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這個城市的冬天還是下著雨,想見到雪真是好難,雨點滴答在香樟樹葉上,又靜悄悄地滴落在安小暖和夏曉深的肩頭。
今晚她們相約去看了電影,結局里的男女主人公果然如她們所料沒能在一起,那么多愛而不得,想想自己,也不覺得惋惜了。
雨傘下,安小暖挽著夏曉深的胳膊問:“曉深,你說現在的電影套路為什么都差不多呀?”
“或許是每個人的感情經歷其實都大同小異吧?!毕臅陨钫f。
安小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對呀,無非就是相遇又別離,確實都差不了多少?!?p> “相遇也分短暫和長久,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只是曇花一現,總會有人執(zhí)你手,同你看繁華世界,守護你永恒歲月?!毕臅陨钷D頭看著安小暖,她的眼眸總是亮晶晶的,鼻梁挺挺的,有點少數民族美女的味道。
“曉深,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安小暖問。
夏曉深驚訝的笑了笑,問:“哪一點呀?”
“我最喜歡你樂觀、積極向上,永遠充滿正能量?!?p> “那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夏曉深莞爾一笑,反問安小暖。
安小暖看著她,有點期待,回答她:“我也很好奇你喜歡我哪一點。”
“我嘛,最喜歡你溫暖、理性、又多愁善感?!?p> 安小暖有點不解:“多愁善感有什么可喜歡的?!?p> “不是所有人在多愁善感之后還能樂觀積極的,而你永遠都對未來充滿期待?!?p> 地上的水坑倒影著她們的樣子,冷風夾雜著雨滴撒了過來,沾濕了安小暖和夏曉深的頭發(fā),她們緊挨著肩膀、握著同一把雨傘邁著輕快的小步子朝車站走去。
安小暖很慶幸,這個年紀的她們眼里還有光,她們看得清歲月的坎坷卻從不畏懼。
第二天下班,夏曉深讓安小暖陪她去種睫毛,安小暖有絲絲詫異,但是想想也沒什么,她們很早之前就聊過要去種睫毛的事情。
種睫毛用不了多久,1個小時就搞定了,她審閱著鏡子的自己說到:“從前我以為這雙眼睛可以看透很多人,后來我才發(fā)覺我連自己都看不清?!?p> 隔天早上,夏曉深依舊是踩著高跟鞋優(yōu)雅地走進公司,只不過今天她們都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氣場,這種氣場既熟悉又陌生,她還是那個她,可她又不像她了。
中午安小暖問夏曉深;“打扮的這么好看是要干嘛?”
夏曉深回答說:“去相親?!?p> “什么,你要去相親?”安小暖驚訝地大叫,嚇得旁邊睡午覺的同事一激靈,她悄聲補充說,“早說嘛,我可以給你介紹呀?!?p> 夏曉深說:“今天準備去見的這個也是朋友介紹的,看我單的太久了他們不忍心,但估計也沒什么戲。以前心動的時候小鹿亂撞過,但被撞暈了;后來小鹿亂撞的時候,已經撞死了。前任成了過往,后任成了無望?!?p> “那我能不能八卦一下,最近你和那個前任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又不盼著復合,干嘛要聯系?!彼芴孤实卣f著。
“那萬一哪一天他邀請你去參加婚禮,你去不去?”安小暖又問。
夏曉深回答安小暖說:“其實,人生最遺憾的事情不僅僅是去參加前任的婚禮,還有和前任去參加別人的婚禮?!?p> 夏曉深和方子遠的初戀開始于高二,持續(xù)了四年,最終不歡而散。又過了四年,彼此才扯開心結,像朋友一樣正常來往。夏曉深說每一次見面,都會讓她想到和他的從前。
安小暖記得去年冬天的一個中午,當時還是工作日,方子遠過來找她,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可安小暖卻感受到一絲不該有的悲涼。方子遠190cm身高,陽光大方,跟夏曉深很般配,兩個人并排走在一起的樣子像極了情侶。
夏曉深的心里一直有個禁地,那就是籃球場。分手以后,夏曉深都是從籃球場匆匆經過,不多看一眼。
那天吃完中飯,在她們公司旁的大學操場里,方子遠走進籃球場借了一個籃球玩著,問夏曉深:“我以為你結婚了?”
“結婚?開什么玩笑?”夏曉深回答,又恍然大悟,“是朋友圈發(fā)的那個結婚的假鏈接吧?”
