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從來沒覺得酒這么難喝過,他算是這些人里喝酒能喝的最多的那個了。
江湖人嘛,湊在一起除了比武就是喝酒。
他發(fā)誓,雖然一開始說的從來沒醉過有點水份,但他就算不是千杯不倒也好歹能算個百杯不倒了。
“你…嗝,你小子買的什么酒,怎么…怎么這么難喝?!睗h子喝完第十壇之后實在戰(zhàn)立不能,只能坐倒在地上提著一壇酒,僅有的意識在思考這壇該不該喝。
“說了花了大價錢的,好喝的很,別人還沒處買呢?!苯щm然臉紅透了,但說話沒有漢子那么磕磕碰碰,腳下也已經(jīng)躺了十個酒壇了。
院子里的十幾人都是二流高手,所以用內(nèi)氣泄勁,就算你真能不動聲色只泄一兩壇,但十壇這個數(shù)量可不是一般的二流武者說能就成了的。
況且江莽身邊可是有十幾人一起盯著,別說泄勁了,現(xiàn)在江莽身上一點氣息都捕捉不到,完完全全像個沒有內(nèi)息的人。
“這小子有點古怪,靠喝是喝不過了的,你上,別喝醉,和他打起來,試試他的身手。”
“明白,老吳,你要耍酒瘋后面耍去,我來。”一個瘦削青年走了出來,身材比江莽還要瘦小些,要不是看到了臉,指不定還得以為這家伙是個十幾歲少年呢。
“五壇?!?p> “還未請教?!?p> “野修葉笛羽?!?p> “京城江莽,請賜教?!?p> 江莽將手中酒壇提起,之前十壇酒下肚,肚子里早就如火燒一般,饒是江莽這樣受多了灼熱內(nèi)息的身體也有些難熬。
他當(dāng)然沒有那么大的酒量了,不過他也沒有用內(nèi)氣卸掉酒勁,而是運(yùn)轉(zhuǎn)起了仙人醉功法,那股酒勁雖然難纏,但遇到了治他的行家,酒勁添作內(nèi)氣,在體內(nèi)隨周天運(yùn)轉(zhuǎn),不過江莽估摸著再來幾壇他就得跟那個漢子一樣躺倒在地上了。
還真是有點小看了這座江湖。
葉笛羽也是,其實他比之前那個漢子酒量還多有不及,不過五壇酒喝完還是能動得了手的。
這種自信維持到喝完第三壇的時候,這酒確實有點古怪,若非悄摸用內(nèi)氣卸了一點酒勁,腦子都不清明了,等會交起手來難免會吃虧。
葉笛羽看江莽毫不猶豫的提起第十四壇酒,這家伙不會是專門練了什么消解酒勁的法門吧,要不然這小子就是從小泡在酒壇子里長大的。
葉笛羽連著灌下兩壇酒,雖然眼神開始有點迷離,但腳步依舊很穩(wěn)。
江莽抱拳:“葉大哥好酒量,尋常爭斗不免有些糟蹋了這五壇酒,看葉大哥也應(yīng)該擅長身法,不若這樣,以這院子為界,沒有時間限制,若你能碰到我,便算我輸,這面陣旗拱手相讓,如何?”
葉笛羽回頭看看王明,被看穿了,他擅長的確實是輕功身法,不過江莽如此應(yīng)該是早有倚仗。
王明心道這小子把話都說的這么絕了,他還能搖頭不成,剛好也試探一下這小子的武功深淺,于是點了點頭。
葉笛羽再回頭時,眼前已沒了江莽身影,整個院子只聽到左邊酒壇動了幾下,然后右邊的石凳上又傳來一聲踏步。
葉笛羽揉揉眼睛,這才勉強(qiáng)看到了江莽的身影,只是這速度太快,在這種狹窄的院子里,這小子身法怎么這么快而輕便。
“是錯覺嗎?怎么感覺那小子速度越來越慢了?”
王明后面一人湊過來問到,王明眼睛一直盯著江莽:“不是錯覺,速度確實慢了?!?p> “老葉怎么還不出手,難道想等這小子黔驢技窮的時候?”
王明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的是在葉笛羽眼中的江莽,從一開始看不見蹤影到后面慢慢捕捉到殘影,再到現(xiàn)在能完整看到江莽身形,只是那腿邁不出步,練了二十多年的輕功,好像在勸他放棄。
去恁娘的,我還就不信這個邪,非抓到這小子不可。
葉笛羽朝右邊抓去,明明就要抓到了的時候,眼睛一晃,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江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背后數(shù)尺。
葉笛羽繼續(xù)朝另一邊抓去,又重復(fù)剛剛的畫面。
“老葉不會也喝醉了吧,這抓不到這姓江的小子,他倆不是親戚吧,隔這兒跟我們演戲呢,那演技可真是太拙劣了?!?p> 王明瞧了一會兒也沒瞧出什么,只知道他們著了這小子的道了,著了什么道也不清楚,不過應(yīng)該逃不開這酒。
“老葉,回來,換我上?!蓖趺鹘型A嗽鹤永飪蓚€看起來都是醉鬼之間的好似搶酒行為。
葉笛羽雖然不甘心,但確實除了等到江莽力竭,他也碰不到江莽,只能晃了晃頭走下來。
“滄北城,王明?!?p> 王明上前:“江莽,你今天若是能接我三掌,我們立馬退出院子?!?p> 江莽此時腳步也有點渙散,似乎下一秒就會醉倒一樣,就連眼神也仿佛徹底迷離,和先前喝了十壇酒的那漢子如出一轍,看起來就像是被酒的后勁擊倒了一樣。
“行啊,不過不喝酒了嗎?”江莽搖搖頭,恢復(fù)一點清醒:“再喝啊?!?p> “不論你是裝醉還是真醉,我這三掌都不會手下留情的,接我第一掌?!?p> 王明說完就一掌探出,被江莽輕松躲過,江莽似是反應(yīng)過來,敲了敲自己腦袋:“忘了是接招了,不能躲的,要不重新來過?”
