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發(fā)陰私詩人被打嘆老景寡婦尋夫
?????本回繼續(xù)寫牛浦如何投機取巧、坑蒙拐騙，講了幾個故事，一個是牛浦算計牛玉圃，這個故事是核心，非常精彩。后面又講牛浦被打，被黃姓客人搭救等故事。
????上一回說牛浦陪牛玉圃來萬雪齋家，因為不敢回答萬雪齋的話，給牛玉圃丟了面子，被牛玉圃打發(fā)回到子午宮。道士問牛浦是不是吃飯了，牛浦又不好意思說沒吃，就餓了一天。晚上牛玉圃回來，又訓了牛浦一頓。
???第二天，萬家又來請，牛玉圃自己坐轎去了，不再帶著牛浦，讓他看家。碰巧道士要出門，到舊城會朋友，牛浦就讓道士帶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到了舊城，兩個人先到一個茶館坐著等人，道士問牛浦，牛先生是你親叔公嗎，他以前一直在這里住，沒見你來過。牛浦說，我們兩個是在路上遇到的，敘家譜才知道是同宗族。自己一直在東安縣董老爺衙門里。董老爺最好客了，第一次見董老爺?shù)臅r候，董老爺一聽說我來了，立刻派兩個差人出來迎接我，我騎的毛驢去的，兩個差人就親自牽著驢，還不讓我下來，一直咯噔咯噔走到屋門前，才讓下驢，董老爺已經(jīng)迎出門來，挽著手走進去，留我住了二十多天，走的時候，送了我十七兩五錢四分銀子，又親自送我上了驢，并且說，以后只要想來，隨時可以來。董老爺真是難得，我下一步還是要到董老爺那里去。
???牛浦雖然很精明的騙子，但是受眼界的限制，還說不出多能唬人的說辭，不如牛玉圃那種老騙子，滿嘴的國公府、齊大人等等，牛浦只能說自己見過經(jīng)歷過的，像騎驢、牽驢這些老百姓的大事，也沒見過大錢，連知縣送的禮都是有零有整的，不像牛玉圃一張嘴就是幾百兩?？磥碜鍪裁词露家v經(jīng)驗，騙子也是如此。
????牛浦問道士，這位萬雪齋老爺，將來會做大官吧。道士說，即便天上滿天飛烏紗帽，落到他頭上一個，也會被別人摘走。牛浦很奇怪，萬雪齋這么有錢，又不是唱戲、娼妓或者是衙門的差役，為什么就不能當官。道士說，萬雪齋出身不好，我告訴你，你千萬可不能說出去。原來萬雪齋小時候是萬有旗（地名）程明卿家的書童，程家是有名的鹽商。程明卿見萬雪齋很聰明，就讓他在商行里做一些跑腿聯(lián)絡的小事，叫小司客。他一開始往來帶貨經(jīng)營，一年也能掙幾兩銀子，后來就盤了店鋪做買賣，掙了幾萬兩銀子，從程家贖了身子，買了這個大房子，自立門戶做鹽商買賣，生意很好，發(fā)了大財，掙了十幾萬兩的身家。程家的買賣卻越來越不好，最后破產(chǎn)，一家子回徽州老家了。那一年，萬雪齋娶親，娶的是翰林的女兒，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各種儀仗擺設燈籠就擺了半條街，大吹大打，非常熱鬧，第三天上，各門的親戚都要來慶賀喝酒，一大早程明卿就坐轎子來了，進門坐在廳房里，萬雪齋出來，身不由己跪下磕了頭，送上一萬兩銀子才打發(fā)走了，事情沒有鬧大。所以萬雪齋最頭疼的就是以前的主子程家，千萬不能跟他提這件事。牛浦就記在心里了。一會道士的朋友來了，請他們?nèi)コ运夭汀?p> ?????估計萬雪齋的發(fā)達可能也是坑了利用了程家的勢力，搶了程家的買賣，所以自己發(fā)達了，以前的主家卻破產(chǎn)了。萬雪齋忌諱提程家的事，一方面是自己曾經(jīng)是程家的奴仆，一方面是自己財富的來路不光彩。
????牛玉圃覺得牛浦上不了臺面，不能給自己帶來利益，就開始對牛浦很不客氣，牛浦肯定懷恨在心，現(xiàn)在牛浦知道了萬雪齋的隱私，心里就設計好了懲罰牛玉圃的計劃，這段故事是非常有趣的，情節(jié)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非常巧妙。