“好像是的,我還傻乎乎地點進去看了看。”方子遠說。
“能告訴我你看到那個鏈接時是什么心情么?”夏曉深笑瞇瞇地問。
“有點驚訝?!狈阶舆h轉身,秀了一記漂亮的投籃。
“除了驚訝就沒了么?”夏曉深追問到。
“額,還有一絲失落?!狈阶舆h抱著撿回來的籃球站在原地,沒有看夏曉深。
休息的時候,方子遠看著大學里那些意氣風發(fā)的面孔,突然感慨了一句: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夏曉深接了一句:棋輸了可以重新下一盤,只是有的人不愿意而已。隨之,兩個人又都陷入沉默與回憶中。
方子遠是高中籃球隊的隊長,夏曉深自然愛屋及烏。那時候只要有比賽,夏曉深都會去看,方子遠投進籃球的時候會轉頭給夏曉深一個微笑,那樣的青春歲月想起來都萬分耀眼。場地外還有一幫小女生歡呼雀躍,只有夏曉深最淡定,因為她堅信方子遠是她的,誰都搶不走。
有一次夏曉深剛到籃球場就看到方子遠被對方球友撞倒在地,她跑過去的時候,圍在方子遠身邊的球友們都緊張地站起來給她讓出一條道,都稱呼她為嫂子,告知她方子遠被撞到的原因。還有一次,夏曉深路過足球場被飛來的足球砸中腰的時候,另一邊籃球場上的方子遠看到后立馬奔跑了過來,其他球友也跟著過來問嫂子有事沒事。
夏曉深嘴角帶著一絲遺憾的微笑,說:“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地老天荒,可惜現在再也沒人那樣子叫我了?!?p> 7月份的時候,方子遠的哥們結婚,也是他和夏曉深的共同校友,兩個人應邀參加,同行的還有兩個高中校友。四個人提前一天驅車前往,下午五點就到了。去的時候氣氛還好,回來的車上氛圍變得好凝重,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出發(fā)前他們碰面的時候,那兩個校友只是對夏曉深說了嗨,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貌似真的是蠻尷尬的,曾經是情侶,現在是哥們,連之前的朋友們都不知道該如何一起相處,沒有人提起從前,也沒有人問起以后;其中的遺憾和不舍,或許也只有夏曉深和方子遠最清楚。
婚禮前一天,他們一起在城市游走,路過體育場時三個人興高采烈地去打籃球,夏曉深像從前那樣站在場地外默默等待。那天她手機里全是方子遠的照片,她翻著相冊感慨著,高中那年手機還沒在學校普及,從沒有機會拍出他帥氣的樣子;可現在手機都是幾千萬的像素,卻拍不出她和他的過往。
晚上住酒店時,新郎給夏曉深定了單人間,帶著其他人去打麻將,方子遠陪夏曉深回到酒店,站在門口從包里掏出一件干凈的短袖給夏曉深作為睡衣,互道了明天見。
婚禮當天,是夏曉深心情最沉重的一天。新郎接新娘之前,要在家里集齊親友團錄視頻作為紀念,夏曉深本不想去,卻被人拉了過去站在方子遠身旁,司儀在調整親友團的隊形時把她和方子遠擠在了正中央。一瞬間夏曉深就有些恍惚,如果當年沒有放開彼此的手,婚禮的正中間就應該是她和方子遠,可是他們卻在這么美麗的時刻尷尬地并排站在一起。
接完新娘后,大家都沒去婚禮現場,甚至連中飯也沒吃,就開車往回走。不知是真困了還是大家都不想說話,氣氛在車子發(fā)動起來的那一瞬間就沉重起來了。夏曉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呆呆地看著窗外。
回到城市后,夏曉深下了車獨自坐地鐵回家。過了一個小時,方子遠的哥們發(fā)微信問她到家了沒,而方子遠卻對夏曉深沒有任何問候,他知道她沒吃中飯,也知道她有低血糖,可是依舊什么也沒問。
安小暖安慰她說:“或許他哥們發(fā)給你的那條微信就是他給你的問候呢。”
那是夏曉深第二次和方子遠一起參加婚禮,第一次去的時候他們兩還是甜蜜恩愛的情侶,而這次他們之間卻似乎相隔千里。夏曉深說:“和他一同參加完婚禮,我突然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也結婚了,我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參加他的婚禮?”
是啊,或許有一天再也不會突然好想你,可就怕某一年的某一天,祝福他新婚時,會哭到不能自己。
安小暖問她:“你是個多情的人嗎?”
“多情且長情。”她這樣回答安小暖。
夏曉深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釋然,像是看透了這一切,她的眼神從開始的霧氣,到后來的清澈,只用了短短一兩分鐘而已。她沖安小暖笑著,像是剛才什么都沒有說一樣。
安小暖又想起了萬川,想起那個自己曾愛過的少年,想起那夏夜的螢火蟲,想起和他在校園里漫步,還想起他溫柔的擁抱……他在哪里?他還好嗎?他會不會也在某個時刻突然就想起自己呢?
他有女朋友了嗎?他愛她嗎?他會不會突然某一天給安小暖發(fā)來一份和別人的結婚請柬呢?
