的好師父,后來還有很多次,每次他一等就是一夜,還不敢亂走,怕師父回來找不見他。
后來又一次他長大了,男子成人的過程中,身體會有一些讓人羞于啟齒的變化發(fā)生。他那時完全不懂,睡醒一覺以為修岔了道,或者運錯了法,虛心求教師父。
師父他老人家只聽了一耳朵,便一拍他肩膀,沖著他語重心長一點頭“長大了,為師帶你修煉修煉去?!毖粤T便提著他一路御劍而行。
尚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他,眼看師父把他扔到了一片燈紅酒綠之中。臨走他還給一群穿的很涼快的大姐姐扔了一把珍珠。
妖魔,毒酒,靡樂,還有一群玩命抓他的大姐姐,身上還不停的散發(fā)著花朵粉制后的香。
眼看著師父他人家瀟灑離去的背影,一聲救命沒喊出。他魂飛魄散,抱頭鼠竄,直到最后逃無可逃,精疲力盡的他把自己藏在一張響了一晚上的床下。
等師父第二天來找他的時候,身為一個成年男子,他差點哭出來。精神崩潰的沖他大喊“師父,有女妖在我頭頂上吃人,吃了一宿……”
往事久遠,實在太傻,也不可追。追憶起來只能說,真他娘的是個愛徒弟的好師父。
回憶起那些不是莫名其妙挨打,就是莫名其妙被坑的生涯,青隱不由又是一嘆。
隨手抓起一個兔子樣的小花燈付了錢,往小姑娘懷里一塞,緬懷道“我小時候就因為這個都被打過,你看多可愛?!?p>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姬珀認真道“你別打我?!?p> 青隱看她居然說的那么認真,不由道“我從來不打小孩,再調(diào)皮的都不打,真的?!?p> “哦?”姬珀看著他笑瞇瞇道“仙長你有孩子啊,你有幾個孩子啊。”
那可實在太多了,根本數(shù)不過來。他抱著她一邊走一邊說“很多很多,特別多個。都是我撿的,我養(yǎng)他們,他們孝敬我,都算我的孩子。他們有的乖,有的特別調(diào)皮,但都沒挨過打?!?p> 說完他看著小丫頭很認真道“真的。”
姬珀看著他,心里憋了句話,最終還是沒說,她的時間不多了。
忽有一陣酒香撲鼻,青隱側(cè)目看,是一家飯館。姬珀笑道“那再去吃些東西吧?!?p> 話不對,也不做多想。青隱帶她進了那家飯館。
靠窗一側(cè)還有張空桌子,剛好吃東西的時候她也能看看外面。
一點幾道都是素菜,她特意說了不吃葷,不要放油。青隱本想點盤牛肉下酒,也罷了。
酒一壺,菜幾許。他慢慢喝著,她慢慢吃著。姬珀幾次看向他手里的杯,但他都沒注意到。
趁他看向窗外一瞬間,姬珀眼睛一瞇,飛快的用筷子屁股蜻蜓點水般在他杯里沾了下。
一滴酒珠,舌頭尖上一點。不明白,真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又苦又辣。
青隱縱使側(cè)身,余光一眼亦笑的前仰后合?!安缓煤劝?,小孩當然覺得不好喝,這是大人才嘗的懂的味道,喝你的蘿卜湯去。”
姬珀沒理他,徑自看向窗外。一行人百人列隊,敲鑼打鼓,自南向北,正路過他們面前的長街。
已經(jīng)吃飽了,姬珀放下筷子沖青隱認真道“仙長,有件事我方才沒告訴你?!?p> 青隱喝干最后一口酒,抬頭看她,聽她慢慢說“城西有一個破廟,里面有十幾個小孩子。你看這些人,他們就是要去抓那些小孩的。仙長,你去救他們吧。”
“撒謊,還很拙劣?!鼻嚯[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你想把我支開,然后呢,想做什么?”
姬珀不說話,他一笑“玩夠了,也吃飽了,那就跟我好好說說吧?!?p> 撒嬌不會,撒謊也不會。但她會沉默,回答不了的問題就不回答,說不出口的話就不說。
青隱嘆氣,自他一問,小丫頭便再也沒有開過口。很明顯,她就是不想告訴他。
不告訴就不告訴,對付這類小孩就一個辦法。低頭瞅她一眼,他問“不說?”
姬珀點點頭,想假裝畫本子里的白胡子老頭,一嘆氣道“不可說?!边€沒想完,雙腳便離了地。
青隱伸手一把抓住她后脖頸,提起就往咯吱窩一夾。隨手結(jié)賬,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姬珀趕緊掙扎,可惜她個子太小了,縱使勁大也沒在他胳肢窩里折騰出什么像樣的水花。
她趕緊吼“你要去哪兒!”
青隱笑“不是不想說話么,乖點閉上嘴跟我走?!?p> 也不知道街上的人打不打的過他,算了,總要試一試。
猛吸一口氣,她沖人來人往的長街大吼“救——命?”
命字出口時,人已經(jīng)騰了空。青隱坐在云頭一盤腿,低頭看向胳肢窩“說吧,不說把你扔下去?!?p> 伸腦袋看了一眼云下,這下去肯定沒。她怒道“你不是不打小孩么?”
“我說不打,但沒說不扔?!备鼪]說不嚇唬。他板起臉,語重心長道“跟大人撒謊這件事很嚴重,你太調(diào)皮了?!?p> 她閉嘴不說話,青隱慢悠悠道“我今夜無事,時間還很多?!?p> 時間二字如同一根針,一下就把她扎漏了氣,青隱明顯感覺自己咯吱窩里的東西變軟了。
她垂頭喪氣道“仙長,你可以不問了么。我時間不夠,趕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