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額...公子。蓮葉羹用的是去年的陳年蓮子,怕是沒有新鮮的口感佳。春天的小荷葉也略微苦澀些。不過奴才用了雞皮燉成的雞湯,湯汁會滑嫩些...”
賀廚子,一聽說自家主子來了,那是憋著氣要表現(xiàn)自己,可他這人,愣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逮住誰,就愛說這用材用菜。
蘇云雀抿了幾口蓮葉羹,被他叨叨得實(shí)在煩了?!昂美?,知道賀廚子,你心思巧妙,就沒你不拿手的菜??蓜e再絮叨了,我本就不是來學(xué)菜的?!?p> 賀廚子不好意思地收住了話匣子,“小姐...”又被蘇云雀瞪了一眼,改口道了聲“公子”。
“您今日不是來品小的新菜,那您是...?”
又吃了幾小塊的高麗栗糕,蘇云雀拿手帕擦了擦手。
“看來賀廚子,最近閑的很。“
“???公…公子?“賀廚子摸不著頭腦了。
沒等他明白過來,蘇云雀就拍案決定了?!凹热绱耍蝗甾k個賞花宴,三日后,就在西城外的燕山好了?!?p> “此次春日宴,賀廚子為回饋各家主子貴人,為各位貴人獻(xiàn)上免費(fèi)新菜品嘗?!?p> “公子,哎?!不是,怎么就……奴才……奴才”
又被瞪了一眼,垂頭喪氣:“奴才知道了,現(xiàn)就去擬菜單子,告示,準(zhǔn)備材料?!?p> 賀魁賀廚子,雖然一頭霧水,但他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再被多瞪一眼,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小蔓撤下了空了的盤子,看賀廚子意氣風(fēng)發(fā)地來,又垂頭喪氣走去,不解的低聲問“小姐,賀廚子又做錯事啦?”
蘇云雀沒有回答。“小蔓,我們四處走走吧?!?p> 小蔓自是沒有不應(yīng)的。
偌大的郎將軍府,將軍長年在外,除了日夜禮佛的夫人,就是小姐一個主子了。別看小姐年紀(jì)小,但這幾年的妥帖管理下來,將軍府處處服服帖帖,上下皆是唯小姐是從。
蘇云雀從容地站起身,小蔓忙上前去幫忙整理衣冠。
烏黑的墨發(fā),只一根冰玉釵挽住。鬢邊些許發(fā)絲垂落,頑皮隨風(fēng)清掃。清靈冷目牽動著人的心神,看得久了怕是要溺在這碎光里。腰肢輕曼,因年歲還小,只略清減。
穿了公子裝,寬大的袖袍更顯得身態(tài)輕盈,小臉如玉。頗有一副仙子乘風(fēng)欲去之態(tài)。
小蔓收回了手,自家“公子”容態(tài)看的再多也是會岔神。她只粗略看了一眼,自上而下并無不妥帖之處,便跟在了蘇云雀身后,出了品香閣。
?。?p> ”這位公子,來進(jìn)來瞧瞧,書畫古玩,應(yīng)有盡有了?!?p> ”公子,您瞧瞧我這里,現(xiàn)下時興的袍服,女裝男服都有的,金絲玉線……”
正逛在晉都東城里,店鋪林立,伙計(jì)見往來的公子哥,都會吆喝介紹一番。
小蔓擋了”熱情”的伙計(jì)們,防他們冒犯了自家”公子”。
蘇云雀目光漫無目的地掃了,手里捏了一串珠玉墜把玩著。
心思婉轉(zhuǎn)處,見角落里一老翁守著個書攤。
書攤本無出奇之處,但老翁確實(shí)在一眾熱情伙計(jì)中一枝獨(dú)秀。他只闔著雙眼,靠在角落里,像在舒適補(bǔ)覺,并不十分在乎書攤狀況。
蘇云雀走近了些。見攤上之書,也是些普通的如《博物志》,《搜神記》之類,便失了一些探究之心。
想著不若買上一兩本,哄著阿娘看了,也能讓她少看些佛經(jīng),多些紅塵味。于是便隨意翻了翻,這一翻倒是驚奇了下。
便是荒誕仙神雜談趣聞的《博物志》,也是滿滿的批注。語辭頗為犀利獨(dú)到,不少之處實(shí)為暗諷當(dāng)朝政事。
“有趣”!批注實(shí)在大膽,倒讓蘇云雀低低贊了一聲。
拿眼示意了小蔓,小蔓走上前,柔聲問道“書攤阿翁,我家公子看上您攤上書了,不知此本幾錢?”
老翁也不睜眼,只懶散道“不過老朽幾本舊書,女郎看著給吧,給多給少看女郎心意,老朽只想能換幾杯酒喝喝?!?p> 從始至終都未看過蘇云雀一眼,憑借她剛剛低聲喊的一聲“有趣”便知女郎,是個厲害的老翁。
蘇云雀想了想,讓小蔓拿了一兩銀子,放在了攤子上。如今她品香閣雖是日進(jìn)斗金,但買本舊書花一兩銀子,還是絕無僅有的。況且此本非是珍籍孤本。
老翁沒有任何反應(yīng),蘇云雀也沒有去打擾的想法。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拿著《博物志》,不過走了十幾步,就有一小仆氣喘吁吁追了上來。
“公子…公子留步?!毙∑蜕碇植记嘁?,跑至跟前,雙手撐膝,喘不過來氣。
小蔓皺眉,將蘇云雀擋在了身后“請問你是哪家做事的手下?攔住我家公子何事?”
小仆支支吾吾了一下,并未說起自己是哪家,“是這樣,我家公子先前看上您家公子手中的博物志,但所帶銀錢并未足夠,讓小人回家取了銀錢就來買去,哪想小人回來時……”
蘇云雀也皺了眉,自是前來商量“書”的事情,卻連自家家門都未稟報,實(shí)在無禮得很。
也懶得搭理,自己已是真金白銀買了此本書,便跟他們無甚關(guān)系了。
想著,提步便走。
那小仆卻不依了?!鞍ィ?!公子!公子!”
見他還要追上來糾纏,小蔓雙手叉腰,怒瞪圓目,擋住了他,:“無禮小人,再做糾纏,便領(lǐng)你去都府里,吃幾頓鞭子!”
嚇得小仆一愣一愣的,停在了原地。
蘇云雀主仆走后沒多久。一輛青灰色馬車緩緩?fù)T诹诵∑蜕砼浴?p> 從中傳來虛弱的男聲,“咳咳,怎么樣,買到那本書了嗎?青九?”
青九慚愧地低了頭,“公子,青九……”把之前跟蘇云雀主仆對話的事說了一遍。
“無怪他人,是你太過魯莽且無禮了。你當(dāng)是該道一聲謙的”
“公子……難得公子喜愛一物的,青九……”
“咳咳”馬車?yán)锏墓佑挚攘藥茁暎傲T了,與之無緣,不必強(qiáng)求?!?p> “我們走吧。”青九聞言爬上了馬車,坐在外面,和駕車的馬夫一起。
馬車緩緩的走,青灰色很是低調(diào)不惹眼??扇羰亲屑?xì)打量,便能看到車壁上,隱隱約約的“程”字。
程之一字,在晉都可是萬金重。
晉國當(dāng)朝丞相,百官之長,便是姓程。
當(dāng)然,這些蘇云雀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全在思索著三日后的春日賞花宴了。