????晚上，牛浦回到子午宮，見牛玉圃已經(jīng)在萬家吃飽喝足回來，在門口等他，而且?guī)Щ貋硪欢雁y子。看見牛浦不老老實實在家看家，又訓斥他。牛浦撒謊，說早上在門口碰見縣衙門的二公（縣官的副手）了，他們是老朋友，非要請他喝酒，推脫不開，只能去了。牛玉圃聽說他會官員，也就不再說他，但是略有懷疑，問他是哪個二公。牛浦說是李二公，河北人，認識叔公，也認識雪齋先生。牛玉圃說，我是官場名人，雪齋先生名揚天下，當然都認識。又指著銀子對牛浦說，萬雪齋的第七房小妾病了，需要用雪蛤蟆，找遍了揚州都沒有，聽人說蘇州有，托我去給他買，我哪有工夫去，就推薦了你，你就跑一趟吧，辦成了可以掙幾兩銀子。牛浦只能答應。
?????牛玉圃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萬雪齋家的貴賓，萬雪齋卻派他去蘇州買藥，可見他在萬雪齋眼里也就是一個比較可靠的跑腿辦事的人，差不多也就是一個管家的身份。
????晚上，牛玉圃給牛浦踐行，吃著飯，牛浦跟牛玉圃說，雪齋先生對叔公雖然很好，但是也只是委托您寫點筆墨材料，對您還不夠信任，不會托付您去做大買賣。今天縣衙的李二爺跟我說，雪齋先生平生只有一個心腹朋友，如果叔公說是這個人的朋友，那他就會對叔公完全信任，一切都會托付叔公，將來不用說叔公發(fā)大財，侄孫我的錢都花不完。牛玉圃問雪齋先生的心腹朋友是誰，牛浦說就是徽州的程明卿，牛玉圃聽罷，腦袋一晃，說那是自己磕頭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當然認得。
????第二天，萬家又來請牛玉圃去赴宴。萬家已經(jīng)有顧、汪兩位鹽商，都是萬雪齋多年的生意伙伴。牛玉圃來到，四個人上席喝酒聊天，第一道菜是冬蟲夏草。萬雪齋就說，這種東西也是外面進來的，揚州這地方?jīng)]好東西，連雪蛤蟆都買不到，還要托人到蘇州去買。汪鹽商說，蘇州也不一定能有，說不定還是要到徽州去買。顧鹽商接話說，徽州不僅出產(chǎn)好東西，還出人才。這句話提醒了牛玉圃，他趕緊搶過話題，問萬雪齋，徽州有個程明卿認識嗎？我跟程明卿是要好的老朋友了，前幾天還來信，說近日要來揚州找我，到時候咱們一塊好好聚聚啊！萬雪齋聽他說這個，只覺得眼前一黑、手腳冰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顧鹽商打圓場，說自古朋友遍天下，知心的不多，過去的事別提了，喝酒喝酒。酒桌上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牛玉圃還有點莫名其妙。
????牛玉圃回到子午宮，一連好幾天萬家都沒來請，牛玉圃感覺很奇怪，不免有點心急火燎。終于這一天，萬家有人帶了萬雪齋的帖子來，說儀征王漢策的母親過七十大壽，要用大筆寫一篇祝壽的文章，請牛玉圃立刻去一趟。牛玉圃趕緊坐快船去儀征。到了儀征，找到王漢策家，進門一看，看見有個秀才正在寫東西，那秀才穿著舊絲綢大褂，胸前有一大塊油污，牛玉圃認得，就是上次在儀征大觀樓碰到的打人的那位，秀才也認得牛玉圃，說你不是跟烏龜吃飯的那個嗎，你來干嘛，找打來了嗎？過來就要吵嚷。這時候王漢策出來了，止住了秀才，對牛玉圃說，我們這里是萬雪齋家的分店，昨天萬雪齋先生來信了，說你行為不端，還結交匪類朋友，讓我告訴你以后不要回萬家了，又遞給他一兩銀子。牛玉圃一聽，火冒三丈，把銀子扔到椅子上，說自己不稀罕這點錢，要去找萬雪齋評理。王漢策說，你愛要不要，雪齋先生以后肯定不會見你的。牛玉圃氣哼哼來一個飯店坐下，大罵萬雪齋混賬，飯店的老板見狀，說雪齋先生是很和氣的，除非你說程明卿來，萬雪齋以前是程明卿家的書童和管家，最忌諱別人提程家。牛玉圃這才明白是上了牛浦的當。