王明深吸一口氣,心道不跟醉鬼置氣:“接我第二掌,開山?!?p> 這一掌直沖江莽而去,掌勢若山,以山開山。
江莽不躲不避,執(zhí)掌對沖而去,這掌恍若似有金光。
對掌之后,王明倒退五步,江莽定在原地,不過嘴角有鮮血流出。
王明本想說勝負(fù)已分,但江莽隨意擦了擦嘴角:“先前忘了與你們報招式了,我這掌叫做悲眾生?!?p> “你可不要逞強(qiáng),第二掌你就如此了,第三掌你接不下來的?!?p> 王明自見面到現(xiàn)在,他是有點欣賞這個江莽的,兩面陣旗插在地上后,江莽都沒有再管過,似是根本不擔(dān)心他們搶了就跑,單是這種氣量就值得王明視江莽以平輩,而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晚輩對待。
“愿請第三掌?!苯鲁鲅笱凵裰饾u清明,仿佛脫離了那段醉意朦朧的狀態(tài)。
“好,這掌過后,王某這幾日不會再犯,接我第三掌,自創(chuàng)掌法,觀潮。”
王明這一掌而去,江莽本想復(fù)用悲眾生掌擋去,不過來勢不隱藏,仿佛真若漲潮一般無法抵抗。
“太極,八卦?!?p> 江莽將這股掌勢招招拆解,若即若離,二人對掌間,全身的的內(nèi)氣都游離于這雙臂之上。
王明手上氣勁青色,有山有水,江莽手上則是若隱若現(xiàn)的一條小白蟒。
王明氣勁沖向江莽之后,若入泥沼般艱難前行,沖不破,抽不出,被徹底纏上了。
江莽心道這隨意來的一名二流武者就如此難纏,若不是有三掌之約,他恐怕還真得丟了陣旗而去了。
他得趕緊積累內(nèi)勁,以為后面萬一另一個自己如自己一般丟了意識,被他重新掌控了身體,凝聚外罡作基礎(chǔ)。
為了在對付他六哥的事上保持一致,另一個自己答應(yīng)了他一個小要求,就是短暫控制身體半天,從溫有邪走后就一直是白蟒江莽控制著身體。
他先以言語將兩方爭奪陣旗的矛盾轉(zhuǎn)換為比武切磋,又以喝酒和觀想那漢子醉酒的狀態(tài)施展出了仙人醉,較之搶奪夏秋酒葫蘆時,另一個自己墮入走火入魔時候施展出來的仙人醉還要強(qiáng)上不少。
只是這王明的第二掌開山,他以剛學(xué)來的佛門秘籍悲眾生掌對去,著實吃了不小的虧,所以第三掌便謹(jǐn)慎了許多。
白蟒氣勁,雖不如火鳳氣勁一般強(qiáng)大,但勝在綿長,別說是王明,就算是另一個自己在二流武者上都算是浩大的內(nèi)氣,和他在氣勁上的消耗也只能算是平分秋色。
何況這些天里不光是另一個自己受益匪淺,他也跟著后面學(xué)了不少上乘武功。
王明內(nèi)心嘀咕,這小子內(nèi)氣明明不多,但就是難纏,若一直這樣下去,還真說不清誰先被耗死,反正已經(jīng)得了一面陣旗,不如給他一個面子,走了算了。
王明于是慢慢減弱氣勁,江莽也一樣,過了一會兒,二人分開,只是氣勁消耗了不少,但都沒受什么內(nèi)傷。
“王大哥好掌法,險勝,險勝啊。”
王明被這小子的厚臉皮氣笑了,雖然是他主動收掌,不過真耗下去,也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這小子舔了個臉,一副還沒被揍夠的語氣說險勝。
你別說,這還真對了他胃口,武者,又不是文人賽詩,各持己見,難分高低。
武者比武,輸便是輸,贏便是贏,其他都是借口。
“那我這一面陣旗算是保下來了?”
“行啊,你小子,我是輸了,不過我后面的那些人要是厚著臉皮想趁火打劫可不關(guān)我的事?!蓖趺靼蜗履_下那面陣旗,只看了眼江莽腳下的那面,轉(zhuǎn)頭笑言到。
“誒,我可沒那么厚臉皮,不過老葉那家伙就說不定了?!?p> “我也沒有啊?!?p> “那剛剛是誰偷摸著用內(nèi)氣化解酒勁,你當(dāng)我們這些人都瞎了不成。”
葉笛羽見瞞不住,也不藏著掖著:“人艱不拆啊,有本事等我醒了酒跟我來比酒,不把你們一個個殺的片甲不留?!?p> 王明笑著揣了一腳:“行了,還嫌不夠丟人,把老吳背起來,回了?!?p> 江莽此時仿佛被這后勁逼得坐倒下去:“別這么走啊,給我個面子,拿幾壇酒回去。”
葉笛羽放下老吳,把他放在王明背上,走過去拿了兩壇:“嘿,你小子可以,剛剛是我不正當(dāng)了,下次遇見了我,請你喝酒?!?p> 江莽坐著舉起酒壇,嘟囔了一句:“江湖再見?!?p> 原本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闖進(jìn)來揍江莽一頓的十幾人互相罵罵咧咧的走出院落。
江莽沒起身相送,他們倒也自在。
江莽坐在月光下,隱約還能聽見他們吹牛的聲音,他不是裝醉,他是真醉了。
惶惶降世至今,不得安睡,不敢停歇。
江湖路險,不如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