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白玉石地面光滑可鑒,棠梨跪在上面低著臉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慶寧殿里大部分的內殿因著天冷都會鋪上綿密的短絨地毯,她跪下的這個地方,卻是沒有鋪設地毯也無地龍的一間偏置的房間。
大敞的門戶冷風往里涌,棠梨暗暗嘆了口氣,不知道徐良娣要怎么處置她,不知道春枝說去搬救兵,搬的怎么樣了,怎么人還不來,她被喊到這里快半個時辰了,就這樣跪著,跪的腰眼發(fā)酸,也不見有人來,兀自思量著,身后響起輕緩的腳步聲,眼風掃到綴滿細米珍珠的絲履從她身邊踩過。
“你就是那個守夜的宮女?抬起頭來我看看?!?p> 棠梨抬起臉,妝容濃郁的艷麗少女坐在錦塌內,眉心貼著明紅的花鈿,四時花垂肩冠晶瑩剔透,桃紅灑金滾寬邊對襟褙子,曳地的石榴裙翹著綴滿珍珠的絲履,冷著臉上下端詳自己,棠梨俯下身:“婢子見過良娣。”
徐芙給了身邊姑姑眼色,她是皇后的侄女,嫁進東宮之時,宮中為她新建了規(guī)格稍小的宮殿在慶寧殿內,為她單獨住所。
寢宮內的司儀女官,宮女等等,規(guī)格幾乎與太子妃相當,太子至今沒有太子妃,徐芙無人管制,在東宮內就是唯一的女主人,皇后又偏愛她,徐芙的性子本就驕縱,在這東宮中,除去太子會冷臉給她,其余無人敢觸碰她的逆鱗。
慶寧殿新來了宮女,聽說是凌爾庭舊友的妹妹,因在浣衣局受苦,凌爾庭請了太子手諭,將人帶進了東宮,徐芙倒沒想著會是什么樣的婢子,她自問相貌不錯,甚少有人能與之相比,盡管太子不喜歡她,但這不影響徐芙的自信,太子再不喜歡自己,自己也是貌美無雙的。
但是現(xiàn)在,徐芙臉色嚇人,原以為是個什么樣的粗鄙丫頭,沒想到姿色不差,生的纖弱嬌靈,她瞧了幾眼不屑發(fā)酸的哼了聲:“狐媚子樣?!惫植坏锰右@婢子也守夜,從來都不知道他要人守夜的,竟是這個原因。
棠梨跪在地上,不明不白被貼上狐媚子,她想起那晚徐良娣從內殿出去的啜泣聲,那會她還同情她被太子冷落,這會還不知道誰來同情自己。
跪了這半天算是明白過來,自己這是成了太子跟良娣之間的犧牲品了,良娣將自己當成了絆腳石,可她都至今都沒見過太子,腦中現(xiàn)出一雙沉沉烏眸,別的再沒什么了。
這無妄之災,不知道自己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心底惴惴的,捏緊了拳頭趴在地上,地面冰涼,涼意透過衣料侵染肌理,膝蓋到大腿上都是涼的。
“殿下為什么要你守夜?”
這……棠梨回答不上來,她怎會知道太子在想什么。
見她皎潔清麗的臉上吞吞吐吐,一副我見猶憐的纖稚模樣,徐芙冷了臉。
“掌嘴三十。”茶盞擱下,徐芙垂了眼睫,撫弄指甲上的蔻丹。
身邊女官猶豫了下,勸道:“良娣,這是凌都指揮使舊友的妹妹,怕是不能隨意處罰……”
徐芙瞪眼道:“我爹爹是國公,我娘是誥命夫人,皇后是我的姨母,怎么!一個賤婢的耳光我還打不得?!”
女官暗嘆了口氣,朝下看了幾眼,那宮女乖順的跪在地上微微發(fā)著抖,可憐無助的似水邊絲草,她朝邊上內侍使了眼色,掌罰的內侍一卷袖子走到棠梨面前,抓著她下巴硬是叫她抬起臉來,另手拿了板子對著臉抽了下去。
“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