?????牛浦設圈套坑騙牛玉圃的故事寫得非常巧妙。牛浦告訴牛玉圃程明卿的事，不是一回來就說，而是在知道自己要去蘇州才說，這樣牛浦就避免與牛玉圃發(fā)生直接沖突。牛玉圃跟萬雪齋說認識程明卿也不是一見面就說，而是別人在說到徽州出好東西、出人才，才引出牛玉圃說認識徽州程明卿。萬雪齋想處理牛玉圃也不是立刻就辦，而是打發(fā)牛玉圃到儀征，讓手下人來處理。這樣就避免在揚州把事情鬧大，形成不好影響。
????第二天，牛玉圃決定去蘇州找牛浦算賬，但是帶的盤纏也不夠了，只好辭退了兩個仆人，只留下兩個粗漢跟著。到了蘇州，去各個大藥店找，很快就找到了牛浦，問牛浦找到雪蛤蟆了嗎，牛浦說還沒，牛玉圃說蘇州沒有了，鎮(zhèn)江有，咱們趕緊拿錢去買，讓兩個仆人押起牛浦就走。把船開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讓兩個仆人把牛浦打個半死，把衣服脫個精光，捆的結結實實，扔到岸上，掛起船帆一溜煙走了。牛浦被扔到一個糞坑邊上，一動也不敢動，一不小心可能就掉到糞坑里。過了大半天，才有條船靠過來，一位客人上岸，到糞坑方便，看見赤條條的牛浦，嚇了一跳，牛浦跟客人說自己叫牛浦，是個秀才，東安縣董知縣請去當先生，遇到強盜，把自己搶劫一空，又被扔在這里，求客人救命。這位客人恰好也是東安縣的，聽他是父母官的朋友，就想幫他，告訴牛浦自己姓黃，是做戲班行頭的生意人，可以帶牛浦去東安，到了東安就住在自己家里。拿了衣帽給他穿戴了，并管牛浦在船上吃飯。牛浦上船以后，卻拉起痢疾，每天蹲在船尾上屁股朝外不停地拉，眼看要送命，別的客人怕他死在船上，將來萬一攤上官司說不清，都想把他送下船，只有姓黃的客人堅持留下他。一直拉了四五天，才慢慢好了。
????到了東安縣，老黃給牛浦買了新衣帽，牛浦穿戴齊整，去拜見董瑛知縣，董知縣非常高興，想留牛浦在衙門里住，牛浦說自己有個親戚在外面，還是住親戚家，董知縣就讓牛浦每天來衙門里走動。老黃一看牛浦果然認識知縣，就更加殷勤，甚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牛浦。牛浦三天兩頭去縣衙跟董瑛講詩聊天，好吃好喝，有時候還能弄點錢，在老黃家里奉為貴人，日子過得非?？旎睢?p> ????牛浦之所以不愿意住在衙門，主要原因是擔心跟董瑛天天在一起，被董瑛識破自己沒有真才實學。其次是自己有了董瑛這個招牌，在黃家騙吃騙喝更自在。
????沒過多久，朝廷要提拔董瑛，接替的是一位姓向的浙江人，董瑛臨走交待向知縣要照顧牛浦。董瑛來到京城等候委任，抽空來見馮琢庵，剛剛跟馮琢庵說你的朋友牛布衣在蕪湖甘露寺，別的還沒來得及說，就見隨從匆匆來報告，說吏部的大人升堂了，要趕緊去拜見。董瑛慌慌忙忙就走了，委派的是貴州知州，赴任走的匆忙，沒再見到馮琢庵。有一天，馮琢庵要派人給老家送家信，又想起牛布衣一個人在甘露庵的事，就拿了十兩銀子，讓家人順路去送給牛布衣的妻子，并要告訴她牛布衣在甘露庵的事。家人回老家送完了信，又來到牛布衣家送錢，見牛夫人娘家侄子在家里陪夫人住著，家里都是破破爛爛的，很是冷清蕭條。牛夫人有了錢，想牛布衣一個人在外面孤苦無依，打算去找他回來。跟侄子一路辛苦來到了甘露寺，沒找到牛布衣，牛布衣棺材上的字已經(jīng)看不清，因此又到街上打聽，郭鐵筆說牛布衣去東安縣找董瑛知縣去了，牛夫人跟侄子只好輾轉(zhuǎn)再去東安尋找。
????牛布衣自己到處瞎逛，把老婆一個人女人留在家里，凄苦無依，困難可想而知，只好找娘家侄子陪著。看來馮琢庵也知道牛布衣的所作所為，所以派人給牛夫人送信送錢，讓夫人去找牛布衣。看來當時這些做詩的名士，無論是楊執(zhí)中、權勿用，還是牛布衣，個個都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牛浦則是走到哪里，騙到哪里，碰到誰騙誰，現(xiàn)在騙了董瑛，又到黃家騙吃騙色，讓黃家養(yǎng)著，就連大騙子牛玉圃都栽了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