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倌聽到天下第三至寶，果然動容，喜笑顏開道：“肉葫蘆是吧，那可真是個好東西?！?p> 張夢之說：“當然是好東西，這可是我從……肉葫蘆？什么肉葫蘆？”
馬倌說：“你不是講天下第三至寶嗎？我們掌柜的去年嫁女兒，陪嫁的就是這個?？刹缓酶恪＿€不能吃多，吃多了上火。隔壁街劉大姐有一次托人買了一小塊，就這么點大，熬湯喝，一家人吃得渾身都腫了，用龜苓膏泄了半個月的火?！?p> 張夢之擺擺手說：“小哥，咱們別亂了，我說的和你說的好像是兩碼事。我且問你，你知道天下第一的寶貝是什么嗎？”
“張夢之的劍?！?p> “不錯，不錯。第二呢？”
“白云山莊的白云令?！?p> “對，對，對，那第三？”
“肉葫蘆。”
“怎么又肉葫蘆了？”張夢之扯開道袍，指著說：“看見了嗎，息兵甲，穿在身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才是第三名的寶貝?！?p> 馬倌說：“那有屁用?？车侥X袋還不是要死？”
張夢之被一句話噎得氣血上涌。
馬倌摸了摸甲衣，接著說：“道爺你要是就拿這東西跟我換錢，我恐怕不是很愿意呀?！?p> 張夢之咬著牙，暗暗后悔：早知道他媽的把了殘生帶著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暫且把馬給我留著，我去當鋪換了錢來，咱們再談?！?p> “得嘞，道爺慢走?！?p> 張夢之問了當鋪位置，用息兵甲換了一百五十兩，回來買了馬，騎著趕路。
集安距錢塘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趕了一天一夜，直到了第二天日暮時分，才來到錢塘城外十里亭。
張夢之見天色已晚，知道城門該是已經關了，就把馬牽去湖邊飲了一通水，自己看著殘陽搖搖欲墜，湖面增紋添波，也忍不住嘆氣。
后面忽然有人說話：“道長何故嘆氣？”
張夢之回頭，見是個俊朗書生，穿著黑衣，身上背著把烏木虎頭弓，也是牽著一匹小黃馬來飲水。
兩人互相行了一禮，那書生把馬趕到湖邊，一邊用手捋著馬的鬃毛，一邊又問：“道長莫非見景生情，一時感懷世事？”
張夢之說：“兄臺見笑。小道風塵游歷日久，進來身感惡疾，又想起心愿未了，難免見了遲日恰如見己，難以自抑。”
那書生放眼望去，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忽而又眼中精光大放，吟道：“江河不堪多計較，拔劍殺人了殘生?！?p> 張夢之雷擊一般，拍掌喝道：“兄臺好詩句！”
那書生微微一笑，拱手說：“哪里。在下一介書生，怎么敢拔劍殺人，這兩句詩乃是當今江湖名俠客張夢之所作?！?p> 張夢之說：“原來如此。想必兄臺與那張夢之很是相熟吧？”
書生哈哈大笑：“道爺說笑了，張夢之一向四處流轉，除惡務盡，我連他的面也沒見過，又何談相熟。只不過平日里讀他詩句讀得多些，有時隨口說說?！?p> “莫非兄臺很仰慕那張夢之？”
“這個，”書生撓了撓頭，“也算仰慕吧，仗劍江湖，快意瀟灑，讓人羨慕啊。不瞞道爺，在下也學過兩天微末武藝，難免想窺高山。”
張夢之心里受用，又想起自己現在武功已失，高山變平地，怎么也笑不出來。
書生又說：“道爺方才說身染惡疾，正是湊巧，在下聽聞錢塘縣里有位神醫(yī)姓裘名來，醫(yī)術通神，家傳秘藥能治百病，道爺何不去找他看看？”
張夢之說：“小道正是要去找他。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打算先在城外歇一夜，明天再進城去?！?p> 書生點頭，“這十里亭邊，有個破落古廟，平日里常有人留宿，不如你我二人同去？”
“如此甚好。”
兩人騎了馬，慢悠悠往古廟去。那書生瞧了一眼張夢之的馬，夸贊說：“道爺這匹馬不錯，看起來起碼值百十兩銀子。”
“兄臺好眼力。一百二十兩整，在集安鎮(zhèn)上買的?！?p> 那書生越看越是喜歡，實在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半天，說道：“道爺勿怪，在下平日最愛好馬，我愿出一百五十兩加我這匹黃電，換道爺這匹，不知道爺可否？”
張夢之笑著說：“所謂千里江山萬里河，相逢即是緣中客。休提錢，兄臺喜歡，我與你互換馬匹便是?！?p> “這如何使得，我這馬買來只花了三五十兩?！?p> 張夢之勒住馬，扶著馬鞍下來，與書生換了馬。
那書生撫著馬的脖子，歡喜不已，對張夢之說：“真是失禮。在下黃巢，山東曹州府人士，敢問道長仙號？”
張夢之嘀咕著——怪不得呢，原來是老鄉(xiāng)，說道：“小道朱青山，道號長生子。”
“原來是長生子道長。既然道長不愿要錢，我這有個小玩意送與道長好了。”
張夢之還想推脫，黃巢攔住說：“道長不知，那神醫(yī)裘來一向性情古怪，不愛金不愛銀，卻最喜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你拿了去，到時做見面禮也好?！?p>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本舊書，遞給張夢之，“這書是在下昔日一位好友相贈，來源已不可考，全書滿八千一百字整，只是這字嘛，讓人一個也認不得。”
張夢之接過來翻了翻，覺得跟長生經很像。心里想：不會這么巧吧。
“這字我本以為是蝌蚪文，查了后不是，尋訪不少文客儒師，也沒人看的明白。那裘來要不要，在下也不敢保證?！?p> 張夢之說：“無妨。既然黃兄好意，在下便收了，此中大恩，來日必報?！?p> 黃巢又謙讓了一回。
隨即到了古廟，門口已經栓了不少馬，里面亂哄哄的有人說話，兩人也找地方下馬，進廟但見佛像倒的倒、塌的塌，地上生了兩堆火，各圍了三四個人。
烤火眾人見進來的一個書生二十出頭、眼神凌厲，一個道士身形高大、風華上佳，都互相行禮。
兩人走到一個火堆前，眾人遞了面餅水囊來，張夢之謝過吃了幾口，說道：“小道剛才在門口聽各位好像在談天機峰的事？”
眾人中一個滿臉黃斑的漢子說：“正是。道長莫非還沒聽說，那張夢之在天機峰又殺人了?！?p> 奶奶的，傳得這么快。
黃巢來了興趣，“天機峰？可是集安洺水湖邊的天機峰？長生子道長你不是剛從那里過來嗎？”
眾人都看向張夢之。
張夢之一口餅噎著了，喝了兩口水，抹抹嘴說：“是，可小道并未聽說天機峰的事。”
黃斑漢子說：“道長想必只顧趕路了。這兩日江湖上傳聞，張夢之殺了天機峰靈巧觀觀主許平川，奪了人家的鎮(zhèn)觀秘寶?！?p> 黃巢皺眉說：“許平川并非作惡之輩，張夢之怎會殺他？秘寶？什么秘寶？”
“誰知道呢。說不定許平川偷偷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又說不定張夢之見寶起意，反正張夢之想殺人，還不是說殺就殺，誰能管得住他？至于那秘寶，傳聞啊，傳聞說是肉葫蘆?！?p>
搖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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