沒有答案,可能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他走了,夢醒了,再也回不來了。
下班路上,安小暖獨自坐地鐵,戴上耳機聽著電臺,主播在分享一篇關于愛情的故事,安小暖旁若無人的就掉了眼淚,將頭埋進腿里,小聲地啜泣著。
我們忘了那個前任,卻又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前任,處在這個死循環(huán)里,不知所終。
我們明知自己沒有從一而終的幸運,也沒有了非誰誰不嫁的執(zhí)念,更不知此刻的人能否相守一生,卻依舊渴望被愛也會深愛他人。
多情不濫情,深情不寡情,擁有不貪嗔,執(zhí)著不偏激,該來的總是會來,夏曉深沒有放棄,安小暖也是。
此刻的萬川,在韓國練習生里并不出眾,異國他鄉(xiāng)的環(huán)境、語言、食物、競爭氛圍都讓他倍感煎熬。
他的韓語并不好,畢竟之前并未做過這方面的準備。好在韓語對于中國人來說就是方言,他一方面聽網課自學韓語,一方面和精通中文的韓國練習生積極交流。他忙的焦頭爛額,每天只有五個小時的睡眠。
但他不服輸,畢竟國籍在身,他不愿丟人;二來他心氣高,也不甘人下,所以他寧愿每天泡在練習室里,想以一個好成績從這里畢業(yè)。
閑下來時他就會想起安小暖,那個簡單善良的姑娘,她和他在一起時,沒有提過任何物質方面的要求,她想要的只有愛情。
她常說:“面包我自己可以買,你只要給我愛情就好?!?p> 可是,他沒做到。
他是后悔的,可錯過的再也無法挽回。他會時常點開安小暖的朋友圈,可是她的朋友圈什么也看不到,她不愿在此分享,或許身邊已經有了隨時能分享的人。
的確,景懿現在基本每天都會和安小暖聯系。兩個人經常會把當日所見所聞分享給彼此??赡苁情e的沒話找話,也可能是真的想和對方分享當下。分不清,道不明。
“今晚有空陪我參加個聚會嗎?”景懿發(fā)來微信問。
“什么樣的聚會?”
“我老板攛的局,就那個把我喊過來搞健身的會員,說不定他也認識你,他以前是咱們公司的初創(chuàng)會員?!?p> “聚會是要干嘛?吃飯喝酒嗎?”
“嗯,可能還要去K歌。”
“我怕吵,還是算了吧?!?p> “那好吧。那你今天晚上打算干嘛?”
“看會書就睡覺了?!?p> “那我去你樓下找你吧?”
“你今天不是有聚會嗎?”
“我也不是很想去,你的決定堅定了不去的意愿?!?p> “算了吧,你別折騰了,你來回也不方便,咱倆住的地方離得又遠?!?p> “我打算重新租個房子,租到你附近,這樣就方便了?!?p> “你可真能折騰?!?p> “反正我孑然一身,又沒什么牽掛,搬個屋子小事一樁?!?p> “那你房租押金能退嗎?還沒到期吧?!?p> “還真是巧了,兩個月后剛好到期,都是命呀?!?p> “真的假的啊?”
“我騙你干嘛?”
“哦?!?p> “那一會我到你樓下給你打電話,吃點東西,或者你看著我吃點東西?!?p> 景懿到了后,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你不累呀?”安小暖問。
“不累呀,精神得很,就想找你聊會天。”景懿說。
“微信和電話都可以呀,還非得見面。”
“那能一樣嗎?要是微信電話能搞定一切,干脆人與人都別當面交流了,都呆在自己房間好了?!?p> “你總是有自己的道理?!?p> “事實而已?!?p> “說吧,到底有什么事?”
“你還記得何平嗎?”景懿問。
“嗯,記得,怎么了?”安小暖不禁好奇起來,微微皺了眉。
“他今天給我發(fā)微信了。”
“嗯,說什么?”
“跟之前一樣的,問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p> 聽到這句話,安小暖心里升出一絲感動,原來真的有人還在牽掛著自己,這種被人牽掛的感覺就是幸福吧。
“你怎么說的?”安小暖問。
“我說我打電話再問問你?!?p> “你這算撒謊嗎?”
景懿搖了搖頭:“并沒有啊,我的確是需要問問你的意思,到底要不要告訴他。畢竟你當時從長沙走的時候,連我都不聯系,我想,你應該是不想和之前的人有瓜葛?!?p> “是呢,麻煩你了?!?p> “這有什么麻煩的。不過,何平真的挺在意你的,他有聯系你嗎?”
“有,他只發(fā)微信,連語音通話都沒發(fā)起過,也是個很有分寸的人?!?p> “嗯,他人是不錯的,既想知道你的消息又不過度打擾,跟我之前還挺像,我好像也沒給你打過電話之類的。”
“那你是為什么呢?”
“我啊,我在等你主動聯系我,如果你哪一天想通了,或許會主動找我,但我失算了,你還真是蠻狠心的,要不是在重慶見到,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景懿說到后面,流露出委屈巴巴的語氣。
“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重新聯系你們?!?p> “你是不是還是沒放下,沒放下他?!?p> 安小暖用釋懷般的語氣,笑了笑說:“怎么可能,這么久了,不值得。”
“對的,不值得,還好你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p> “嗯,你快吃吧,別總說話了?!?p> 景懿點了點頭保持了沉默,他也想起了過去。
回憶這玩意總是不受人控制,冷不丁地就冒了出來,強制自己不去想也是不行的,只能任由它在腦海中跑一圈,然后再由著它突然溜走。
有人說,初戀是件小事,可我覺得,初戀是件人生大事。
藍炘君
我們明知自己沒有從一而終的幸運,也沒有了非誰誰不嫁的執(zhí)念,更不知此刻的人能否相守一生,卻依舊渴望被愛也會深愛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